第三十四章 月下賞星河
這桃緣之地多的是庭院閣樓，陳小乙知道自己要在這待下去，索性也不客氣，要了間獨院就安心住下了。
說起來，這地方確是個養生享福的絕佳之所。在瑾玉的精心安排下，那些姑娘們把陳小乙伺候得相當舒適，時間不長，臉上的肉卻多了不止一層。錦衣玉食，在陳小乙這裡已經不僅僅是一個辭彙了。
「這是我現在的生活啊！」，陳小乙偶爾會發出這樣的感嘆。
從小到大，陳小乙的生活可謂是苦不堪言，吃了上頓就沒有下頓，飽了今天，就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的。這種經歷讓他習慣了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很低，一定會比其他任何人都要低的多。
這樣所造成的結果就是，每當小姑娘們伺候他的時候，他都是一如既往地手足無措。除了嘴上不斷的表達謝意，他甚至不知道該做點什麼，以至於常常心懷愧疚。
這樣美好而又安逸的生活讓他很不舍，那些溫柔美麗的姑娘，對他可謂是無微不至，那些美食是他從未品嘗過的滋味。這種安定而又無憂無慮的狀態，是他盼望已久的。
美人相伴，衣食無憂，剩下的就只是消磨時光。可是，這樣的狀態久了，陳小乙心裡卻不快樂了。一絲絲的隱憂在他的心底積蓄著，是病，也是毒。
這一天，陳小乙仍像往常那樣在獨院里待著。他的心裡早有計較，再過片刻，那些姑娘們就該上門了。她們今天會帶來些什麼呢？美食？趣物？亦或是新奇的遊戲？
噔噔噔噔……
腳步聲由遠及近，來的是一個人，一個陌生人！陳小乙心裡有些驚疑，會是誰？這陌生的腳步聲已經悄無聲息的牽動了他的思緒。
哐當！
木門應聲打開，陳小乙心頭一突，霎時間有些慌了神。是她！竟然是她！怎會是她？她來做什麼？如何是好？
這瞬間，千緒萬念閃過，卻是無言以對。
她跨步而入，陳小乙想要迎上去，身體卻僵了。目光看向門外，空空如也，除了她，果真再無他人。再看她，她也看著他，神情淡然，清冷依舊，彷彿這世間都已被她隔絕在身外。
「你……你好，呵呵……」
陳小乙覺得還是得自己先開口，憋了半天，問了聲好，卻又覺得乾巴巴的，甚是無趣。
……
等待，卻沒有回應。這樣的狀況，與想象不符。陳小乙心裡有點小尷尬，當即閉口不言。他覺得自己要是再說一句，很可能還是不會有回應。
她徑直走來，又從他身旁走過，來到廳堂中，坐了下來。陳小乙趕忙回身，卻又愣住了。此時，他已不知道自己是繼續站著，還是該找個合適的位置坐下來。
「坐吧，發什麼愣？」
她的聲音輕柔，卻又不顯得柔弱，當然也不剛強。陳小乙立即堆起一張笑臉，屁顛屁顛的找了個與她相對的位置坐下了。
一旦坐了下來，陳小乙立即將臉上笑容收斂。如此近距離的看著她，那模樣與氣質絕對錯不了。
真的是她！
陳小乙也不敢多看，場面又一次陷入尷尬。他心裡躊躇了半天，終於開口說道：「姑娘你……」
「你見到她了？」
「額，誰？」
陳小乙被她打斷了話，卻也不惱，只是有點茫然，她到底問誰？
「那個跟我長的一模一樣的人。」
她很淡然的說著，臉上並沒有絲毫異樣，彷彿在談論一個與她毫不相干的人。
「你們……不是……你們……」
陳小乙愕然，認錯了嗎？不應該的，長相氣質沒有半點差別，不是一個人？
「我是她，她卻不是我。」
「這……」
她是「她」，「她」卻不是她？
陳小乙想不通了，他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了。想了很久，陳小乙才想明白，眼前的她，是記憶中的「她」，可記憶中的「她」，卻又不是眼前的她。
這種混淆交雜的邏輯讓他難以適應，但這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重要的是，此時此刻她就在眼前。這種真實，是任何都比不了的。
「這些天，瑾玉那幾個小丫頭把你伺候的不錯吧？」
她看著他，忽然問出這樣一個問題。陳小乙很尷尬，尤其是這個問題由她問出來。思來想去，陳小乙很真誠的回道：「非常感謝她們的熱情招待，真是無以為報。」
她面上並無變化，卻又說道：「她們是想讓你留下來，你若真想回報她們，可以考慮一下。」
「這個……」
陳小乙乾笑了兩聲，不言而明。留下來，他的確是有這個想法，尤其是見到她之後。但是他心裡又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外面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去做。
在這裡他的確感覺很安定，這是他以前從來沒有享受過的安定。衣食無憂，又有美女相伴，還有心儀的姑娘在眼前，這樣的日子，夫復何求？
如果他的生命里沒有衛城，沒有孤仙派，沒有恨字一脈，他應該會選擇留下來。可他的人生恰好不是這樣，他的選擇也就不同了。
直到這一刻，他忽然清醒了。那潛藏在心底的隱憂，是牽挂。那些讓他牽挂的人和事，不能被遺忘，也不能擱置。那是他的心病，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回到自己應該走的道路。
這一刻，陳小乙心裡豁然開朗，同時對她充滿了感激。
「怎麼，你不想留在這？」
她看著他，步步緊逼，連找個借口的時間都不打算給。陳小乙也看著她，定下心來，真心實意的說道：「想，但不能。」
她突然露出個笑容，說道：「罷了，我也不逼你，你自己去想吧，時間不早了，你還在等著他們給你送午飯嗎，今天她們不會來了。」
陳小乙連忙擺手說道：「沒有沒有，怎敢再勞煩幾位姑娘。」
她又笑了，說道：「這麼說，你還會做飯，今天我就嘗嘗你的手藝如何。」
陳小乙心中一跳，趕忙起身說道：「我只會些粗茶淡飯，怕不合你口味的。」
…
她突然將細眉一挑，說道：「我就要吃。」，「行行行，這就去做。」，陳小乙應了一聲，便跑開了。
這個時候，陳小乙的心裡可是十分複雜，一分的竊喜，九分的忐忑。腦子裡反反覆復的回想著她那一挑眉的風情，真是回味無窮。
他原以為她是那種高傲而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可她剛才的模樣，說不出的俏皮可愛。
真是個動人的姑娘！
陳小乙心裡一邊想著，手裡邊已經開始忙碌了。他拿出了自己在仙峰上的本事，素菜是他唯一會的。仙魂曾說過，做什麼事情都要用心，用了心做事，就會有好的結果。
他這頓飯做的可是十足的用心了，雖然他的心裡並沒有信心。
不多久，素菜上桌，青菜，茄子，豆角，都是他喜歡的。她每樣菜都嘗過，臉上沒有表露出什麼不滿意，而且已經開始吃了。
陳小乙安心不少，自己也坐了下來，一邊吃飯，一邊時不時地看向她。
一頓飯後，兩人歇息片刻。她忽然說想出去走走，陳小乙自然相陪。兩人在桃緣中一路慢行，說不出的愜意。
時光緩緩流過，兩人走走停停，偶爾也聊上幾句。漸漸的，陳小乙發現她好像沒有要返回的意思。快到晚飯時間，陳小乙忍不住問她要不要先回去吃點東西，她搖頭拒絕了。
兩人再往前走，來到一座山峰下，她徑直上了山，陳小乙只能跟上去。雖然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可是誰管他那麼多呢？這個時候，能陪在她身邊已經是心滿意足了。肚子，又不是沒餓過。
兩人很快登上了山頂，這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虛空之上，明月高照，繁星點點。陳小乙往山下眺望，只見閣樓庭院燈火通明，明亮的燈光連成了一片，目光所及之處，整片桃緣之地竟如同白晝。
陳小乙與她漫步而行，在這山間小路上左拐右繞。兩旁低矮的灌木叢在黑夜中已然失去了色彩，但陳小乙心裡卻是出奇的歡快。轉過頭，看著她的側臉，依然清冷孤傲，卻又極美。
這個時候，陳小乙心裡想著，等外面的事情了結了，他一定要回到這裡。就在這陪著她，外面的世界，就再也不管了。
突然，一種激昂的感覺湧上心頭。清冷的月光與淡然的星光互相交織著，撲面而來。
呵！
陳小乙不由自主的伸了個懶腰，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在心裡醞釀著。而她，舉頭望明月，似乎在想著什麼。
「這裡的夜色很美！」
陳小乙忍不住讚歎起來，其實他還想說一句：你更美！但終究是沒說出口。
「我叫星河。」
她突然自語，卻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
「星河……」
陳小乙念叨著，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夜空中無數繁星匯聚成了一道璀璨的河流。銀河掛於夜空之中，星光閃爍，恍若波光。遙遠，清冷，孤寂。整條星河與她的氣質如出一轍，與她的名字更是十分的匹配。
銀河極美，她也極美。兩人仰望星空，不言不語，陳小乙心裡說不出的甜蜜。
許久之後，恍然醒悟，陳小乙不敢看她，便望著銀河說道：「我叫小乙，陳小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