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章[09.13]
華鐵牛的名字和他這人一樣,壯得跟個小牛犢一樣,農閑的時候時常會上山去捉一些野味貼補家用,定下親事的小兩口私底下也見過兩三面,他對鐵花這個爽利的姑娘也是滿意的,曾在七夕乞巧的時候,用自己攢下來的私房銀子偷偷給鐵花買了一塊綉帕,對於這個未來的夫婿,牛鐵花滿意著呢,也只有在談論到對方的時候,向來落落大方的女孩才會露出一點少女的嬌態。
符秀蓮看著福寶和牛鐵花的打鬧,嘴邊噙著一抹笑,眼神卻有了片刻的黯淡。
她比福寶還大一歲,今年都已經十五了,可家裡依舊沒有要給她說親的意思。
符秀蓮心裡清楚,家裡是捨不得她這個勞動力,捨不得她每年綁幫著福寶招攬那些城裡來的貴客掙的那些銀子,而且她那爹娘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野心,那就是希望她能夠被那些貴人中的任何一個看中,到時候為奴為婢都好,攀上貴人的權勢,也能幫襯一下她的那些兄弟。
因此說親,對她而言,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明明早些年,家裡還時不時有媒婆上門提親,或許是因為被拒絕的多了,那些對她有意的人家也漸漸不再上門了,於秀蓮想著,自己最好的結局,或許就是等熬到了十八歲,然後被爹娘用高價的彩禮嫁給哪個男人吧。
對比兩個好姐妹的幸福,饒是符秀蓮習慣了這樣的差距,都忍不住有些酸澀。
「符嬸子還沒幫你張羅婚事?」
福寶雖然和牛鐵花一塊玩鬧,卻也沒有忽視符秀蓮此時的變化,想到她家那對重男輕女的爹娘,也忍不住替她可惜。
其實說起來,符秀蓮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姑娘罷了,過早成親,對她的身體來說未必是件好事,而且因為吃的不好,還時常要幫家裡做活的緣故,符秀蓮比同齡的姑娘還小了一圈,要不是福寶時常接濟她一些吃食,還不知道會瘦成什麼模樣呢。
此時十五歲的符秀蓮看起來和現代三四年級的女孩子沒有任何區別,想到在古代這樣年紀的孩子就能結婚生孩子了,就和犯罪一樣。
但凡事都要考慮實際情況,在古代,符秀蓮要是不在這兩年相看好人家,等熬到了十八歲,她能選擇的餘地就少了,不是喪妻的鰥夫,就是家裡拖累多,娶不起媳婦的老光棍,苦日子,還遠在後頭。
有時候福寶也很矛盾,如果當初她不選擇幫助符秀蓮,或許現在她娘也張羅著幫她相看婚事了,只是按照她娘的性子,絕對只會挑那種對她對她兒子有好處的人家,不管那男的是俊是丑,不管他是不是缺胳膊少腿或是智力低下,彩禮的多少,成了衡量她滿意度的最高標準,符秀蓮的日子未嘗就會好過。
現在她幫了符秀蓮,卻也導致了她家人更加捨不得她嫁出去少了她這份補貼,到時候硬將她拖成老姑娘,她能夠選擇的餘地也就更少了,所嫁非人的幾率自然更大。
就好像現在,明明她已經做了她能夠做的,可是看到好友黯然神傷的模樣,她還是會忍不住心虛,總覺得自己做的是不是還不夠。
「我娘最近忙著給我哥找個合心意的媳婦,沒功夫考慮我的事。」
符秀蓮收回黯然的神情,真誠地對著福寶祝福道:「福寶,恭喜你。」
她已經很慶幸了,可能是她上輩子沒有積福吧,這輩子才不能像鐵花和福寶這樣遇到一群疼愛她的家人,但有這些真心實意幫助她的朋友,符秀蓮覺得自己也該知足了。
現在她偷偷攢著錢,到時候不論她爹娘將她指給了誰,總是能夠好好活下去的。
原本是件開心的事,可是想著好姐妹的遭遇,牛鐵花和福寶又開心不起來了,總覺得心裡壓了一塊大石頭。
她們是幸福了,可秀蓮呢?
「嘭——」
因為喝了太多茶水,符秀蓮想要去後院的茅房出恭,而從福寶的房間走到茅房,需要穿過一個拐角,於秀蓮走的有些急,拐彎的時候,就跟一個偷偷趴在轉角處窗戶外的少年撞上了。
「嗚——」
符秀蓮的鼻子好像撞在了一塊鐵板上,疼的她瞬間飆出了眼淚,還沒來得及痛呼呢,就被人捂住了嘴巴,拖著走到了別處。
蔣婆子聽到屋外的動靜,打開窗戶往外一張望,什麼都沒瞧見,以為是野貓野狗發出的響聲,不怎麼在意的關上門,接著她對二兒子和二兒媳婦的說教。
「符家妹子,對不住,對不住了。」
單福才連連拱著手,為剛剛的莽撞舉動對符秀蓮作揖道歉。
他就是想偷聽他奶和他爹娘會說些什麼,沒想到符秀蓮就這樣撞過來了,不過說起來也是他的錯,堵在拐角的地方,符秀蓮又沒有預知的能力,知道他在那兒,提前放緩腳步。
加上他為了讓對方不出聲,捂了人家小姑娘的嘴,更是錯上加錯了。
「這是我之前去縣城的時候買來的頭繩,原本是打算給福寶的,現在就當是我賠罪的禮物吧。」
單福才看著符秀蓮通紅的眼眶和鼻尖,還有那瘦弱的彷彿一折就斷的小身板,當即就想到了他娘,他娘也總是這樣,瘦瘦小小的,常年一副被欺負的委屈樣,這也導致了單福才對這種瘦弱的女人,下意識的就有一種恐懼感。
總覺得和符秀蓮呆在一塊的感覺怪怪的,單福才看她不哭了,把頭繩往她手裡一塞,就逃命似的跑了,也不去想偷聽的事了。
符秀蓮怔愣地看著手裡煙粉色的頭繩,有生以來頭一次收到異性的禮物,讓符秀蓮一時間忘了鼻尖的疼痛,手腳慌亂著,不知道該拿這份棘手的賠罪禮怎麼辦了。
「秀蓮?」
牛鐵花也說的口乾舌燥,沒忍住喝了太多的茶水,在符秀蓮出來后沒多久,感覺到了尿意,也就前後腳出來了,她來時只看到了符秀蓮呆楞的背影,好奇她不去茅房,傻站著幹什麼。
下意識的符秀蓮藏起了那根頭繩,用手理了理有些散亂的鬢髮。
「剛剛被沙子迷了眼。」她的眼睛紅彤彤的,這番說辭並沒有讓牛鐵花有什麼懷疑。
「現在好了,咱們一塊去茅房吧。」
怕牛鐵花糾結這件事,符秀蓮拉著牛鐵花的手就朝茅房走去。
另一邊自覺已經擺平了符秀蓮的單福才腦子發熱衝出了單家老宅,涼風一吹,總算是冷靜了一些。
他想著,果然他娘那樣柔柔弱弱的女人就是煩人,他可不希望他將來的媳婦,是個有事沒事就愛哭鼻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