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人之將死
書接上回。
「老奴省的了，絕不會給主人添亂。」管家恭敬地應了一聲之後，便帶著奴僕走出了大廳。
等奴僕徹底的撤出大廳之後，大廳總算是空曠了下來。
隨後，就聽一直不言不語的曹嵩說道：「除了孟德和行之賢侄還有庶支長老以外，其他人都去後堂呆著吧，此事沒完結，你等不能出來。」
曹嵩雖然一直不怎麼管事，就像是沒這個人一樣，但是他作為曹操的父親，威望還是頗高的。
所以眾人在聽到他的話語之後，不敢違抗，紛紛的對著曹嵩行了一禮，異口同聲的說道：「我等謹遵老太爺之命。」
說完之後，他們便緩緩的退下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整個大廳之中就剩下李知、曹操、曹嵩還有那個癱軟在地的庶支長老。
這時，曹嵩眯著眼睛看了看癱軟在地的庶支長老之後，對著曹操說道：「孟德，可否將這庶支長老交給為父來處置？」
「這……」曹操還以為曹嵩要對庶支長老網開一面，所以便滿臉的為難。
一方面他不想駁了自己父親的臉面，另一方面他卻又不想放過這個庶支長老。
畢竟庶支長老所做之事太過駭人聽聞，不處置他實在是難以服眾。
而就在此時，李知悄悄的來到了曹操的身後，輕輕的戳了戳他的後背，小聲說道：「孟德兄，曹老太公不是那等因私而廢公之人，而且此乃孟德兄家事，交給他老人家處置最為妥當。」
「……」曹操聞言，沉默了一會之後，便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此人就交給父親了。」
「嗯」曹老太公微微的點了點頭之後，轉過身，面無表情的看著庶支長老說道：「按輩分算你我乃是同輩，但是按年齒算，你長於老夫，所以，老夫還得叫你一聲大兄。
大兄啊，小弟也聽說過你的威名，在我等年輕的時候，你也算得上是我曹家的風雲人物。
但是為何到了年老你反而會做出如此糊塗之事？」
「……」本來還在瑟瑟發抖的庶支長老聽到曹老太公的話語之後，身上突然不抖了，像是恢復了年輕之時的豪邁。
他緩緩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之後，閉目、抬頭、深思起來。
過了好久，他才突然睜開了眼睛，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滿臉苦澀的說道：「是啊，老夫也不知道老夫為何會做出如此糊塗之事，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利欲熏心吧！」
說到這裡，他轉過身認真的盯著曹老太公，坦然的說道：「家主，老夫也知道老夫所犯之過即便是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所以老夫也就不掙扎了，要殺要剮老夫也絕無二話。
只希望家主能讓老夫承擔所有的罪過，不要遷怒於老夫的族人。」
「孟德……」曹老太公聽到庶支長老的話語之後，把目光轉向了曹操。
他能處置得了庶支長老，但是卻不能處置整個庶支，
不是他沒有這個權利，而是他不想讓自己的兒子為難。
畢竟如果他越過曹操處置了庶支，那別人便會下意識的認為他的權勢超過曹，操。
如此一來，必然會對曹操的統治造成影響！
所以，處置庶支之事，他必須得經過曹操的同意。
曹操看到曹老太公的目光之後，略一思索，便點了點頭，說道：「誰犯的錯誰受處罰，某家還沒昏庸遷怒他人的地步。」
「如此便好」曹老太公欣慰的點了點頭之後，從袖口掏出了一個瓷瓶，遞給了庶支張老，說道：「現在你也應該放心了吧？來，就讓小弟送你最後一程吧。」
「……」庶支長老聽到曹老太公的話語之後，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一笑，毫不猶豫地接過了曹老太公手中的瓷瓶，打開之後，立刻仰脖灌了下去。
隨後，他將瓷瓶朝著一旁的桌子上輕輕一放，笑呵呵的說道：「老夫的一生苦過、也甜過，人生的百般滋味老夫都一一的嘗過了。
臨了臨了還品嘗了一番大權在握的滋味，算的上是不虛此生。
就此結束還能留個全屍，老夫也沒什麼可遺憾的了。」
說到這裡，他轉過頭看向了曹操，欣慰的說道：「孟德，此前是老夫糊塗了，你可千萬不要放在心裡。
還有…嗯！」
在說到這裡的時候，庶支長老的毒發了，他強行忍著，將快要吐出的鮮血咽進去之後，虛弱的說道：「還有……庶支之人若是犯了錯，你…你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千萬…千萬不要因為老夫而放過他們！
你…你是我曹家唯一的希望，也是我…我曹家…曹家…的…的未來，好…好好的…走…走下去。嗯！」
再斷斷續續的說了一會兒之後，庶支長老像是迴光返照一般，臉色變得通紅，語速也快了，說道：「孟德，等你一統天下之後，千萬別忘了將此事說與老夫聽！
到那時，就算老夫在九泉之下也會為你喝彩，為你祝福！」
隨後，他又把目光轉向了李知，說道：「洛陽侯，老夫要多謝你，
如果不是你，孟德的爭霸天下之路也不會走得如此通暢，我曹家也不會有現在的這番榮華。
你和孟德相交日久想必也知道孟德的性格，他雖然多疑，但是對於你這個朋友來說，他卻從來都沒有懷疑過。
所以，老夫…老夫希望你等…你等能能攜手…攜……」
「砰！」庶支長老的話還沒說完，嘴角便流出了一股黑血，隨後他身體一軟便倒在了地上，眼中也沒了神采，已然去了。
「……」李知看著已經毫無生息的庶支長老，默默的點了點頭，小聲說道：「敬老先生放心走吧，本候一定會和孟德兄攜手走下去，絕不會出現老先生心中所擔憂的那種情況。」
一旁的曹操大李知說完之後，便解下了自己的大氅，蓋在了庶支長老的身上。
隨後，他像是默哀似的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剛才庶支長老的那番話語對曹操的觸動很大。
本來曹操覺得，所有有異心之人皆都該死，但是經過此事之後，曹操卻覺得，這些人未必就沒辦法挽救。
有許多犯了錯誤的人也只是一時衝動，並不是有預謀的犯錯誤。
這等人完全可以在懲罰的同時好好的教育一下，說不定他會浪子回頭呢。
就在曹操沉默了之後，曹老太公也來到了庶支長老的面前，為他整了整衣冠之後，從腰間摘下了一塊玉佩，放在了庶支長老的手中。
隨後，曹老太公又給他整了整蓋在他身上的大氅，面帶哀色的說道：「大兄啊，一失足成千古恨，說的就是你吧？
不過，好在你在臨死之前總算是悔悟了過來，如此，你在下去之後面對列祖列宗也不至於毫無顏面。
大兄啊，其實到了我等這個年歲，早一步晚一步都得走。
你且先行一步，給小弟佔一個好位子，過幾年之後小弟便去找你。
到那時，你我拋開所有身份，暢談人間美事，豈不樂哉？」
「父親！」曹操聽到曹老太公的話語之後，神色一驚。
「無妨！」曹老太公再直起身之後笑呵呵的擺了擺手說道：「人過五十不算夭，老夫這都活了七十多歲了，哪怕是明日就睡過去也是正常事，不必有太多的忌諱。」
「……」曹操聞言，張了張嘴之後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勸說。
他看得出來，曹老太公是真的看破了生死。
倒不是不怕死，而是他覺得自己這一生什麼都品嘗過，什麼都體驗過，沒有什麼遺憾，所以才不畏懼生死。
所以，曹操也不知該怎麼勸說自己的父親了，曹老太公都已經看破了生死，他能說什麼？
曹老太公看著欲言又止的曹操，輕笑了一聲之後，立刻轉移了話題，對著李知問道：「行之賢侄，你就當真放心將軍權交給了庶支少族長？
難道你就不怕他弄假成真，真的掌控了孟德的府邸？」
「呵呵……曹老太公多慮了。」李知「唰」的一下打開摺扇，滿臉自信地笑了一聲之後，說道：「小侄之所以敢將虎符交給庶支少族長，是因為小侄有絕對的把握能控制得住小侄手中的軍隊！
哪怕是沒有虎符，他們也只會聽小侄的！
如果庶支少族長真的敢反叛，那隻要小侄在軍隊面前一現身，他手中的那些兵馬立刻就會倒戈！」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輕笑了一聲，說道：「其實這也算得上是一次小小的測試吧。
如果庶支少族長不反叛的話，小侄會向孟德兄求情，讓孟德兄只降罪於庶支少族長一人，放過其他庶支。
如果他不知好歹的話……哼！」
說到這裡，李知只是冷哼了一聲，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不過，只看他眼中的殺意，誰都能明白，一旦庶支少族長不知好歹，那其下場必然會十分的凄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