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黎國的罪人
蘇易安料想不會簡單，看著她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雲娜避開他的目光，低聲回道：「我想殺了君上為我母親報仇，我姐姐說我根本沒有實力，便要我借黎國皇帝之手。姐姐讓我殺了皇帝最愛的人，也就是安歌，再告訴黎國皇帝是君上派我來殺人的，這樣皇帝一定就會出兵攻打鄔國。」
話說完，蘇易安沉吟片刻，道：「是扶風給你出這主意的？」
雲娜點點頭。
蘇易安無奈道：「原先我以為她穩重些，如今看來，她才是最小兒性的，居然為了多年前她和安歌的恩怨，給你出這麼蠢的主意！你傻么？她就是為了利用你！」
雲娜難以置信地望著他：「什麼……什麼叫和安歌的恩怨？姐姐讓我殺了安歌是為了激怒皇帝，為了借皇帝的手為我母后報仇啊！」
「多年前霽月和扶風到黎國，本不該兩姐妹都關在宮裡的，扶風大概是為了這個記恨安歌吧。」
雲娜怔楞片刻，搖搖頭：「不會的……姐姐怎麼會利用我？世上就我們幾個親人了啊！」
「就算真的如此，你又能得到什麼？你可知安歌不僅是皇帝的心頭摯愛，也是將軍的妻子！這殺她一人等於得罪了黎國最有權勢的兩個男人，你信不信他們到時候不僅是去殺了君上，還能將鄔國滅國？！」
雲娜忍不住的瑟縮：「我……我並不知道……我只是想為母后報仇……」
「我也想殺了君上，他也是我的仇人，所以殷沐不能死。」蘇易安不想再與她說更多，攤開手道：「把解藥給我。」
雲娜哭得更厲害了，不住地搖頭道：「沒有解藥，母后說此毒無解，中了必死無疑……」
……
殷沐寢殿中，一群太醫圍著他束手無策。
一開始太醫也以為只是個細細的簪子捅了個小小的傷口，上了葯就不礙事了。
可就在他低頭拿葯的過程中，傷口已經開始變黑，慢慢往全身擴散，然後殷沐的脈搏和心跳都開始失常。
整個太醫院立即全部出動，可對此毒聞所未聞，只能緊急止毒，減慢毒擴散的速度，卻依舊無濟於事。
殷沐一開始也確實什麼事都沒有，可快天亮時，他已經虛弱地無力起身，連呼吸都覺得使不上力，心口像壓著千斤石頭般難受。
「所以朕沒得救了？」他看向一屋子的御醫，虛弱地開口。
為首的御醫立即跪下，結結巴巴地回道：「皇……皇上，此毒是七王妃用的，不如去問問七王妃有沒有解藥……」
殷沐沉默片刻，道：「嗯，不過先委屈你們了，來人啊，把所有御醫都帶到偏殿，再把御醫院和書庫的醫書全都找過來，誰能找到解毒的法子朕重重有賞。」
御醫們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命運……但座上的皇帝雖然殺伐果斷，但從來不是一個濫殺無辜的人，他們只能儘力而為了。
片刻后，御醫都離開了，只留了尹諾在身邊，殷沐吩咐道：「你派人去逼問七王妃有沒有解藥，必要的時候可以用刑。再去把炎兒帶來，同時派人出宮去請七王爺和九王爺，隔半個時辰後去宮外宣景瀾夫婦入宮。尹諾，你一直照顧朕這麼多年，知道分寸，去吧。」
尹諾紅著眼，立即應聲去了。
他明白皇上的意思，此劫若是撐不過去，起碼要在駕崩前把太子的路給鋪好。
他按照吩咐一一去安排，而殷沐此時也強撐著從床上起來，寫了一封密詔。
雖然筆已經拿不穩，字跡也有些歪斜，但明顯還可以認出他的筆記，再加上玉璽印記，有這份密詔在，就可在危機時刻保一保炎兒了……
此時天邊漸漸出現暖紅色的照樣，再過不久天就要亮了。
不多會兒殷炎便過來了，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進來之後只是覺得殷沐臉色有些蒼白，上前問道：「父皇，你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殷沐淡淡笑了笑，伸手招了招：「炎兒，過來，坐到父皇身邊來。」
殷炎趕緊過去坐下，好奇地看著殷沐。
「炎兒，父皇若是不能等你長大，你記得，一定要重用景瀾。洱洱日後若也是個可用之才，你可將半壁江山託付於他。」
殷炎怔楞地看著殷沐，半晌才道：「父皇，你說什麼呢？你怎麼會沒辦法等我長大？」
殷沐滿目慈愛，輕撫他的額頂，道：「父皇只是突覺得世事無常，所以提前交代，以防意外。」
看著自己父親蒼白的臉色，殷炎鼻子一酸，淚水便盈了出來。
「別哭，一個國家的統治者怎麼可以動不動就哭？」
殷沐抬手替殷炎擦乾眼淚，喃喃交代他：「你母后雖沒有大眼界，但卻體貼善良，她一定會替你打理好朝政以外的事，日後你要聽她的話，好好孝敬她。」
雖然不讓他哭，但殷炎還是忍不住想哭。
殷沐說了兩句話，又開始覺得喘不過氣來了，輕呼了兩口氣，又接著交代道：「你年紀還小，若是現在登基，朝中定有一些心懷不軌的大臣會欺負你年幼，所以你要先讓你的師父幫你肅清朝中內政，暫時不要與鄔國或是北國開戰。」
他怕此劫若是撐不過去，殷炎會為此像鄔國發難，但他才登基，定是不行的。
殷炎乖順地點頭，殷沐歇了會兒，又接著道：「必要的時候，可以許其他小國些許好處，養精蓄銳之後，再清理他們不遲。」
殷炎紅著眼睛道：「好，父皇，兒臣都記下了。」
「乖。」殷沐靜靜地看著殷炎。
這一生雖然短暫，雖然至死都沒有得到所愛之人，但年少時能有父親疼愛，成人後也能有一個這麼出色的兒子，他已經很滿足了。
片刻后，外頭想起尹諾的聲音：「皇上，七王爺和九王爺到了。」
殷沐拍拍殷炎的頭頂，道：「你先回去吧，父皇還有事要與你兩位皇叔商量。」
殷炎卻沒有動彈，昂頭望著他的父親道：「父皇，你一定不會有事的，炎兒還有很多需要父皇教的。」
殷沐只是點點頭，笑道：「嗯，等父皇的病好起來，和你師父一同教你。」
殷炎這才出去。
九王爺殷洵和蘇易安也進來了。
殷沐此時的面色又好了許多，不知是不是御醫給他用的抑制毒性的藥物起了作用，總之乍一看上去，不是先前那麼病弱了，不仔細看，也就與平常無異。
蘇易安略略預感到殷沐此時叫他是要交代什麼，殷洵卻並無預料，行禮之後，不解問道：「皇兄這麼早叫臣弟入宮所為何事？」
殷沐拿出方才寫好的密詔，交到殷洵手上，道：「七弟，九弟，這封密詔，你們二人共同保管。」
殷洵微擰了一下眉頭：「皇兄，這是？」
「在朕死後，炎兒會更加重用景家。」說完這句話，殷沐下意識地抬手遮住口鼻，停下來喘了喘。
蘇易安注意到了，目中有些許擔憂。殷洵的目光卻全在手中的密詔上，他點頭道：「景家世代精忠報國，景瀾驍勇善戰，更難得是景瀾不愛結交朝臣，一向獨來獨往，這樣的人確實應該重用。」
殷沐放下手，又如常一般，點頭道：「是，朕知道景瀾是個好的。只是炎兒年紀太小，我不得不為他的將來謀划。怕就怕他太依賴景瀾……而景瀾……」
景瀾當初，可是為了安歌生出反心的，他可不敢保證日後景瀾會不會繼續如此守護大黎。
「日後，景家若是有做出不利於大黎的事，你們二人就替朕做個惡人，執此密詔，調動精兵，誅殺景家一族。」
殷洵怔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殷沐，良久說不出話來。
蘇易安倒是理解，這不就是殷沐的性格嗎？饒使景瀾再乖順，他也得防著他。
他還說，誅殺一族……這一族，可是包括他深愛的那個女人的。
他把他愛的女人擺在自己前面，所以雲娜刺殺安歌時，他才想都不想地去替她擋下。
他又把江山把家國安定擺在所愛的女人前面，為了美人不顧江山的事絕對不會在他身上發生。
他確實是個好皇帝。
就這麼死了，實在是不值。
「七弟，九弟，你們怎麼不說話？」
殷洵看了蘇易安一眼，又看向殷沐道：「皇兄，你正值壯年，平日也沒聽說過你有什麼病什麼災的，怎麼好端端地交代這些事？」
殷沐也沒與他多說，笑道：「有備無患。」
好吧，殷洵也不多說了，他是萬萬想不到殷沐昨日還好好的，今日就生死攸關了，只當是殷沐突發奇想寫了這個密詔吧。
殷洵和蘇易安走後，景瀾和安歌也入宮了。
他們倆昨日知道雲娜在酒里下了劇毒，也猜到那簪子上定是有毒的，此時心裡都很是擔憂。
殷沐給二人賜座，沒等二人發問，便主動開口與他們道：「御醫說朕這毒無葯可解。」
安歌的雙眸瞬間就模糊了，雙手也緊緊攥起，為了她，叫一個這麼出色的皇帝英年早逝，她豈不是要成了這個國家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