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章:過其門而不入
122章:過其門而不入
纏綿盡歡,一直到天邊現了曙光,夜來的一切,忽然就像是一場夢。她猛然張大眼睛,他便向她一笑,柔聲道:「錦兒,你醒了?」
她忽然發現眼前處處光乍泄,自己的眼睛沒處放,本能的縮起來,喃喃的道:「天亮了。」
「是。」他的手細細的去理她的發,她急別了眼:「我要回去。」
葉留香輕輕笑出聲來,扶了她下巴,把她轉回,一邊笑道:「錦兒這是甚麼模樣?敢是要對我始亂終棄么?我衣服還沒穿好,你就要不認帳了?」
一邊說,一邊就把披在身上的衣服拉開,笑眯眯的向她示意。他的前胸肩頭,全是細細小小的齒痕,咬的青青紅紅,煞是好看。她猝然的張大眼,指著他……他早料到她要問什麼,笑吟吟的點頭,道:「沒錯,就是你咬的。我自己就算想咬,也得能咬到才成。」
她抽了半天唇角,卻一點也想不起,那的一刻自己做過了什麼。只覺自己身上也是處處又疼又癢,有心想要解開衣服比比誰的傷痕更多,卻當然做不出來,哼了一聲,低聲道:「誰咬的又怎麼樣?難道這還要交銀子的?」
葉留香失笑道:「葉留香這般尤物,有銀子,也未必吃的到……」
「別貧了,」她啐他一口,把他的臉推得轉向另邊,一邊悄悄穿衣:「再不回去,就會被人家發現了。」
他轉回頭,很殷勤的伸手幫她穿衣,趁機摸摸蹭蹭,一邊笑道:「鳳府有甚麼好,這麼急著回去?不如我帶你四處玩玩?對了,錦兒,你還記不記得我曾說過的一個朋友?我這個朋友醫術高明,沒事去找他聊聊,也很不壞。」
偏就是這個葉留香,哪句話也要拐十七八個彎兒。朱眉錦愣了一下,搖頭道:「不,我要回去。我有事情要請鳳銜書幫忙。」
葉留香笑問:「哦?涅槃么,還一定要鳳凰?」
「關你甚麼事?」她白他一眼,有點兒笑:「莫忘記你是採花賊花都給你採到了,你還不走,在這兒磨磯什麼?」一邊說了,卻又害羞,咳了一聲,站了起來,整理衣服頭髮,看天色已經見了白,急拉了他袖子,道:「快些啊再晚就真的來不及了。」
葉留香笑道:「這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
她看他仍是衣衫半解,懶洋洋半倚半坐,渾沒有要起身幫忙的意思,微微皺了下眉,轉身就往外走,只走了幾步,便覺身子一輕,已經被他抱進了懷裡。幾個起落之間,已經到了三生坊的牆外。看腳下時,天光亮的連院牆也已經依稀可見,的確是有點兒太遲了。
葉留香隨手把她一放,整個人便似是鳥兒一般,繞著院牆輕飄飄的飛了一圈。她這兒站立不穩,剛剛有些搖晃,他早又躍身回來,重又環抱了她,略略起步,已經從小樓窗口投了進去,舒舒服服的落在了床上。
她一看四處俱都安靜,悄悄的鬆了口氣,葉留香隨手攬了她,悄悄笑道:「時間還早,還來的及做點兒什麼……」一邊就低了頭,吻上她的耳垂,抵在舌尖細細吮吻。
她頓時就是一顫,雙頰火熱,急用手推他,道:「你瘋了,你還不快走?」
他的眼瞳有如春水初融,整個人偎依過來,纏綿廝磨,柔聲笑道:「好錦兒,就讓我多待片刻也好……「
兩人只說了幾句,外間的硃砂似乎就已經聽到聲音,略略轉側,朱眉錦也不敢再說,只是用力推他,一邊做個手勢。他卻終於還是又糾纏了一會兒才走。
隔了不大一會兒,硃砂便走了進來,臉上還有點兒迷迷糊糊的,一見她在床上躺著,便是大吃一驚,道:「錦姑娘?你不是……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朱眉錦眨了眨眼睛,笑道:「剛回來,看你睡著,就沒有吵醒你。」
硃砂臉上就有點兒訕訕的,卻又不好說什麼。朱眉錦咳了一聲,便道:「也睡不著了,要了水來洗洗罷」
……
做的時候幾乎毫不遲疑,當真做了,卻總覺莫名的不安。
這兩日鳳銜書的態度又開始謙謙,等閑不多說半句,想來已經換了那個假的過來,這倒是讓她放心許多。卻又難免要去猜測,鳳銜書這個時候離開,難道跟朱勉有關?
苦苦的把約定的三天熬過,一大早出門,就直奔隔院。在門前躊躇許久,手幾番舉了,又幾番落下。終於還是放棄,剛轉了身,便聽後面的門吱啞一聲開了,梅淡痕就站在門前,青衫料峭,和和氣氣的叫了一聲:「砂兒。」
這一聲喚,溫文之極,卻也透出了許多疏離,竟如初見之時。好像這幾年的日日夜夜,俱化做了流沙,從指尖溜走,抓都抓不住。
她回過頭來,滿臉滿眼的淚,映的眼前一片光怪陸離,看不清他的臉。淚流下來,又湧上去,她始終都不舉袖拭淚,他……卻也始終都沒過來相牽。
得來如此辛苦,失去卻如此容易。
她慘然一笑,轉身就走,剛走了幾步,就撞入一個懷抱,她下意識的張臂抱住,在他衣襟上拭去了淚,仰面看他。他瘦的兩頰都凹了進去,連素日清明的眸子,都是疲憊澀然。迎上她的目光,他便淺淺的笑出來,抬了手,撫過她的頭髮,和和緩緩的道:「過其門而不入么?」
她哽咽不能言,梅淡痕微嘆了一聲,伸手拉了她手,道:「進去罷。」
她順從的由他牽著進去,像小時候一樣黏緊了他,一直到他坐在椅中,她便貓一樣伏在他膝上,梅淡痕抬了手,放在她的發上,輕聲道:「告訴我,出了什麼事。」
她心裡咚的一跳,把臉藏在他的衣襟里,梅淡痕便不再說,隔了許久許久,她始終縮著不動,他便嘆了口氣,道:「一定有事情發生,砂兒,說說罷……早晚我還不是會知道么?」
朱眉錦慢慢的抬了臉,下意識的離他遠些,一邊一板一眼的道:「我……我求鳳銜書幫我對付朱勉。」
梅淡痕神情微凝,又問道:「你知道鳳銜書是什麼人嗎?」
她心裡發寒,說話反而加倍的沖:「我不知道,我不管他是什麼人我只知道他是能對付朱勉的人,這就夠了」
梅淡痕鄭重的道:「依他所作所為來看,他十有,跟契丹王室有關。」
朱眉錦愣了一下,有些訝異,卻連想也沒想,便極快的反駁道:「不可能,葉留香說他是宋人他們是行醫世家」
梅淡痕眉梢微跳,卻並沒多說,只道:「好,我不跟你爭,我也只是猜測……可是砂兒,你要朱勉的命,我不怪你,這本就是他自取其咎。可是人死萬事休,你殺了朱勉,還不夠嗎?你實在不該讓鳳銜書為了你,去驚動朝廷,這……」
她急急的打斷他:「就算我不讓去殺朱勉,有些事情,他也會去做的朱眉錦何德何能,他哪可能會特意為了我去做甚麼?」
梅淡痕正色道:「會不會,砂兒自知,不必我多說。為一已私仇,有礙國運龍廷,這著實大逆不道。」
朱眉錦只覺心煩意亂,轉了身,口氣是不由自主的強硬,道:「那又怎麼樣?我只管殺我要殺的人,皇帝死不死,大宋亡不亡,與我何干」
梅淡痕皺了眉,道:「砂兒,你居然說這種話,你……我教你這麼久,難道都是白教了嗎?你自來無父無母,我……」
朱眉錦忍不住就拔高了聲音:「是啊我本來就無父無母,我本來就有人生沒人養,我樣樣全是你教的,我就算錯,也全是你的錯全是你教的錯」
梅淡痕臉色蒼白蒼白的,她狠狠的望著他,眼瞳含了淚,也死撐著不肯眨眼睛。他忽然就咬了牙,道:「好,你既然沒有父母只有先生,你樣樣都是我教的,是我教的你這般任性,明知道是壞事,還偏偏要去做……好,那我就好好的管教管教你」。
她只來了及愣了一下,他已經一把拉了她手腕,硬把她拉到膝上按下來,抬了手,就狠狠的打了下去。
打屁股……
難道我是三歲兩歲的小娃兒嗎?她居然愣了一下。他咬著牙打的很重,那種奇怪的「恨其不爭」與深切的「痛其之痛」摻在一起,讓他痛的喘不過氣來,只是一下一下,狠狠的打下去。
朱眉錦從來不求饒,這次也是一樣,若是平時,再大的錯也夠了,打到後來,就會越打越輕。這次卻是越打越重。他狠狠的打了十幾下,直氣的無力,停了手捏拳,她終於還是哭了出來,眼淚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梅淡痕咬了牙斥道:「不許哭」
她抽泣了一聲,在他膝上一翻身,一把抓了他的衣襟:「我沒有錯,我憑什麼受罰?只要我喜歡就可以了,我不管別人怎麼想,我認識你的那一天,我就是這樣的。我從來都沒有不同過你只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梅淡痕緩緩的抬了臉,看著她。她愣了一下,急停了口,緩緩的從他膝上站起來,他整個人都好像一下子空了似的,連眼神都沒了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