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圍著的人群剛要招呼馬依依，就見她豎起一隻纖纖細手，她不想讓無罪和安安和別人有什麼不一樣。

看著周大常和他身後的十來個漢子，馬依依滿臉寒意道：「你敢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次嗎？」

被馬依依的氣場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這些年馬依依很少在媒體上露面，周大常一時間沒有認出來馬依依。

「媽媽！」安安興奮地跑到馬依依身前抱住了馬依依。

無罪皺了皺眉頭：「媽，你來幹嘛，這點小事兒，我可以解決的。」

看著眼前有些早熟的兒子，馬依依有些無奈地笑著對徐曉紅說道：「徐老師，給你添麻煩了。」

徐曉紅看著眼前這個讓自己記憶尤深的女性，總覺得有些自卑，不過還是笑道：「應該的，馬女士，你帶無罪和安安先走吧。」

馬依依卻是淡然地搖了搖頭。

轉身看著周大常，馬依依寒聲道：「周先生，孩子之間的事情，我不過問，為什麼無罪會打傷了你家小孩，我也不過問，打人這件事情，是我文字的錯，我向你道歉，需要賠償你儘管提。」

「但是！我希望你為剛才的話道歉。」

語氣不容置疑。

周大常短暫失神，從沒有一個女人能夠在他面前有這般的自信，眼前這個女人的一顰一笑，都讓周大常心動。

想起家裡人老珠黃的妻子，周大常心裡生出了些足夠讓他萬劫不復的念頭。

用自己認為最紳士的語氣笑著道：「你就是肖無罪的媽媽吧，呵呵，孩子之間打打鬧鬧很正常，要不，我做東，請你們一家人吃頓飯，算是給兩個孩子調解一下矛盾？」

馬依依眉頭一皺：「周先生，請你道歉！」

周大常尷尬笑笑，從衣服內兜里掏出一張名片遞給馬依依道：「好好，我道歉，剛才是我不對，無罪媽媽，還請你不要生氣，對了，我是周氏地產的老闆，這是我的名片。」

沒有伸手去接。

馬依依直接轉頭，帶著兩個孩子準備離開。

卻被周大常身後的十幾個漢子攔住了。

周圍的人想要動手，卻被馬依依用眼神止住了。

周大常掏出一支雪茄，馬上就有人為他點上，囂張地吐了一口煙霧，笑道：「不給面子？」

眉頭緊皺，馬依依有些忍不住了。

「周先生，我說了，有什麼要求，你提，只要合情合理。」

眼睛里泛起淫光，笑道：「我用不著你賠償，我不缺錢，只需要你陪我吃頓飯。」

徐曉紅看不過去，走上前開口道：「周先生，你就不要為難馬女士了，這件事情··」

「啪！」

一個耳光直接打在了徐曉紅臉上。

徐曉紅不過是一個弱女子，頓時被打倒在地，嘴角撕裂，泛起血色。

「沒有找你麻煩就可以了，給老子閉嘴！」

「徐老師，」

「徐阿姨！」

兩個孩子趕緊跑過去扶起了徐曉紅。

馬依依目光更加寒冷。

「周先生，我跟不願意和你計較，但是，你真的有些過分了！」

周大常勝券在握似的開口：「一句話，陪不陪我吃飯？」

「不可能！」

「吱~~」

一陣剎車聲音響起，暫時吸引了一群人的注意力。

當馬依依的目光落到正打開車門那人的臉上，四目相對，無語凝噎，瞬間淚流滿面。

王五幾人站在肖起身後，看到校門口的一幕，瞬間明白是有人找麻煩，正要上前就被肖起攔住，有些事情，應該他這個做父親出面。

「媽媽，你怎麼了？」肖安安見自己母親渾身顫抖，淚流滿面，焦急地問道。

肖無罪卻是看著那個身影，思考著什麼。

噠！

噠！

腳步聲像是踩在了每一個人的心尖上。

渾身的氣勢不怒自威。

身影終於在馬依依面前停下，伸手輕輕拂去她臉上的淚水，心疼道：「怎麼回事？」

像是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回家的路。

十年來的四年和委屈瞬間柔弱了這個堅強了十年的女人。

指著周大常，含淚的目光卻倔強地盯著肖起。「他說我兒子和女兒沒爸爸！」

這句話，刺痛了肖起的心。劇痛無比。

轉身走向周大常，每一步都像是要踩碎他的身軀。

身上的煞氣瞬間瀰漫出來。

徐曉紅不知道這個男人是誰，儘管有所猜測。

王五幾人已經再次紅了眼，這一幕，他們等了十年。

周圍的兄弟們好多都是十年前的老兄弟，都沉默又敬仰地看著眼前這個消失了十年的男人。

終於，肖起站在了周大常面前。

「你、你是誰？、、你、你要幹什麼？」周大常身上的氣勢已經完全消散，沒來由地心悸。

「第一，你說了不該說的話！」

語氣平淡，卻隱藏著莫大的憤怒，還有十年來的內疚。

「第二，你不該招惹我的女人！」

「所以，跪下道歉吧，我給你一個機會。」

「小··小子，你誰阿？敢這麼跟我們老闆說話。」

肖起看都沒有看他，目光平靜地注視著周大常。

在肖起平靜無波的目光里，周大常彷彿看見了將要爆發的驚天風暴。

「算了，因為你浪費了我和家人相聚的時間，」

話音剛落，周大常身子直接飛了出去，落地之時，已經昏迷，滿口黃牙和著鮮血掉落一地。

「帶你們老闆離開，這一巴掌，是因為他打了這位老師！」

一巴掌將人打飛好幾米，這隻有在電影里才見得到，那十幾個漢子渾身顫抖，肖起身上的殺伐之氣讓他們本能地想要躲起來。

剛想轉身，肖起卻又深呼吸了幾口氣，有些緊張，該來的，總會來。

走到兩個孩子面前，肖起蹲下來，聲音顫抖。

「無罪，安··安安，我，我··」

顫抖的話還沒有說出口，肖起就紅了雙眼，一把摟住了自己這一對兒女。

無罪面無表情，安安卻有些害怕地哭喊道：「媽媽，媽媽我怕，安安害怕！」

聽到自己的女兒說害怕自己，肖起再也忍不住淚水，渾身顫抖地咬緊了牙，目眥盡裂，沉悶地哭著，淚水不斷。

馬依依再也忍不住，蹲下來從背後抱住了肖起，哭道：「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了！」

一家人，哭作一團，只有肖無罪，默默地感受著男人懷裡的溫度。

王五眼圈紅紅的道：「媽的，今天風怎麼這麼大？」

「大哥，明明你是想哭，」

「你小子臉上向潑了水一樣的，好意思說我。」

徐曉紅，已經確定了眼前男人的身份，不知道這一家人發生了什麼，默默地站在一邊流淚，她就是想哭，彷彿因為這個男人的到來，整個世界突然就充滿了悲傷。

一個又一個的電話，讓所以牽挂肖起的人又哭又笑。

別墅門口，肖母望著車上下來的肖起，幾乎要站立不穩，紅著眼圈卻又裝作堅強的肖父趕緊扶住了她。

十年，兩鬢斑白，天知道這萬千白髮有多少是因為日日夜夜的思念，誰又道得盡沾染了多少淚水。

顫抖著走到兩位老人面前，肖起直接跪倒，哭道：「爸，媽，兒子，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萬千話語，出口的時候，只剩下了這一句。

是啊，回來就好！

就連肖起腦海里，黑石也出奇的安靜，只是淡淡的靈氣波動，還是暴露了這傢伙情緒地波動。

很快，馬有志和馬騰飛趕來。

董新蘭趕來。

顧鈺一家也趕來了。

顧鈺和歐小川的女兒歐鈺，如今，已經五歲，因為當初的那件事情，顧鈺廢了很大週摺才懷上女兒。

吳江和董新蘭也有兩個孩子，一個五歲，一個三歲。

頓時，別墅里顯得很熱鬧。

可是熱鬧之中，卻有著一種任何人都知道的壓抑。

終於，為小公主肖安安過完生日，唱完生日歌，馬依依抱著肖安安，試探著說道。

「安安，無罪，這是爸爸，爸爸回來了。」

聲音里充滿了期待，所有人都在等著從兩個孩子口中交出那兩個字。

肖起緊張得不行，滿眼的期待。

「爸··爸爸。」

安安的聲音聲音很小，似乎有些害怕。

「誒！乖女兒。」肖起一把抱過了安安，淚水灑落，天知道他有多期待這一句。

馬依依第一把拉住了肖無罪，緊張道：「無罪，叫爸爸啊。」

「我沒有爸爸！」

「轟！」

肖起臉上的所有的期待一瞬間變成了痛苦，可是，這又能怪誰呢？

馬依依也沒有想到，最懂事的大兒子會說出這樣的話。

「無罪，你說什麼呢？這是你爸爸，這是你爸爸啊！」

肖母哭著抱住了肖無罪，喊道：「乖孫子，這真的是你爸爸，真的是你爸爸啊，快，快叫爸爸！」

就連馬騰飛也老淚縱橫。

「無罪，別鬧，叫爸爸。」

「我沒有爸爸！」

聲音一如往常的倔強，只是其中賭氣的意味誰都聽得出來。

馬依依已經哭成了淚人，伸手就要打無罪。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你叫不叫爸爸！」

卻被肖起拉住了身子。

轉頭對上肖起那世界上最悲傷的眼神，一把鑽進了肖起懷裡。

「肖起，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都怪我沒有教好兒子！」

「依依，都是我的錯。」語氣失魂落魄，像是沒了靈魂。

「兒··無罪，我知道，這十年，我對不起你們，是我這個當爸爸的對不起你們！」

「十年？每一年媽媽都對我和妹妹說，說我們的爸爸去了另一個世界，有一天會飛回來。」

「可是我和妹妹等了一年又一年，媽媽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你還是沒有回來！」

「後來我知道了，人根本不會飛！是你拋棄了我們！」

「媽媽每天晚上說著你的故事哄妹妹睡著，可是，我知道，回到房間里，媽媽才是最難過的人！」

「現在，你說回來就回來了，回來就要讓我們叫你爸爸，憑什麼？」

馬依依感覺到肖起渾身像沒了血液一樣，癱軟無力，趕緊大聲道：「肖無罪，住嘴，你住嘴！」

肖無罪紫色眸子也帶上了淚水，帶著哭腔：「媽，你從來沒有這麼吼過我！」

「肖無罪，你憑什麼不叫他爸爸？你身體里流著他的血！」

「當初，我生你那天，是你爸爸為你擋了一刀！你才沒有剛出生就離開這個世界！」

「當初，你受了重傷，你爸爸義無反顧就一個人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就因為一個根本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希望！」

「你爸爸為了這個希望，跳下了天池！」

「你以為你是最孤獨的是嗎？」

馬依依已經哭得沒了力氣，望向失魂落魄的肖起。

「可是，你還有媽媽，你還有妹妹，」

「你有爺爺奶奶！」

「你有外公，外祖父！」

「還有這麼多人疼你愛你！」

「可是，你父親有什麼？」

「他什麼都沒有，他離開的時候，身上只有一張我們的照片！」

「在另外一個世界，你爸爸是怎麼活下來的？」

「在另外一個世界，誰去照顧你們爸爸？」

「想我們的時候，他只能對著那張照片！」

「肖無罪，你以為最孤獨的是你，你錯了！」

「你爸爸，才是這個世界最孤獨的人！」

「現在，天知道你爸爸經歷了什麼才能夠回來，等到的，就是你當兒子的一句『他不是我爸爸』？」

這番話，讓所有人動容。

只有肖起，失了魂魄似的站在原地。

緊緊抱住肖起，馬依依不斷擦去肖起臉上的淚水，心疼道：「肖起，不要這樣，」

可是卻全然沒有反應。

肖無罪早已淚流滿面，原來，父親是為了自己才離開的嗎？自己才是造成這個家不完整的罪魁禍首嗎？

他想要叫爸爸，可是嘴唇像是被粘住了一樣，久久都說不出話來。

馬有志低聲說了句：「無罪，看你乾的好事！」

不僅如此，肖起腦海里的黑石也慌了。

「肖起小子？肖起小子快醒過來！」

「小子，你已經陷入了自己躲避這一切的潛意識了！」

「壞了！」

「肖起！肖起！選擇躲避是沒有用的，孩子會理解你的！你醒來啊！」

肖起這種情況在九方大陸，被稱作封閉五感，陷入了某種情緒，如果不能靠著強大的意志清醒，或許會永遠保持這副樣子！

眾人也發現了肖起的不對勁。

因為肖起已經保持這種狀態半個多小時了，不管眾人圍在他身邊說什麼，他都好像聽不見似的。

就連安安趴在他懷裡不斷叫著爸爸，他都沒有反應。

「看來只能暫時封閉這小子剩下的意識了，然後再重新喚醒！肖起小子，看你自己的了！不要讓我失望啊！」

於是，黑石強行封閉了肖起剩下的情緒，肖起的身子頓時癱軟，倒在了沙發上。

眾人看不見，黑石的靈氣不斷地慢慢湧入肖起的大腦，幫助他重新恢復意識。

肖起也被眾人送到了卧室里。

沒有人責備無罪，不管他比起同齡人有多麼成熟，他終究只是個孩子，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馬依依意志守在床邊，不斷和肖起說著無罪和安安這十年的小故事，說著說著就笑了，笑著笑著，就哭了。

「肖起，你醒來啊，你才剛剛回來，你快醒來啊，我需要你，無罪和安安也需要你！」

「老公，你醒來啊！」

肖父肖母也不斷地和肖起說話，可是，肖起都沒有反應。

肖起的意識深處，一個縮小了無數倍的肖起蜷縮在無邊的黑暗中。

像是一個獨立的世界，沒有光芒，沒有空氣。

這個世界不斷閃過肖起這十年經歷的每一幕，可是整個世界都在迴響著一句話：「你不是我爸爸，你不是我爸爸，」

可是又有隱隱約約的聲音在這個世界響起，聽不真切，像自己最親近的人在呼喚自己。

是誰呢？

蜷縮著的肖起，不斷回想這個世界里閃爍著的一幕幕，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爸爸，爸爸！」

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朝著自己跑來。

這是自己的女兒嗎？

··

床邊，馬依依早已哭睡了過去，安安就躺在肖起身邊，也睡了過去。

無罪輕輕推開門，看著床上那個自己無數個夜晚都在幻想，卻又只能在家裡照片上看到的人。

響起自己母親說的那些話。

響起自己父親的孤獨，他應該真的是這個世界最孤獨的人吧？

輕輕地握住了肖起的手，他終於開口叫道：「爸爸，醒來吧，媽媽，妹妹，都在等著你，還有我，我也在等著你。」

··

漆黑，冰冷的世界里，忽然有了溫度，那溫度，是那麼親近，那麼溫暖。

滿滿的，整個世界開始有了光芒，一幕幕不斷清晰起來。

一個小男孩跑了過來，他有著淡紫色的頭髮和眼眸，他就站在自己身前，蹲下身子拉住了自己的手，他開口叫自己爸爸。

「我兒子？」

「爸爸，我是無罪。」

「無罪？」

「無罪？」

「我的兒子無罪？」

「我的女兒叫安安？」

「我妻子叫依依！」

「我回家了，我見到了妻子，還有我的孩子！」

「無罪的傷有治療的方法了！」

「對，師父給的方法，一定可以治好無罪，一定可以！」

··

黑石的聲音響起：「你這小子，總算讓我鬆了口氣，好好睡一覺吧，等你醒來，一切都會好的。」

卧室里，床前，安安還睡得沉沉的，馬依依卻醒了過來，抱著兒子無罪摸摸流著淚看著床上頂天立地的男人。

「不管這天池底下又沒有另外一個世界，我都要試一試！」

「不管有多困難，我一定要找到治療無罪的方法！」

「這是什麼，我要死了嗎？」

「三頭魔蛇？老狼，咱們要是逃不過這一劫，就一起葬身在此吧！」

「神靈境才可以開啟通道回去么？我還有希望么？」

沉睡中的肖起口中不斷夢語，抱著無罪，默默聽著的馬依依，以淚洗面。

「等我到了那個境界，還來得及嗎？」

「十年了，十年啊，我想家，我想家！」

哪怕在昏迷中，肖起的淚水也不斷掉落。

「師父，對不起，我辜負了你，請你送我回家吧，我想家了。」

···

肖無罪趴在肖起身上，終於哭了出來：「爸爸，我錯了，我錯了。」

馬依依輕輕地吻上肖起的額頭。

「老公，你累了，好好睡一覺吧，我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