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解禁
那天起,阿九不再整天枯坐望天,有時和薔兒在樹墩下看看螞蟻,有時也會噘著嘴巴問羅媽媽討雞腿吃。阿九仍然有些獃獃的,再沒從前那般天真可愛,但是這點變化已經足夠讓趙律滿意了,對他來說,阿九隻要活著,活得好好的,不給他帶來麻煩,其他的,他都隨意。
書房裡,陽光透過紗窗的縫隙照射到趙律臉上,那張常年冰冷淡漠的臉上竟被暖陽烘得有些柔和,他伸了個懶腰,最近實在是太累了。「京城府里老爺帶話來了?」
趙明垂手而立,「是。三爺前月在安平街傷了平西侯的小公子,在大明門搶了二駙馬的汗血駒,上月天策衛查抄地下賭場的時候,三公子又被逮了個正著,還在春香樓和吏部王大人的侄兒搶粉頭。。。」趙明看趙律的臉色越發黑了,趕緊繼續說下去,「老爺看三爺實在太胡鬧了,就命趙虎趙豹押著三爺,來南疆,請您好好管管。」
趙律冷哼一聲,三弟趙恪比他小了七歲,今年才十五,爹娘老來得子,十分寵溺,又自小養在祖母身邊,祖母疼愛幺孫,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掉了,真正是萬千寵愛集一身,誰知竟養出這麼個無法無天的霸王來了,早就該扔到軍營里好好吃吃苦頭,上兩年他提出這個想法,祖母不理解連罵他不孝順就罷了,連爹娘都認為他對兄弟不夠仁愛,太苛刻。非要等到那小子惹了禍,給府里丟了丑,才想到往他這裡塞?
「老爺還說。。。」趙明抬頭看了眼主子,不知是不是該繼續說下去。
「吞吞吐吐做什麼,把老爺說的,夫人說的,太夫人說的,一併講來。」趙律很清楚京城家裡這幾位愛子如命,愛孫如命的會有啥吩咐。
有了主子的鼓勵,趙明一口氣就把話說完了,「老爺讓您使勁琢磨三爺,只要留口氣在,該怎麼折磨就怎麼折磨,不用客氣。夫人說,到底是自個的親弟,只要拘了他性子就好,下手別太重,傷著孩子就不好了。太夫人說,太夫人說,三爺在南疆若是受了一丁點傷害,磕著了碰著了都得算您頭上,您要敢讓三爺受傷受氣,她就不認您這二孫兒了。」
趙明無語搖頭,深嘆口氣,一副就知道他們會這樣說的模樣,「那兔崽子現在在什麼地方了?」
「三爺他們上月初八就出發了,這幾天約莫能到。」
「嗯,讓趙松趙槐他們盯著點,三爺一出現就快馬把他送進營房。」
趙明疑惑道,「不讓三爺先到府里歇一歇?」
趙律雙眼一瞪,「還想歇歇?他難道是來享福的?這回不鍛造好了,絕不放他出營。你無事就先退下吧。」
趙明依言退下,剛到門口,一隻腳還沒跨出門去,就停住了,猶豫半刻,還是收回了腳,轉了身,「爺,還有一事。昨日郡主想出院子,被趙柏攔了。」
趙律眉頭一皺,「我只說要看著郡主,以免意外,並未說過不許郡主出院。罷了,既然她都好了,就讓趙柏撤了,郡主想逛園子,就隨她去吧。」轉念一想,何月容的禁足令已經解了,若是兩人遇上,恐怕又是一場紛爭。他的臉色閃過一絲冷冽,然後又是深深地無奈,「讓楊媽媽好好提點一下何夫人,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再去養年園請宋嬤嬤和夏嬤嬤,調教一下何夫人規矩。傳我的話,郡主是金枝玉葉,府里的人不得對郡主不敬。」
趙明應聲而去。
小院阿九的房間內。
「媽媽說的可是真的?我們院子里的侍衛都撤了?真是太好了!」
羅媽媽看到笑得跟朵花似的阿九也很高興,「連暗衛都撤了,不過阿九啊,你可仍不能鬆懈,得繼續裝下去。」
「那薔兒呢?還繼續瞞著她嗎?」
羅媽媽思忖半刻,道,「這薔兒,並不是我們慶王府的丫頭,當時你大婚地急,王爺並沒有準備,按例郡主陪嫁需要十六個丫頭,我們王府只有從小跟著你的平芬平芳,紫琉紫璃,其他的都是太后和天子從宮女所挑的新入宮剛調教的小丫頭,所以我對這薔兒並不了解,也不清楚她到底是誰的人。只看當初何月容單給你留下她,便是個不簡單的。所以薔兒必須得瞞,而且平常要多多留意。」
阿九點頭,「我知道啦!」
「薔兒的事倒也罷了,防著就是了,只是。。。這趙律的心思倒有些難猜。」
阿九不以為然,「媽媽多慮了,趙大將軍呢,無非是表示他,是真的不把我當作妻子,趙府的人呢也就無須把我當主母,但是不管怎麼說,我仍舊是皇家的郡主,我磕著了傷著了,沒有人知道便罷了,要有人捅出去,被天子和太後知道了,別說他趙律,就是護國公府也難辭其咎;我若死在他家,那他的罪責可就大了,這謀害皇親的罪名,他趙律擔當地起?之前他被迫娶我后氣憤難消,可能犯了傻,所以才任何月容欺負我們,這回我差點死了,他就明白過來了。所以呢,他要大家把我當做是個來鎮南將軍府做一輩子客的郡主,大家敬著我,讓著我,捧著我,養著我,只要不連累他和護國公府,就完了。」
看到羅媽媽不住地點頭,阿九拉著羅媽媽的手臂撒嬌,「媽媽我聰明吧?」
羅媽媽忍不住點了點阿九的鼻子,「嗯,我家阿九最聰明了!繼續說。」
「至於我的陪房啊什麼的,就更簡單啦。他對我做的事不能讓太多不是他的人知道,人多嘴雜嘛,萬一走漏了風聲,他怎麼擔當地起?再說,如果讓我搬了院子,送回了陪房,豈不是就變相承認我的地位啦?反正我只是個傻子,薔兒又是個什麼也不懂的小丫頭,媽媽再厲害,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也翻不出什麼浪花,所有的情況不都盡在他掌握?他打得好算盤呢!」
羅媽媽笑道,「話雖如此,這也未嘗不是我們的機會。」自從跟著阿九來到鎮南將軍府,已經快兩年了,除了小院和廚房,這將軍府長什麼樣,她竟是完全不知,正好趁這機會,熟悉下地形,看看有沒有機會離開這裡。
阿九暗暗點頭,就算銅牆鐵桶一樣嚴密的將軍府,也未必沒有破綻,而逃脫的機會,往往只是需要一個時機,而現在,至少有了尋找這個時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