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節將死俠(上)
「哦,該死!」一個長樂幫低級武士打扮的年輕人驚叫扔下筷子,跳了起來,整個小桌子差點被他掀了,上邊的碗碗碟碟一陣亂響。
這一下靜乍,讓坐在他對面的同伴潑了自己一手粥湯,抬起臉來,已經滿是怒色,叫道:「你有毛病吧?」
「老鼠!老鼠!它剛剛爬到我腳背上了……」年輕人有些驚怕的指著地上那隻被彈開的耗子叫道,說到這裡,看著同伴鄙夷的目光,年輕人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別說是殺人不皺眉的江湖人士,就算光是個男子漢,怎能怕這種毛絨絨的東西,最起碼也要裝著不怕。
他因為緊張而煞白的臉慢慢的變紅了,他慌不迭的解釋起來:「我…我從小就怕這種玩意兒,噁心…」
不過面對對方沒吭聲、卻明顯更加鄙夷的眼神,年輕人的臉變的更紅了,這次是從羞窘的紅成了惱羞成怒的紅,「你****的!」他猛地轉身彎腰抄起身邊的條凳,猛地砸向那隻肆無忌憚的正慢悠悠溜在牆根的那隻大耗子。
耗子也怕惡人。
而且這地牢的耗子大的很,都成精了,連察言觀色都會了。
剛才被年輕人從腳背上彈開還不急不慌慢悠悠的踱著四方步離開,因為那人怕它,它就像巡視自己地盤的老虎一樣神氣;現在看凳子帶著呼嘯砸了過來,立刻老虎變回了老鼠。吱的一聲驚叫,陡然加速,一個轉向,避開了凳子,慌不擇路的朝另一邊的黑色陰影里跑了進去。
那邊是牢籠,放在外邊桌上的燈光光線照到的地方像是陸地,而那邊就像是黑色潮水,老鼠入了黑暗才是小魚兒進了水。
但喜歡水不止光是小魚。鯊魚們也一樣喜歡。
老鼠剛一頭扎進那隨著燭光搖曳起伏不定的潮水裡,就馬上魚兒一般的倏忽不見了,但馬上那黑暗裡卻傳出一聲微弱而凄厲的慘叫。
年輕人看著那黑乎乎地地方,卻一動也不敢動,手裡高舉的條凳都忘了放下來。他同伴更加埋怨的剮了他一眼,卻扔下手裡的碗,慌不迭的站了起來,先把手垂在褲縫那裡放好,眼睛惶恐而死命地往那黑暗裡看。但一時卻什麼也看不清楚。
「咄」一物從柵欄縫隙里扔了出來,掉在有燈光的地上發出一聲輕響。兩人定睛一看。卻是剛才那隻大耗子,脖子和腦袋被兩根筷子釘穿了,早已經死挺了,只剩兩隻后爪還在微微抽搐,不甘心的朝天撓著。
「對不起!」同伴愣了一會。猛的對著那黑暗躬身,急急叫道:「驚擾了各位司禮用餐,屬下有罪!我這趕緊給您換副筷子!哦。不不,我去給您換份飯菜。」
「拿出去吧,沒胃口。」黑暗裡傳來王天逸百無聊賴般的聲音,餐盒被從牢籠下面推了出來,上面地飯菜卻是紋絲沒動。
「唉,我也一樣。」陶大偉和金猴子居然異口同聲的說道,兩盒飯菜同時被推到了籠子外面。
正在兩個守衛彎著腰拿這些飯菜地時候,門開了,一個商會屬下打扮地人走了進來,一手提著一屜食盒一手卻抱著一壇好酒,兩個守衛一見他,同時眼前一亮,慌不迭的熱情問好,連忙請他上坐。
來人卻是原錦袍隊的成員趙爵易。
「你扯淡,在這裡我怎麼敢坐呢?」問明了情況,趙爵易笑道:「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
說著對著三個人團團一揖,說道:「屬下帶來了上好酒菜,孝敬三位司禮。」
說罷,又一手挽住一個看守道:「你們應該知道了,今晚是我第一天點卯坐班,我點了翠香樓的一桌酒席讓他們送來,請各位兄弟,算見面禮。兩位也出去先吃點,等一會我叫你們下來輪班。」
兩個守衛一起鞠躬行禮,滿臉喜色地走了,臨走關門的時候還拉著趙爵易小聲道:「趙大哥,待會我叫小三下來替您,您可要上去和我們喝杯酒,幾個司禮大人物,我等不敢搭茬,你們錦袍隊乾的那些驚天動地地大戰就請您好好給我們講講,我等仰慕崇敬已久,如能親耳聽到您這樣身臨其中的高手親口講述那可真三生有幸啊。」
「沒問題,還怕沒機會嗎?一會見。」趙爵易的笑著把門閉上了。
「怎麼?你現在進了商會?還成了他們的上司?」外人一走,金猴子斜靠在稻草上就開口問道。
「金爺好眼光!屬下馬上稟告。」趙爵易慌不迭的一個箭步衝到牢籠邊,蹲下身子恭恭敬敬的把酒菜遞進裡面。
「客氣了。我們現在都是你的手下囚了。」陶大偉笑了,接過一個杯子笑著慢吞吞的說道。
「各位司禮,莫折殺屬下。」趙爵易倒絲毫不敢不敬,相反和在錦袍隊完全一樣,一副手下的做派。
原來雖然王天逸帶著這些人「喪心病狂」的「襲殺」了慕容世家的大公子,但林謙只囚禁了王天逸等三個頭目,其他錦袍隊的屬下不但沒有一人受到羈押,而且連處罰也沒有,只是全部歸入了商會統轄,職位薪資都沒有變化,竟如同調職一般。
趙爵易更是被派來協助一個統領監看王天逸等人,說到這裡趙爵易頓了一下道:「這個差事是我強求來的,本來他們讓我和秦盾一樣去督管大江運送的差事,我去求統領讓我來做這個,好照顧各位上司,本來他們不同意,說咱們關係太近了,後來我暗裡花了點銀子,有人替我說話,說反正各位幾天後就要離開建康了,我來這裡也沒什麼關係。所以就派我來了。這些日子,各位司禮有什麼要求儘管吩咐小的,別的不敢說,吃喝肯定是最好的。」
「哈,你這孩兒倒真有孝心,不枉我們教導你一場。」金猴子笑道。
陶大偉呵呵道:「等我們抹清了這些屁事,以後還調你到我們身邊,好好提拔你。」
王天逸倒沒有說這樣虛無縹緲的空話,他直接問道:「現在揚州局勢如何?」
聽到這。趙爵易一臉的喜色,甚至手舞足蹈起來:「這幾天,幫主已然取得決定性勝利,反賊易月已經被趕出揚州主城,現在大戰在郊區展開,勝利指日可待了。」
黑暗裡陡然鴉雀無聲。
但這無聲短暫的很。
王天逸臉上抽搐了一下,馬上叫到:「好!」
「媽的,趕緊打完逆賊!還我們清白!」
「嗯,咱們也已經幹掉了幫派的大仇家慕容成和章高蟬,哈。就等著在揚州喝慶功酒吧。」
幾人說罷,黑暗裡再無聲音。只剩下喝酒和咀嚼聲。以及鼻孔喘氣聲,好久,王天逸才慢慢說道:「我老師段雙全那邊怎麼樣了?去揚州還是來這?哦,還有凌副總管,好久沒見了。我挺想他們地。」
「哦,這個倒沒什麼消息,應該還在壽州沒動吧。」
「外邊有沒有幫主對咱們幾個的打算?」金猴子問道。
趙爵易面顯憂色。他好像很為難的樣子說道:「我們幫里沒有不對您幾個樹大拇指的,咱們幫派的外戰都是您幾個一手打出來地,像我這樣的小人物只是因為在錦袍隊曾經跟隨您幾位作戰,就倍受尊崇。但是,聽說因為我們和慕容世家因為實力都損失很大,需要互相支持,所以幫主很快就要和慕容秋水歃血為盟,重新約定聯盟,這次比以前更親密,要成為兄弟之幫,訂立攻守同盟,咱們甚至可能在平亂之後派出遠征軍和慕容世家一起對武當作戰。所以,很多人都說您幾位…您幾位……」
「啥?不會把咱們交給慕容老二來個卸磨殺驢吧?」金猴子一聲怪叫,手從柵欄里伸了出來,筷子差點戳到趙爵易腦門上:「要沒有咱們錦袍隊,建康現在還在崑崙手裡!武神還在囂張的到處殺人!騎在我們脖子上拉屎的慕容成那狗賊也估計正上躥下跳的歡呢!我們幫派地地盤有誰管?死去弟兄的仇誰來報?我們地臉都丟盡了!要把我們交出去,長樂幫還有卵蛋嗎?以後出去還怎麼在江湖上講俺是七雄?」
「閉嘴!」王天逸一聲低吼:「盡忠是本分,不是讓你邀功地!」
金猴子悻悻的收回了筷子,氣呼呼的大吃大喝起來。
陶大偉對著金猴子呵呵一笑,說道:「你啊,就是太直,脾氣太爆。」說罷扭頭問趙爵易道:「哎,小趙,我們是被關在哪?這不是飛鷹樓等幾個常用管人的地牢啊。」
「哦,其實就在宋家不遠的銅忠巷裡,那夜咱們炸死慕容成,您幾位逃出來遇到林總管后,他直接把各位關到最近地這個地方。」
半蹲在地上看幾人吃喝,趙爵易舔了舔嘴唇,微微猶豫了一下說道:「反正我在這裡好說話,現在幾位司禮不方便出去,如果您幾位有啥事需要屬下幫著在外邊跑腿的,儘管吩咐!」
在趙爵易收拾殘羹冷炙去外邊的空隙里,金猴子地臉上的不忿不平疏忽消失不見,他側過頭,輕聲問王天逸:「您看此人可信嗎?」
「此人我們知根知底,原來也是信任的,他也不知道我們擔憂的不是慕容成之死,而是……」陶大偉壓低聲音道:「再說霍已經懷疑我們,回去揚州羈押是把自己擱在砧板上聽天由命。不如賭一把出去。」
「怎麼賭?他不可能助我們脫獄,」金猴子輕嘆道:「我們已沒支援在外邊。」
「守衛只有一桌酒席的數量,絕不會超過十人!防禦我們十分鬆懈,也都不是江湖老手。可惜……」陶大偉嘆了口氣。
王天逸枕臂不語,卻在不停的咬牙。
地牢里沒有陽光月光,只有一盞油燈,普通人呆久了就無從分辨時辰,但王天逸幾個人不同。
從看守換班的規律上,他們知道,當趙爵易提著一盞燈籠推開門進來的時候,應該是和他們第一次見面近三十時辰的事情,也就是說是兩天後深夜。
儘管牢里充斥著金猴子的呼嚕聲和陶大偉的夢囈,幾個人睡的很熟的樣子。但他們卻知道。
趙爵易一出現,兩個枯坐的看守就從迷糊中清醒了過來,匆忙向巡視地趙爵易行禮,看並無異樣之後,趙爵易微微點頭。轉身出去,兩人一直送到門口。
但就在他走出門口幾步到了樓梯口,房門還沒關上的時候,趙爵易突然低叫了一聲,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
「絆著了?」兩個看守停止了關門的動作。慌不迭的朝他跑去,要扶他起來。
就在兩個看守剛到趙爵易一左一右兩邊。正在彎腰伸手去拉他胳膊的時候。樓梯口猛地吹來一陣冷風,兩人同時扭過頭去看。
但驚叫也來不及發出,他們就被這「風」悄無聲息地放倒在地上。
趙爵易領著四個蒙面人進入囚室。
三個錦袍隊統領早精神炯炯的立在了欄杆後面。
掏出鑰匙,打開銅鎖,趙爵易拉開籠門。王天逸等人魚貫出了囚籠。
「好樣的。」掃視了四個蒙面人,王天逸拍了拍趙爵易肩膀。
趙爵易咬了咬牙,對王天逸深深一躬。說道:「恭祝您三位一路順風!」
陶大偉一笑,問道:「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趙爵易臉現苦色,說道:「您幾位是我的恩師上級,對我的提攜教導之恩,屬下粉身難報,但是我…」
「好小子。我們以後會報答你地。」金猴子也拍上他的肩膀,卻沒有離開地意思。
趙爵易眼裡閃過一絲懼色,但他馬上解下腰刀,反著遞給王天逸說道:「請各位司禮,幫我一下,讓我好有個交待。」
王天逸接過刀,笑了一下,說道:「低頭吧。」
趙爵易深吸了一口氣,再次躬身,王天逸毫不猶豫,合著刀鞘地長刀狠狠的砸在趙爵易腦袋上。
「噗通」一聲,趙爵易的身體就像個布袋一樣摔在了地上,昏死了過去。
「你對你這麼忠心的下屬下手還這麼重啊?」一個蒙面人拉下了面罩,露出不滿的臉。
不是丁玉展是誰?
「出去再說。」王天逸嘴角掛著笑,拿著刀閃了出去。
在出城地馬車上,王天逸搖頭嘆息道:「大恩不言謝。沒想到竟然麻煩你來救我。」
「恩什麼?謝什麼?我們是兄弟。」丁玉展哼了一聲,「你派那手下來找我,說什麼很挂念我希望有機會再見的扯淡屁話,我就知道你想我幫你出來。正好,我已經在建康轉了一圈了,又沒有什麼可心的好事,家裡讓我去壽州,我順路帶你走不也方便嗎?」
王天逸沉默了很久,他嘆了一口長長地氣,說道:「這次你是救了我的命,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那就什麼也不要說。」丁玉展突然笑了,一拳打在王天逸肩頭:「沒想到你這忠犬一般的傢伙也會叛幫越獄。以後怎麼個打算?」
王天逸咬了咬牙,帶動了臉上的肌肉,十字疤好像在發光一般,他說道:「我也不是想叛幫,我還要回幫里討個清白。」
聽到這番話,丁玉展如同看著一頭三條腿的牛一般,滿臉的驚異,隨後他哈了一聲,笑道:「哈哈,你原來還是這麼的犟啊,就像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一樣啊。要是我們家,你這樣的必然被抓回去活埋。想明白了!如果不想回長樂幫,就去我們丁家吧,呵呵,別誤會,我不是讓你跟我行俠仗義,你混江湖這麼久了,江湖得不能再江湖了,我老爹他們就喜歡你這樣的傢伙,去我們家一樣的干。如果你不想替他幹活,或者他不信任你,哦,不,應該說他不信任我的眼光,你就在我們家當客人住著吧,願意呆多久就呆多久,不過是多雙筷子的事情。」
「給你添了太多麻煩了,我可是殺了章高蟬全家和慕容成的……去你家會給丁開山家主帶來很大麻煩的。除了長樂幫,能去哪裡呢?」王天逸再次嘆氣:「我已經給你添了大麻煩了,你救了我,同時得罪了武當、慕容和我們長樂幫,真是……真是太抱歉了…」
「又來了,又來了!你這人有時真沒意思。就像你們說的,我背後是咱老爹,江湖大名鼎鼎的丁開山!你怎麼了?罩不住嗎?」丁三講道:「崑崙被你小子和慕容成滅了。章高蟬全家被你殺了,華山等門派被你逼得徹底反了,武當勢力大弱,武當的使者應該開始蹲在我家門口守夜了,他們現在得看著我老爹臉色說話!慕容老二嘛。那個人,媽的,越來越像我老爹,玩的都是虛而吧唧的,就他那樣一下開十萬兩要你人頭?鬼扯啊!我說要是真想要你地頭。就別開虛高,開個五千兩或者一萬兩。總有走投無路的江湖混蛋鋌而走險去搶你腦袋換錢。至於十萬兩。我問你,如果有個人腦袋值十萬兩,你敢去拿嗎?你有這個膽子動這麼值錢的人嗎?長樂幫會讓隨便動嗎?動了的話臉往哪裡擱?這等於直接搶劫長樂幫十萬兩銀子的財寶啊,慕容世家白天給他賞金,晚上長樂幫就抄了他滿門!慕容老二不過是做做樣子。顯示一下他對他哥哥地感情值十萬兩而已,切。至於你家長樂幫,現在內鬥的這麼狠。哪有餘力管你這種事情啊?建康丟了,也沒見老霍發一兵一卒去強搶回來啊?不是以前號稱江湖裡最好勇鬥狠的門派嗎?沒實力了也要軟了。」
說到這裡,丁玉展拍著王天逸的肩膀說道:「我救你,舉手之勞,沒什麼麻煩。你來我們家,也一點問題沒有。當然,你非得按你的原則去盡忠,也隨便你。」
王天逸抬起頭來,卻問道:「你對每一個你稱為朋友地人都像對我一樣嗎?」
丁玉展愣了一下,他猶豫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當然不可能了。很多朋友,哦,不,應該說絕大部分朋友,其實我根本不怎麼認識,只是四海皆兄弟,所以就隨便稱兄弟咯。那麼,我怎麼可能都像對待你一樣呢?老實說,我們交情很深啊,是好朋友好兄弟。」
「為什麼?」王天逸想起了自己在婚禮陷阱時候騙他當人質的事情,嘆了一口氣,問道:「為什麼?我不會是和你在一起最熟最長地朋友,我和其他人不一樣嗎?」
丁玉展看著王天逸,收了笑容,臉色有些落寞地他嘆了一口氣,慢慢說道:「一來,不知道為什麼,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很放心。你站在我背後,我就不會費心去聽背後的腳步;你坐在我旁邊,我就可以把兵器扔了安心喝酒賭錢;你和我一起見某些朋友,如果我問你,他怎麼樣,你就會說一些一般我不怎麼愛聽的評論,但是我會記住你的看法。一句話,你是一個我可以安心把自己背後託付地朋友。」
「你錯了,沒人是可以完全信任的。」王天逸慢慢的閉上眼睛,慢慢地搖頭:「任何人,嗯…我…也有可能害死你的。」
「當然。」丁玉展答道:「一把好劍可以斬人不沾血,但這把劍如果對著我,斬的就是我。所以我很希望你能來我們家,嗯,其實,」他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總有一天,我背後會有暗箭對著,我希望可以有可以託付背後的人守衛。」
「一個優秀的部下?」王天逸笑了。
「他媽的!不!」丁玉展突然有些痛苦的一晃頭,他有些無奈的說道:「這正是我剛才嘆氣的原因,在這個江湖裡,我也不自覺的越來越功利了。我告訴你,我把你當兄弟,還有另一個原因。」
「什麼?」王天逸問道。
丁玉展鼻子里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車廂里滿是他這無奈的鼻息,在這霧般的輕微窒息氣息中,他說道:「我們很早就認識了,如果我們不是在這個江湖,而在一個追求榮譽和公平的地方,你和我都將會是不折不扣的俠客。我們是一類人,我們都會堅守自己的原則,我們也不是生來就要吃肉喝血的狼與虎,我們是美麗的鹿矯健的馬,奔跑不是為了吞噬他物追求食慾,而只是喜歡和天性。正因為此,你我才傾蓋如故,肝膽相照。」
王天逸沉默許久,才道:「現在,江湖需要我吃肉喝血,
就是為了撲倒弱小把它們撕成碎片吃掉。我沒有你;好。」
丁玉展伸手一笑:「野馬需要馴服才能騎乘,世上有兩種好野馬。一種是生來就喜歡或者習慣被人騎,另一種就傳說中的難馴的千里馬,極端難以馴服,不服從外力壓迫,但一旦馴服。它就可以日行千里。貌似矛盾?呵呵,我看它是執著而有忠誠於信念的美德,信念改變,它的行為就改變。」
「假如有美德的人就叫好人,壞人比好人也許要有力。但有些時候,好人做起壞事來才最有力量。」王天逸笑道。
「誰說地?」丁玉展說道:「這必是講忠。」
本來是易月所說。但王天逸卻道:「沒錯。就是忠。這個美德也許是要用無數惡行和背叛才能澆灌出來。」
「沒有利益的地方是沒有忠的。」
「所以只有好人才能完成純忠。」王天逸笑了:「這也是你讚許我之處。」
「啊哈。江湖真是個好馴馬師,好人卻要去積累惡行和背叛?」丁玉展也笑了:「他媽的,向你家霍長風祝賀。不過我隨時歡迎一位好人來我這裡。」
出了建康后不久,王天逸三人就和丁玉展告別了,丁玉展本來是要求去壽州同楊昆會和的。但他並不是個令行禁止地人,他沒有拿到章高蟬的首級,也不想苦等慕容秋水把首級給他。他要先去郡城起出章高蟬一家的棺木,再運往他們曾經的家——壽州下葬。
而王天逸卻決定去壽州。
這是碰碰運氣,他們的第一選擇始終是前往揚州尋找易老赴死,但王天逸極度懷疑凌寒鉤也是夜鶯,因為他實際上就是由凌寒鉤引薦給易老地,而凌寒鉤和段雙全在濟南一直合作的很好,這樣地話,說不定他能搞來幾十個高手隨著一同支援易老。
但王天逸也不能完全肯定,自己這位引薦地恩師和自己一樣忠於易老,以致於在這種大廈將傾之時還能鼎力支撐,所以他派金猴子走直線前往壽州,用夜鶯的聯絡方式投石問路,希望能得到凌寒鉤——這個目前所知勢力最大的同袍的支援。
「聽著,我和陶大偉前去金名鎮,它和建康壽州正好三角互立。那裡有個咱們的落腳點。」王天逸對金猴子命令道:「這個鎮不大,沒江湖勢力,我們應該安全,我們抵達之後,在那裡等你四天時間。如果凌寒鉤沒回應你,你立刻自己調頭返回揚州,不用回顧我們倆。相反,如果凌寒鉤確實是咱們夜鶯,四天時間足夠他聯繫我們了。如果四天之後我們沒得到任何消息,我們也直接前往揚州!」
王天逸被囚禁地地牢守衛很鬆懈,地點也非常靠外,配備的守衛能力和數量也一般,因此有內應趙爵易的丁玉展劫走王天逸簡直簡單地如吃一碟小菜一般。
不過,王天逸剛被劫走,林謙就知道了。
他再次熬夜了,好像就巴巴的等著這個消息遞到他桌子上。
「好啊,丁三丁大俠果然夠俠義,真的動手了,哈哈。」林謙毫不掩飾的大笑起來。
一直參與的席濟航和江寒自然含笑不語,而新來的一位林謙心腹卻因為剛從揚州收集情報回來並不知道建康發生了什麼,他有些疑惑的問道:「總管,何苦放那小子走?他這是越獄啊,直接就是叛逃,既然知道他要發動,應該布置人手一下了賬了他。」
「還不是你的功勞?」林謙笑道。
「我的功勞?」那手下愣了。
「我和他也沒有不共戴天的仇怨,搞他的尾巴只是為了我在建康立住腳跟。現在幫里內戰消耗巨大,就算霍長風勝了,也短時間沒什麼餘力擴充,他需要的是恢復。也就是說我們可以佔據這個建康很長時間。王天逸是霍系的人,也是在建康起來的,如果他在這裡,霍長風是有個立腳點可以做動作壓制我的。我搞走了他,就可以獨佔建康擴張勢力。所以搞他只是個手段,絕非目的。你不要搞混了兩者之間的分別,會要命的。
「現在看看霍長風對王天逸的態度,據你帶來的情報看,王天逸和慕容成合作大破武當崑崙后,霍長風是非常高興的,雖然他嘴上沒說什麼。但他立刻讓小霍四處勞軍,說什麼外圍已定,當全力破除內賊;王天逸砍了章高蟬的消息傳到揚州后,你說霍長風當著眾人地面,握拳冷笑『犯我長樂一尺者。我要他吐出一丈來!』;並且你說他的近衛尹星翔下過一個命令,讓手下在襲破易月總部時候,注意搜尋王天逸父母;這一切說明他對王天逸的態度並非十分明朗,他說王天逸可能是易月的夜鶯收押,也許是為了安我的心。並且我打了不少王天逸地報告,但霍長風還要仗著我的人拱衛建康。也許只是安我的心。並帶走王天逸保護而已。
「再說,我們手裡沒有關於錦袍隊有夜鶯的鐵證,王天逸又馬不停蹄的立了這麼多大功,在幫里風頭太勁,威望太好。我如果下手太硬太狠,名聲會極其不好,不僅搞不掉王天逸。弄不好我自己也會被霍長風盯上。
「現在好了,他自己跑了!他自己坐實了自己地罪名!」林謙哈哈大笑起來:「這下徹底拔掉錦袍隊了,建康只有我們一家勢力了。」
手下想了一下問道:「我聽江寒說,王天逸也曾經朝霍長風告了不少您的壞話,他不會自己跑到揚州告狀去了吧?」
「要是跑揚州告狀,何必越獄?等著特使來接他不就得了。他必然不是逃亡霍長風那裡,這點絕對可知。」江寒替林謙答了。
「明天把這份王天逸叛逃地報告送往建康。」林謙把一份早就寫好地信箋扔到桌子上,但馬上他又拿了回來,笑道:「要搞清真相還要調查不是?三天後再送吧。
讓王天逸多跑幾天,越遠越好。」
「嗯,那我去善後了。」席濟航站起來躬身說道。
「來,爵易,再來一杯。」席間,席濟航頻頻勸酒。
「哎哎,席掌柜您坐下您坐下,您站著小的如何敢當?」笑逐顏開趙爵易喝了一杯又一杯,眼睛水汪汪的,說話都有點舌頭大了。
看他喝得夠高了,席濟航嘿嘿笑著把酒席拉入了真心話時間。
「我說爵易啊,這次能發現王天逸這個逆賊,你可是立了大功的。我已經跟總管說了,兩個職位你隨便挑,一個是當我的副手,建康飛鷹鏢局副掌柜,一個不是老盛那雜毛不在了嗎?我們新組建長樂水運社,你去做副掌柜。怎麼樣?」席濟航拍著趙爵易肩膀笑道:「我在你這個年紀不過是個小鏢師,收入也不過你在錦袍隊時候地四分之一,可看看你!真是英雄出少年啊,這才入了長樂幫幾年,就坐上了掌柜的寶座?這種位置沒個十年八年是熬不上來的。再干三杯,慶祝你高升!」
「多謝席掌柜林總管提拔!」趙爵易哈哈大笑著連干三杯。
看著對方搖晃地腦袋,席濟航又問道:「我說爵易啊,你這麼有才華的一個人,聽說王天逸也挺看重你的,錦袍隊又立了那麼多功勞,名頭那麼響,你怎麼就想著要來咱們這邊干呢?不過也多虧了你,不是你給我們情報,我們還真對王天逸那群人兩眼一抹黑,畢竟他都是找你們這樣沒根底的新人幹活,咱們沒法下手啊。」
「別提了!說到這裡我就傷心!」趙爵易擺著手叫道,在滿肚子烈酒的刺激下,他神情非常激動:「你說說我武功好不好?」
「好!」
「你說說我是不是一流高手?」
「是!」
「你說說錦袍隊那些新人有比我更厲害的人嗎?」
「沒有!」
趙爵易搖頭嘆息著,居然兩行熱淚流了下來:「那我憑什麼被秦盾那人壓著?他沒武功沒膽量沒謀略,但就是名字好!」
「啊?你被小秦壓著啊。小秦比你差遠了,但看著也是挺老實的人啊,怎麼能壓你啊?怎麼回事?和他名字有關?」看著對方喝多了淚汪汪的,席濟航忍著笑,跟著唏噓不已。
「他不過是司禮隨手指派的隊長,卻一直當到現在,如果司禮在一天,他還會當下去,只要他不犯大錯。就算他是個庸才,就算我比他能幹百倍,我還能當個副的……所以我不想呆錦袍隊了!」趙爵易先抽泣著說,到後來猛地一聲大吼。
「怎麼回事?」
「我知道自己是錦袍隊最強的,我想當統領當指揮官。我就去和陶大偉講,我比秦盾強,但他說,別想了,除非有機會。不然秦盾的地位堅如磐石。那次啊……那次啊……那次行刺武神……司禮被伏擊,叫人打倒在了地上。他秦盾不過是衝進院子里背了司禮出來……這種事誰不會啊?我要是在場……我背人比他快……我背人跑的也比他秦盾快……」
「哦。他救過上司一次啊。」席濟航恍然大悟。
「哪裡是救!王天逸用得著他救啊!」趙爵易滿臉憤懣的說道:「在巷子里,司禮還一腳把他踹了,還罵了他,然後自己又提著劍沖回那院子去………但他被司禮記住了,又是什麼盾……唉……王天逸使雙劍。武藝走極強攻流,打起來就永遠在攻擊,他不就缺個盾嗎?媽地!害老子居然屈居在一個破盾之下……不會有出頭之日的……」
「那你出人頭地后要什麼啊?」
「當然是榮華富貴啊。還有指揮人的權力啊…」趙爵易自己又幹了一杯,叫道:「什麼寧為雞頭,不做牛尾,老子我是只做牛頭,永遠只要做牛頭……」
「哈哈。」席濟航鼓掌大笑起來:「好個牛頭啊。」
「來,我敬…我敬您一杯……」趙爵易站起來身子晃著,酒水灑了滿身,朝席濟航伸出酒杯來。
但這次席濟航沒有舉杯相碰,他捏著酒杯,冷冷的看著這個喝得醉醺醺的小夥子,手一推,趙爵易一個踉蹌摔回了自己地座位,嘴裡含糊不清的發著表示奇怪的「哎」。
席濟航厭惡的抽出手絹擦著嘴,手一揮,低聲命令道:「動手。」
立刻,一直背後侍立的僕役撲了過來,一個蹲在地上把趙爵易地雙手擰到椅子後面,一個用毛巾捂住了他的嘴,而第三個從袖子里抽出一把錚亮地匕首,慢慢地走到趙爵易身前,猛的一刀捅進了他的胸膛。
一刀、兩刀、三刀………
趙爵易掙扎著,但有何用,他的胸膛就像碎裂的冰湖,血水咕嚕嚕地冒著泡往外涌,而捂住嘴的毛巾眨眼間就被口裡衝出來的血浸透。
當三個人放開他地時候,他已經是條巨大的死魚了,一動不動的靠在椅背上用泛白的眼珠死死的瞪著旁邊的席濟航。
席濟航站起來,冷哼著手一揮,把手裡的酒全潑在這張臉上,酒沖刷著臉上的血往下滴,好像給趙爵易帶上了一張紅色的面罩,席濟航指著這張臉,怒視著那破碎的瞳孔,吼道:「牛頭?還你他媽的牛頭?知道江湖最恨什麼人?就是你這種不忠的雜種!」
然後,他把空杯子也狠狠砸在了這僵硬的臉上。
卻說丁玉展送走王天逸,帶著一幫子朋友,到了郡城起出章高蟬棺木,就轉向壽州而來,這天到了個大鎮,天色雖然還不晚,但丁玉展大手一揮:「趕了幾天路了,今天早休息,就這這裡歇一天。」
聞聽這話一行人都是歡欣雀躍,可算能吃好住好了,因為跟著大俠行路卻不輕鬆,丁玉展行路可不比門派出差,都是率性而為,銀錢食物的準備是從不考慮的,露宿乞食是常事,往往是銀子多的時候朋友跟著的多,但他的隊伍總是不停有人走有人進,等走到想去的地方身邊早換了一茬朋友了。
這次丁玉展身邊還有二十幾條好漢,全住在了那鎮子
館里,一進去客棧就炸了一般熱鬧起來,本來店主看起來還挺高興,卻沒想到他們把其他原住的商人倒嚇跑了大半,他們都帶著兵器還沒貨物,穿著也是富貴貧賤都有,別提多像一夥流竄的強人了。
到得晚上,丁玉展正在和一堆朋友喝酒吃飯,沒想到又有喜事上門了。
王天逸領著陶大偉居然去二副還又找上門來了。
「唉吆,你小子怎麼又回來了?」丁三毫不掩飾心頭的喜悅,大叫起來。
王天逸神情複雜的笑了笑。猶豫了片刻說道:「我不回幫里了,還是來找你吧。」
「啥?不會吧?」丁三一臉的難以置信,接著大笑起來,拉住了王天逸的胳膊:「歡迎!歡迎!兄弟,這是咱們的緣分啊。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王天逸要投奔丁家,丁玉展欣喜異常,自然吩咐店家添碗碟酒杯,要先和各位朋友介紹一下。
但王天逸面色沉鬱,說道:「我心情不好。能不能咱們哥幾個單獨喝點?」
「沒問題啊!」丁玉展大叫店小二:「給我收拾個單間,再起一桌酒席。」
丁三叫了幾個親近的好友一起坐陪兩位貴客。王天逸要投靠丁家就要背叛長樂幫。看起來心情也難受地很,喝了不少酒,也打開了話匣子,傾倒苦水,丁玉展高興。自然附和勸慰,不知不覺,就連上了幾茬菜喝空了三大壇酒。而時間也到了半夜。
「丁三,按你的行程,後日會到達安溪鎮子吧?」王天逸問道。
丁三搖頭道:「不,我昨天接到一封信,我要折向東走,你先跟著我這些朋友繼續朝東南的壽州走,過段時間咱們在壽州相聚,呵呵。」
「哦?」王天逸手裡的酒杯猛地一頓,他眉毛一挑:「你有事?幹什麼去?我跟著你一起去吧。」
「沒必要!一點事情,想起來我就頭疼,唉!哈,不過很快就辦完。」看來丁玉展並不想說他要去幹什麼,王天逸看了看他,也不再問。
喝了一會,王天逸借故離席方便,讓陶大偉扶著自己去,路上,王天逸停下腳步,看了四周無人,問道:「情況有變,怎麼辦?」
此刻他臉上再無喝多的慵懶和愉悅,有地只是他提劍時候的冷酷和焦灼。
過了一會,王天逸施施然回來,陶大偉卻不見,等他出現的時候,又提了一壇酒回來。
丁玉展苦笑擺手道:「不成了,兄弟,明天還有事,再喝就過了。」
「是啊,我看各位都遠道而來,還是撤了酒席休息去吧,反正有的是時間。」靠門的一個長臉漢子笑道。
「啊,劉兄弟,你一直都沒怎麼喝啊。咱們哥倆喝上一杯?」陶大偉拍了拍他肩膀,把酒罈放在了他面前。
「今個我高興,再陪我喝幾杯就散,如何?」王天逸笑道。
丁玉展猶豫了一下,一拍桌子:「好!這算是你小子地接風宴,我捨命陪君子!」
「三少爺,不要再喝了,夠多了。」長臉漢子和另一個人同時站了起來,臉色有些焦慮。
「沒事,最多喝三成,怎麼樣?」丁玉展對王天逸伸出了三個手指。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王天逸笑逐顏開的親自抱過罈子給每人斟上酒,有些搖搖晃晃地他還差點撞斜了桌子上地燈盞,丁玉展大笑:「看來今天醉的是你啊,還要喝?」
酒席很快就結束了。但醉的不是王天逸,丁三自己好像真喝高了,走路都一搖三晃的,還是王天逸斜抱著他送去房間休息,陶大偉和馬臉漢子等三個人跟在後面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小客棧地前廳早沒人了,只有一個夥計趴在櫃檯上打瞌睡,看著幾個人搖搖晃晃的出包間出來,直起脖子想了下要不要給他們起身打燈籠,然後裝作沒看見,把頭歪向看不見他們的方向繼續打盹。
等到了樓梯口,王天逸腳下一個踉蹌,貌似要摔倒地樣子,陶大偉一個健步去扶王天逸,笑道:「你也喝多了。」
身後兩人面上是追隨丁玉展的遊俠,其實卻是丁家派來的隨身保鏢,哪裡敢讓一個醉漢扶著自己自己少爺上樓,要是摔下來怎麼辦,一起上前要去王天逸手裡接過丁玉展。
就在這時,王天逸好像真的不剩酒力,放脫了肩膀上丁玉展的胳膊,朝丁玉展面前的第一級台階倒去。
陶大偉好像一把扶了個空。
馬臉漢子眼疾手快,一把摟住了也要跟著摔倒的少爺的腰,面朝王天逸的他口裡關心的問:「天逸兄,你沒事……」
但他話還沒說完,說是遲那時快,好似要摔坐在台階上的王天逸一彈而起,馬臉漢子扶住三少爺的身體立刻僵硬了,他瞪著眼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嘴裡噴出一團團酒氣的這個傢伙,而下面,一把冰涼的匕首捅進了他的肚子。
從背後另一個保鏢眼裡看過來,不過是三人在樓梯口擠做一團,他一邊想從丁玉展背後和陶大偉面前之間伸過手去扶自己主人,一邊嘴裡嘟嚕著:「不讓你們喝了,還…」
但他也和自己同伴一樣,沒有說完話,他的姿勢和位置給了陶大偉一個舒服之極的出手機會,猛可里,對手胳膊圈住了他的脖子,另一隻手朝後扳住了他腦門。
「咔嚓」一聲響,好像什麼東西乾脆的折成了兩截,趴在櫃檯上的值班夥計一個冷戰清醒過來,他抬起朦朧的睡眼,之間幾個人還擠在樓梯口,「這群該死的醉鬼」,夥計心裡罵著,打著哈欠拿起了面前的油燈,繞出櫃檯朝那幾個人走了過去。
「各位大爺,要小的給你們照路嗎?」店小二職業的笑著,一邊小心的用手護著飄忽的燈焰前行。
但回應他的是,一把呼嘯著朝著他胸口飛擲過來的染血匕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