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下泉堂
秋秋提了裙擺往裡走，書生彎下腰一把攬過小酒的腰抱著就跟在了後面。
三個廊道拐彎便到了前廳。
一路上兩側都是青杉樹，十分蕭瑟，就連那院子里也只是栽了幾株雜草般的野花。
地上磚瓦乾淨，牆面上不留有一點灰塵。
前廳的匾額上大大刻著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下泉堂。
往裡看，堂內均是紅色調為主的檀木傢具，一眼過去有些花了眼。
堂上的小桌上白瓷花瓶里插了一束野百合，襯得一下清新了許多。
小酒歪著頭不敢作聲，只是輕輕呼吸著順便眼珠子四處掃了掃。
書生掀了袍子往裡一跨，彎下腰將小酒放下后便大步上前坐上了椅子，自顧自地杳了碗茶水喝。
挑著二郎腿，眯著眼將茶水一飲而盡。
大叫爽快之後，只聽得秋秋立刻就潑了句冷水。
「先生現在高興地太早了，火狐帶著的消息您還沒看呢。」
書生聞言挑了眉，嘴上微撅，隨即吹了口哨。下一刻，便見一個血紅色的小小身影嗖的一下躥了進來。
小爪子微微伸出鋒利的指甲，沿著袍子迅速抓著就往書生肩膀處爬去。
幾下功夫，一隻模樣清秀的狐狸就已經趴在了書生的肩上，愜意地揚了揚下巴。
書生左手彎起逗弄著火狐的下巴，捏了捏腮幫子后就將它抱了下來，那腳上套著的東西漸漸鬆動。
取下后，左手拖著火狐屁股，右手兩指將信件慢慢展開。
信上簡明扼要三句話。
一是，京城提前招賢納士開了筆試
二是，天虛派秘籍丟失引各家猜忌
三是，官家某股勢力正試圖與門派勾結
書生偏了頭，眉頭微皺，細細想后，手指捻著紙張慢慢揉成一團就摸了摸火狐的下顎。
火狐乖巧的張開了嘴，那團紙便進了火狐的肚子里。
眼神看向茶具，耳邊不斷搜索著附近的鳥鳴聲。
秋秋見先生如此專心便悄悄靠近小酒，從兜里拿了兩塊餅乾塞進了小酒的手裡。
「我自己做的。」秋秋壓著聲音，朝著小酒眨了眨眼睛，嘴角抿著笑。
小酒微愣，但小手還是緊緊抓住了那餅乾，眼睛盯了盯秋秋的眼睛晃神。
「謝謝。」小酒輕輕道，隨即埋下了頭，似乎是有些害羞。
兩人正暗暗說話，突然耳邊傳來書生提高的大嗓門，「秋秋，今晚給我備些往常用的東西，我要出個遠門。」
秋秋回頭朝坐著的書生看去，眉毛揪起，叉腰瞬間變了臉，脫口而出：「先生又出遠門，這次又去多久？如何尋你？」
此時的秋秋氣勢驚人，語氣間帶著點不開心的煩躁，頗有點像自己對待葉殊的時候。書生見著忍不住嘴角上揚，摸了摸額間，輕挑眉，「去一趟京城，老規矩一月後回。如若未歸，便讓「鳩」去尋我。」
秋秋聽后切了一聲，隨即就轉頭對著小酒道：「走，我們玩去，不與這等騙子廢話。」
說完，秋秋就固執地拉著小酒往門外走，小酒愣了下身體跟著秋秋動，只是一步三回頭，大眼睛看了好幾眼坐著臉上帶笑的書生。
書生給了小酒一個安定的眼神，小酒才終於老老實實跟著秋秋出了門檻。
兩個小短腿剛邁出門，書生臉上的笑意就漸漸消散下來。
眉眼疏離淡漠，嘴角勾勒並無多餘的起伏，微微抬起下顎，左手拿起茶杯皺起了眉。
秋日之中，谷內氣溫很低。稍微一颳風下雨，整個谷內濕氣便湧上，許久未歸，書生有些不適應。
才待上一日便有些咳嗽，待在房間里睡覺還未睜眼便又被細微的聲音吵醒。
那步子小而重，略微的粗氣，一猜便知是小酒。
小酒端著一碗薑湯放到了桌上，走過來猶豫地望了望床榻上仰著頭平整睡著的書生。
許久未說話，書生倒是第一個沉不住氣的，動了動手指就假裝剛醒。
小酒有些慌張，略微後退了一步，隨即碰到了桌子腿。
「這麼早，有什麼事嗎？」書生掀開被褥下了床，輕咳兩聲低頭，左手順手就拉了掛著的衣衫往自己身上套。
小酒哆嗦了一下，低著頭道：「我瞧這天寒，想著先生肯定不適應便煮了這薑湯。又看先生睡得正好，不忍打擾，思來想去就站在這兒了想看看先生何時起。要是晚了，我好給先生熱一熱。」
聽著這解釋，書生半瞥了眼又瞧了一眼紅著臉的小酒，取下腰帶束好，眼睛流出一抹溫情，低了身子俯身彎腰取下枕邊的一個小荷包，下一刻便將小荷包里的一顆糖扔了過去。
小酒反應很快，接住了糖，隨即就呆著看著沒說話的書生，輕聲道：「謝謝先生。」
「再過幾日便會下雪，趁著天晴出去玩吧。」書生轉了頭，靠向窗戶，將其推開朝外望了望，隨後便輕聲回道。
小酒應下，又望了望那桌上的薑湯和書生的背影，終是咽下了最後一句囑咐的話退了出去。
此時谷內薄霧很快散去將陽光透了出來，迎著稀疏的樹蔭倒還是看得出幾分秋天的味道。
將房門推開，半吊子坐在凳子上端起薑湯喝了下去。
熱湯順著喉嚨往肚子里流，沒一會兒身子就暖了不少。
出了門轉了幾道，書生便打著哈欠帶著帕子獨自站在河邊洗漱。
涼水浸在帕子里敷在臉上瞬間神清氣爽。
饒是書生的哈欠也一瞬便給好了。
一炷香的功夫，來到前堂，就見秋秋正吃著谷內新鮮的水果哼著小曲在臨摹畫。
書生剛一進去，秋秋眼都沒抬，自是恣意隨行。
「又在畫什麼？」書生抬眼湊了過去，只見那果盤旁擺著的是一副半成品的小鹿。
秋秋半歪頭將手上的橘子塞進嘴裡，含糊不清道：「先生以前不是常說，畫人先畫物嗎？前幾日采草藥碰見一隻小鹿，想著就畫了。」
書生聽到這話挑了下眉，抬眼朝著門外的天色又瞧去，末了問道：「小酒呢？」
「我讓火狐跟著他去田裡挖菜了，他說想給先生煮好吃的踐行。」秋秋摸了摸鼻子，忽的埋下頭，右手腕一用力對著最後鹿角狠狠勾勒了一筆。
書生見著宣紙上的畫，半眯了眼睛，敲了下秋秋的頭，「別欺負他。」
秋秋蹙眉轉了臉，嘴巴嘟起，將筆撂下，「我知道，先生放心，我可不是什麼心思小氣的人。」
見秋秋模樣，書生揪了下秋秋的臉，隨即又收回了手。
沉默半晌，書生幫著推了推墨，幾下功夫過去，又沉下聲音開了口：「秋秋乖，今夜我便啟程，幫我照顧好小酒行不行？」
秋秋歪著頭短眉動了動，噘著嘴嗯嗯了兩聲就算是答應了。
秋秋全名顧涼秋，是曾經京城顧府最小的一個女兒，當時遭遇滅門慘案之時她才一歲。
被救下后便再也不提自己的本名，而書生也只喚她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