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結親家
——重新回到小道上,書生吹了聲口哨,那馬便抬起頭朝著書生奔了過來。
書生摸了摸馬的頭,笑道:「翠花,今日咱們趕到西郊如何?」
馬兒似乎聽得懂人言,嘶鳴了一聲。
書生便踩了上去,拉著韁繩夾了馬肚子。
這一路上倒是十分的暢快,沒有遇到什麼事情。
漸漸地便到了西郊的茶鋪,茶鋪支著棚子,旁邊有三個小木桌。
來往商客很多,這裡算是一個小的休息區。
此時,茶鋪茶娘正擺著爐灶燒著熱茶,旁邊還放著幾個粗陶瓷碗裝的茶杯。
縷縷白眼從茶壺中飄出,帶著不同的茶香。
書生掃了一眼一旁坐著喝茶的商旅,翻身下馬就走了過去。
「來一碗茶湯。」書生喊了一聲,隨即茶娘就端著走了過來。
將三文錢放在茶娘手裡,兀自埋頭從包袱里拿了小酒準備的桃酥。
吃了兩口又喝口熱茶,書生略微滿足的眯了眼。
正吃著,又一馬車緩緩而來,車軲轆的聲音摩擦在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書生偏了頭朝著新停的馬車看去,隨即只看一男人掀開小窗帘子露出小半張臉,聲音如同低沉的清泉一般道:「來碗苦茶。」
茶分許多種,其中名為苦茶的當屬所有茶葉中泡製出來最苦的一種。此種茶從舌尖開始蔓延一直到喉根,常人基本無法忍受,雖說很久之後會有回甘,但因為持續苦味的時間太長基本無人會喝這種。
書生聽到這聲音的時候也難免多看了幾眼,但那僅僅露出的半張臉只能看個大概的眉眼輪廓。
劍眉挺拔,眼若大海,輪廓分明,骨相極好。
只是那雙眼此刻沉悶無神,壓著看不透情緒的深邃,那人瞥了一眼書生,兩人僅對視一眼,書生心裡莫名便猶如一道利劍刺進了心中。
驚鴻一瞥,仿若流觴。
書生拿著桃酥的手顫了一下,猛的皺起了眉頭。
帘子一下,茶娘將苦茶碗捧著遞給了趕車的七安,七安接過撩開帘子就遞了進去。
這一下書生看不見裡面的任何,腦海里莫名的卻咯噔幻想了一下馬車裡男人端茶喝茶的優雅模樣。
三分興趣。
沿著馬車上的花紋和製作來看,書生已經知道這不是尋常人。估計是某家大戶出來掙功名的。
書生摸著茶碗又下了一口,桃酥最後一個也被他吞進了肚子。
回過眼神舔了舔嘴角的餘糧,抬眼朝著茶娘看了一眼,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便起了身。
左手握住劍柄,兩步繞過馬車走過去一跳就上了馬。
只是這跨上去之後,身下這匹馬不知為何就是不走,偶爾還朝著一旁馬車那氣宇軒昂的汗血寶馬嘶鳴低叫。
書生眉頭微皺,眼底略生疑惑,低了眼神看著自家翠花,隨即便頓悟了。
抬眼望了眼不遠處的車夫一副冰冷的兇狠樣以及和那抬著脖子不可一世的汗血寶馬,書生摸了摸翠花的鬃毛哎了一句,嘀咕道:「不要妄想。你倆門第不一樣,嫁過去也是妾。」
這話一出,翠花兒越發暴躁,馬蹄子不安分的抓起地來。書生略感無奈的歪了下頭,朝著周邊的茶鋪看了看,隨即吸了口涼氣朝著一旁的小廝笑了笑,「那個啥,我家馬可能看上你家馬了,有沒有興趣結個親家?」
車夫小廝略微一愣,心裡驚的好半天才回過神,隨即低頭看著自家高冷的馬,頭一次磕磕絆絆地回了句:「它可能不太願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們准了把它倆關一個院子不就行了。」書生摸著暴躁的翠花兒厚著臉皮繼續扯犢子。
從未見過給馬說親的,七安平日里都是執行任務到處奔波哪裡遇到這樣的潑皮兒,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徹底呆住。
這時候馬車裡的人突然開了口,聲音低沉而又微冷的聲調緩緩而來:「牲畜尚且有個你情我願,強買強賣干不得。」
聲音透著穿透力,書生被這聲音勾了幾分進去,眼瞼微斂,深瞳眼眸內閃過一絲情緒隨即低頭拍了拍翠花兒的頭,輕聲嘀咕勸道:「聽到沒,人家不要你,傻蛋兒。」
這句溫柔的話傳入翠花兒的耳朵里,翠花兒忽然默默低下了頭,馬蹄子也不再刨地了。
本以為要安息了,誰料翠花兒馬蹄一起就毫無徵兆地朝著京城裡奔去。
書生被嚇得不輕,身子一仰,雙腿下意識夾緊了馬肚子。左右手拉著韁繩往前低了身子,喊道:「慢點!」
此時,馬車裡的男人突然嘴角微微上翹,隱隱傳出短促的笑聲。
馬車外的七安聽得聲音一愣,朝著遠處的瘋馬皺了皺眉,右手拉著韁繩,前方的馬便提起馬蹄子慢悠悠地往前走。
而不遠處,馬蹄飛揚,車抖成篩,縱使一身好本事的書生也架不住如此折騰。
好不容易在城門口拉住了放飛自我的翠花兒,書生扶了扶自己的頭,胸口感到一陣翻滾涌動,立馬翻身下了馬黑著臉快步走到樹邊便哇哇吐了起來。
扶著腦袋轉頭無奈看了一眼低頭吃草的翠花兒,翠花兒銅鈴大的眼睛立刻轉移了眼神,假裝沒有看見。
馬蹄刨地,翠花兒甩了甩尾巴就繼續吃起草來。
等這邊吐完再上馬,咯噔咯噔幾下終於到了城門口。
城門口銅門鐵環,護城河平穩流長,高牆上的縫隙中手持兵器站著的士兵均是莊嚴肅穆。
天空之上蔚藍一片,鳥雀兒排著橫飛,城內建築房檐猶如鷹飛一般的角兒翹著。
「這多年未見....城倒是修葺的比當初有氣勢許多。」
書生牽著馬繩挑著眉看著眼前,巡視一周后就輕喚一聲駕。
順利進了城,兩道橫穿著不同的商鋪,叫賣聲不斷,小販攤點處圍著不同的人。
道上有不少馬車穿過,商賈的貴氣撲面而來。滾滾的馬車軲轆在地上摩擦著,幾家商鋪漏了頭,穿著粗布衣服的包工頭便低聲下氣地賠著笑臉跟在了一邊。
書生下了馬,將繩繞在手腕上,往一旁賣糖糍粑的小攤走了過去,挑眉笑道,「這糍粑怎麼賣?」
「一大碗一文,便宜實惠,公子您來點?」攤主腦袋綁了一頂毛氈帽,面前的攤口飄忽著熱氣。
「行,那就來一碗。」書生瞟了旁邊的人流一眼,眯眼看了眼不遠處的鳳來客棧。
鳳來客棧門庭若市,房檐上掛著倆紅亮亮的燈籠飄著,略微抬頭朝著樓上的窗戶一望露出一抹微妙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