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喜脈
白玉蘭的陣陣幽香中,璋池閣里一個打扮乾淨清爽的僕婦迎了出來,見了林玉安幾人,微微欠身行禮。
王萱柔認得這是齊氏身邊的貼身媽媽,便欠身還禮:「桂媽媽,聽聞大伯母身子不適,祖母很是掛懷,叮囑我們來看看大伯母。」
桂媽媽知道王萱柔的性子柔和,見她說話端莊有禮,也恭敬的回道:「幾位姑娘跟老奴來吧,回春堂的郎中正在給郡主看診。」
聽她稱齊氏為郡主,林玉安猜想這應該是齊氏陪嫁過來的,今早上來報信的應該是王家的人,所以稱齊氏為大娘子。
心思微定,林玉安和王萱瑤並肩走在王萱薇和王萱蓉的身後,比起王家主院怡然居,郡主府的主院璋池閣更顯氣派。
廳堂里窗邊雕紅漆牡丹花開多寶閣上,景泰藍福壽雙全鎏金花瓶,爐鈞青金藍八楞弦紋瓶,鎏金獸頭鏤空香爐里緩緩的吐著淡白雲煙,裊裊繞樑,屋子裡淡淡的怡人香氣讓人心神輕快起來。
林玉安不禁閉著眸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讓暖暖的香氣在鼻腔中漫延,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失態了。
不過有了王家金玉在前的鋪墊,林玉安很快又恢復了常態,斂了神色跟著進了內室。
珍珠帘子被輕輕撩起,桂媽媽低聲說了一句:「西府的幾個姑娘到了。」然後就低頭退了出來。
因為郡主府和王府就只隔著一條路,所以大多數人都習慣叫王家為西府,郡主府為東府。
王萱柔率先走進去,見郎中正收了藥箱,一臉喜氣道:「恭喜郡主娘娘,您這是喜脈!」
沉香木雕的歲歲花開屏風後面的齊氏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時間忘了如何反應,過了片刻才不可置信的看著郎中,目光中歡喜與震驚的神色交織在一起,讓郎中有些惶恐。
「你說的可是真的,沒有誤診?」
說起來齊氏嫁給王家大郎王忠國已經有十餘年,如今乍然聽聞有孕,反而激動難忍也是常事,可是林玉安卻從她眼中的那種絕望中看到希望的目光中察覺出不對勁。
就像一個將死之人得知自己可以重獲新生的那種歡喜,林玉安忍不住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難道……齊氏不能生育?
這個想法很快就被林玉安否定了,若是齊氏不能生育,那麼照著王老夫人的性子,不應該會放任大房多年只有齊氏一人,怎麼著也會塞人來給王忠國開枝散葉吧。
想到這裡,林玉安不禁多看了齊氏一眼,笑容讓她的面目柔和起來,多了幾分親和。得到了郎中肯定的回答,齊氏依舊患得患失不敢相信,忙讓桂媽媽拿了她的帖子,去宮裡請御醫。
王萱柔見狀十分有眼力見的給齊氏道喜:「恭喜大伯母了!」
王萱蕊緊隨其後,也上前恭維道喜。
三房的兩個姑娘稍稍猶豫,才走上前弱弱的說了句道喜的話,林玉安一個人站在後面無動於衷。
這讓她顯得有些突兀,齊氏的目光有些不悅的掃過林玉安,很快就消失了。
她此時正歡喜著,也沒有時間和一個小姑娘計較。
齊氏有喜的消息很快傳回了西府,王老夫人喜出望外,連連叫好,還嚷著要親自過來看看齊氏,擔心齊氏第一胎不懂怎麼生養,怕出了差錯。
可是卻被素媽媽攔了下來,素媽媽把屋裡伺候的人都打發了出去,關了門,這才對王老夫人低聲道:「老夫人啊,您糊塗了。」
王老夫人不解,素媽媽又才道:「您這會兒過去有什麼用,且大夫人也不是第一胎了,有之前杜鵑的事兒,您這會兒過去反而有些不妥,還不如就靜靜的待在府里,等著消息吧!」
聽到杜鵑這個名字,王老夫人如同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驟然冷靜下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面色漸漸凝重起來。
「好,我就在府里等消息吧。」
見王老夫人打消了這個念頭,素媽媽這才放下心來,重新給她斟了一杯熱茶。
說起杜鵑,這就要從王忠國十二年前納妾的事說起。
那時候齊氏剛剛嫁到王家三年,被太醫診斷出懷有身孕,當時王老夫人十分歡喜,齊氏歡喜,可歡喜過後就要考慮丈夫房中的事了,總不能讓男人為她守一年,所以齊氏也大方的提出了讓王忠國納妾的意思。
老夫人身邊有個姿容俏麗叫杜鵑的丫鬟,王老夫人瞧著她是個好生養的體像,就讓王忠國把她收了房。
大房只有這麼一個妾氏,妻妾和睦也沒有什麼大事,直到有一天齊氏落紅滑胎,這才扯出一樁醜事來。
原來杜鵑進門后一個月,也懷了身孕,卻隱瞞不報,竟然起了生下庶長子的意思,開始設計齊氏……後來齊氏落胎,這件事被查了出來,齊氏震怒,執意讓人把懷有身孕的杜鵑打死了。
杜鵑雖然死了,可是齊氏的身子受了耗損,御醫診斷以後難有子嗣,從此她就冒天下之大不韙定了不許王忠國納妾的規矩,天下少有不愛美色的男人,王忠國雖無奈,可礙於郡主身份的壓制,至此也的確沒有納過妾。
這件事除了王家核心的幾個人知道,也沒有旁人知道了,畢竟事涉家族名聲,知道的人都三緘其口。
宮裡的婦科聖手黃太醫來看過後,確認是喜脈無疑,東府便沸騰起來了,齊氏心中歡喜,讓人在二門處給府中下人發放賞賜。
東府這邊的熱鬧,一陣風就能吹到西府來,王老夫人聽說是實實在在的確認有喜了,這才對著天雙手合十的拜了拜,口中念道:「阿彌陀佛,多謝佛祖保佑!」
為了湊個趣兒,也表示對齊氏的看重,西府也開始給下人發賞錢,長榮巷頓時熱鬧起來,四處歡聲笑語,人人臉上都透著喜氣。
晚上,王老夫人還讓掌管中饋的余氏特地撥了銀子置辦席面,本想著全家在一起聚一聚高興一下,結果東府那邊來人說齊氏身子不適,就不過來了。
余氏本就有些不樂意,想著當初自己懷柔姐兒的時候,府里也沒有這個陣仗啊,彷彿家裡升官發財了一樣舉家慶賀,想到這兒心裡就酸溜溜的,聽到齊氏不過來了,心裡反而有些高興。
齊氏這個正主不來,原本置辦好了的席面也就有些變味了,王老夫人也沒有責怪的意思,反而讓素媽媽待會兒去東府給伺候的媽媽們仔細說說懷孕期間的禁忌。
這熱乎勁兒,讓余氏和魏氏都有些酸,心裡說不出的不快。果然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林玉安一直都是惜字如金,平常都寡言少語,等用了晚飯,便向王老夫人告退回了暖閣。
見床榻旁的小杌子上還放著那件月牙色的馬面裙,林玉安便讓閑蒲給王萱瑤送過去。
閑蒲端著描金托盤退了出去,林玉安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仰躺在摺疊著青綠色錦緞薄被的床上,微涼的絲綢觸感貼著她的臉,讓她不由覺得輕鬆了幾分。
鋪著大紅撒花蝙蝠紋的地毯上,林玉安的素白綾緞面繡花鞋隨意的落在床前,閑蒲回來時,林玉安發出輕微均勻的呼吸聲,已經沉沉的睡著了,閑蒲不禁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