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千金市馬骨
毛文龍竟然被封為侯爵,東江大校場上所有聽到這道旨意的人全都驚呆了。
這可是世襲罔替的侯爵啊,還有食祿千石,都是可以傳承子孫的雄厚基業,而今新皇居然一股腦兒全給了毛文龍,老毛家祖墳都要冒青煙啦!
而且你要知道,明朝對宗室十分慷慨,只要是老朱家子孫,親王郡王隨便封,可對於外姓封爵卻十分苛刻吝嗇,除了開國及靖難時大舉封過外姓功臣外,其餘時候能立功封爵的武將少之又少。
即使偶爾出現幾個武將立功受爵,大都封的是終身爵,受爵功臣掛掉之後,子孫後代就沒份了。
至於明朝外戚更不必多說,一律封終身爵,而且都是虛頭巴腦沒有實權的爵位,杜絕了外戚專權的可能。
但毛文龍封的卻是世襲罔替的侯爵,只要明朝國祚不滅,那麼毛家鎮東侯的爵位就可以一直傳承下去,新皇對毛文龍真是沒得說了,當真是皇恩浩蕩啊!
當然了,朱由檢給毛文龍封侯,不僅只是看重東江鎮的戰略地位,還有一個重要意義就是抬高武人的地位。
大明武人在開國之初原本是和文官集團並駕齊驅的存在,但土木堡一役讓大明武官集團幾乎全軍覆沒,從此大明武人地位急轉直下。
到了明朝中晚期,武將的地位更是向宋朝的賊配軍看齊,戚少保多會打仗的一個人啊,一生南征北戰戰無不勝,戰損比還相當低,無論是和倭寇還是和蒙古騎兵干仗,戚家軍總能打出一比十,甚至幾十、一百的戰損比。
漢朝一漢當五胡傳為千古美談,但在戚家軍眼裡,這根本不叫事兒,甚至可以說是對他們的羞辱。
然而就是如此一位在對外戰爭中聲名赫赫的軍神,在文官眼裡卻猶如奴僕。
明朝中後期,文官幾乎壟斷了所有的權力,一個武將,任憑你再有本事,再武功顯赫,再想報效國家,往往也要屈從於由文官擔任的總督、巡撫。沒有文官的提攜重用,武將想殺敵,想立功,想成名,那是不可能的。
世道如此,戚繼光也概莫能外,而大明第一首輔張居正,就是戚繼光的後台,戚繼光每次給張居正寫信都自稱「門下走狗小的戚某」。
戚繼光立下無數次戰功,奇葩的是他到死都未能封爵,和漢朝李廣有的一比。
不!戚繼光比李廣還要慘,雖然李廣勇冠三軍,但他卻不是個善於帶兵打仗之人,一生之中根本沒有拿得出手的戰績,和戚繼光根本沒得比,可就因為一句「馮唐易老李廣難封」,中國兩千年來都有無數人為李廣抱打不平。
而戰績遠比李廣華麗又同樣沒有封爵的戚繼光,居然沒多少人為他喊冤,當真是奇哉怪也。
歷史上的毛文龍,他官至左都督、東江總兵,是為朝廷的二品官,有朝廷尚方寶劍在手,而袁崇煥同為二品官,同樣有尚方寶劍。
但只因袁崇煥分屬文官,所以他就能獨闖東江軍大本營,在東江軍的眼皮底下斬殺毛文龍,完了東江軍還不敢拿袁崇煥怎麼樣,武將地位之低由此可見一斑。
矯枉必須過正,朱由檢正是有鑒於此,才給戰功遠不如戚繼光的毛文龍封爵,毛文龍就是他千金市馬骨的榜樣。
朱由檢期望毛文龍的封爵,能振奮大明武人的戰心和士氣,一洗對外戰爭連戰連敗的頹唐。
而毛文龍封了侯爵之後,便是超品的勛戚了,如果這樣他還被袁崇煥斬首,那可真是無可救藥,朱由檢只能承認自己瞎了眼。
……
當晚,毛文龍便在皮島大擺酒宴,為天使接風洗塵。
席間,王德化代新皇拍著胸膛,向東江軍將領保證,以後撥給東江軍的軍費只會漲不會削,東江軍只要好好牽制住后金,讓后金無力南下,東江軍就可獲得大功!
王德化的保證如春風化雨,博得了將領們的歡喜。新皇如此信任和重視東江軍,他們可是有好日子過了。
尤其是剛剛受封侯爵的毛文龍,想起今日之前他還憂心忡忡,擔心新皇即位會削減東江軍軍費,不由感到羞愧萬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實在是以小人之心來度君子之腹,小瞧了天子的胸襟。
之前割據皮島,聽調不聽宣,乃至養寇自重的齷齪心思亦不翼而飛。
酒到酣處,毛文龍不僅拉著王德化的手說:「我毛文龍何德何能,竟蒙天子厚愛如斯,即使粉身碎骨,也難報答天子恩德之萬一啊!」
說罷,毛文龍俯首下跪,向著北京城的方向,「咚咚咚」連聲作響,竟是實實在在地磕了三個響頭,連額頭都磕腫了。
今天毛文龍實在是太高興了,不僅東江軍日後糧餉得到充分保證,他自己個兒也成為了大明世襲罔替的侯爺,這一天實實在在是他五十一歲人生年華中的至高峰,如果這是夢,他寧可長醉不願醒。
天子封他為世襲罔替的鎮東侯,這份榮譽,他無比珍惜,收到封爵旨意的那一刻,他每每想起都激動得打擺子。
對於朱由檢這位新君,如此的不吝重賞,他在心裡記下來,暗暗發誓:君以國士待我,我必國士報之,誓死報答天子恩情。
武人的心腸就是那麼直接,沒有文臣那麼多的彎彎繞,天子如此不吝厚賜,連戚少保都沒能取得的爵位都封賞給了他,他要是還不向新君獻上膝蓋和忠心,那還算是個人嗎?!
至此,東江軍之心盡歸天子也!
……
與此同時,京城紫禁城,所有宦官的目光都盯向了即將張貼出來的皇榜,天啟七年朱由檢於內廷中舉辦的這場公務員考試,連外朝已有所耳聞。
這對外朝而言不啻於一個壞消息,新皇在內廷仿效外朝科舉舉辦考試,無疑向外界釋放了欲大用內官的信號,一時間,掌握了科道言路的東林黨人們,爭先恐後上書皇帝,要求皇帝取締內廷考試,重用文官。
朱由檢才不鳥他們呢,所有彈劾內廷考試的奏摺皆留中不發,只留下一句「此乃天子家事爾,與爾等何干?」就打發過去。
東林黨人們雖然義憤填膺,但面對油鹽不進的新皇,卻只能徒呼奈何。
畢竟天子說的沒錯,內廷是天子的地盤,可以任憑天子為所欲為,外朝官員是無權指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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