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塵埃落定
「吱呀!」
在魏忠賢的示意下,懋德殿的大門打開了,一群人瞬間涌了進來。
「轟隆隆!」
一聲驚雷,照亮了眾人的臉龐。
魏忠賢抬眼看去,發現張皇后目光冷冽的看著自己,眼裡有著不共戴天。
天啟三年,張皇后懷孕卻生下死胎,是她一生中最不能承受之痛,恰巧魏忠賢身邊的一位爪牙心腹偷偷告訴她,她之所以生下死胎,皆因魏忠賢和客氏聯手謀害的結果。
張皇后對此密告深信不疑,從此恨魏忠賢、客氏入骨,殺子之仇不共戴天。
然而張皇后卻不知道,那個密告消息的太監卻是史上第一好色太監,其名曰陳德潤,因覬覦張皇后美色,天啟帝死後,此僚甚至直闖張皇後宮闈,想要來個霸王硬上弓,威逼張皇后和他結成對食。
張皇后最是端正不過,又豈會遂他之意?
她當即將之驅逐出去,然後立馬向崇禎告發,崇禎勃然大怒,一個腌臢不堪的太監竟敢肖想身份貴重的皇嫂?朕都不敢肖想啊,於是就把陳德潤這廝打發到孝陵守墓去了。
陳德潤如此齷齪不堪,他密告魏忠賢、客氏謀害張皇后胎兒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很難說呀。
須知道,張皇后的胎兒並不僅僅是自己的孩子,也是天啟帝的結晶。
天啟帝就是魏忠賢最大的靠山,謀害天啟帝的子嗣對魏忠賢來說有百害無一利,畢竟大明儲位規則天下皆知:帝無子嗣,兄終弟及。
天啟子嗣登基還是天啟弟弟登基哪個對魏忠賢有利?
這個答案傻子都能分辨出來,魏忠賢又豈能不明白!
不提魏忠賢和天啟帝情同父子,退一萬步說,就算魏忠賢真有謀朝篡位之心,那也是挾幼主以令諸侯對他更為有利吧。
總之,從動機來看,魏忠賢怎麼也不會是謀害張皇后胎兒的兇手,這在現代人看,是極為淺顯易見的道理,畢竟但凡看過破案推理劇的人都知道:作案需有作案動機。
可惜魏忠賢名聲太壞,得罪了全天下的讀書人,讀書人又偏偏掌握了史筆,所以魏忠賢在歷史上的罪名又多了一項:謀害天啟子嗣!
看到張皇後向自己投來不共戴天的目光,魏忠賢不由為之一愣。
這在張皇后看來,卻是魏閹做賊心虛的表現,她膽氣不由為之一壯,疾言厲色道:「魏忠賢,大行皇帝不幸駕崩,你卻秘不發喪,是何居心?」
英國公亦跟著怒斥道:「魏忠賢你好大的膽子!大行皇帝曾留下遺詔,你為何不當眾宣讀?欲謀朝篡位耶?」
張皇后、英國公的接連詰問,讓渾渾噩噩的魏忠賢陡然清醒了過來。
他環視眾人,見夜闖懋德殿的人中,除了張皇后和英國公之外,竟還有黃立極、施鳳來、張瑞圖等閣部重臣。
這些大臣,不是和他魏忠賢一起,同被東林黨人打為閹黨的么?怎麼他們也和自己作對?
此時魏忠賢才驟然驚覺,他的鐵杆心腹全不在身旁,向來前呼後擁的他,竟於如此關鍵時刻落了單,獨對一群惡意滿滿之人。
而一向沉默的英國公突然發難,更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英國公在明朝向來就是武將勛戚之首,英國公家族之所以傳承兩百多年經久不衰,原因就在於他們從不居功自傲,對皇室忠心耿耿,唯皇命是從,而且他們從不干預朝政。
這一代的英國公張維賢同樣繼承歷代英國公的處事原則,任你東林黨和閹黨斗的雞毛鴨血,他從來不干預,不沾邊,只是牢牢掌握京營和五軍都督府,拱衛京城,保護皇帝。
雖然魏忠賢從未聽過「槍杆子出政權」的大道至理,但智高如他同樣明白,如果不能取得京城軍權,那麼即使他掌握宮禁也無濟於事。
張維賢的突然出現恰恰打消了魏忠賢最後一份僥倖,他終於明白:大勢去矣。
魏忠賢轉過頭來對著張皇后拜了拜,辯解道:「陛下大行老臣悲痛過度,以致於亂了分寸。如今在皇后及諸位大臣當頭棒喝下,老臣幡然醒悟,絕不能因為只顧著哀痛私情而忘了國家大事。且隨老臣一同至信王處,當眾宣讀大行皇帝遺詔吧。」
……
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
一輪白月噴溥而出,月光灑在吃完燒餅昏昏欲睡的朱由檢臉上。
突然,他被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驚醒,抬眼望去,卻見魏忠賢帶著一群人匆匆向他走來。
莫非……
朱由檢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驚懼之餘,心中狠狠發誓:這種生死不由人的難堪他再也不想經歷了,一旦讓他坐上那個位子,他決不允許世上還有威脅到自己身家性命的人存在!
腳步聲越來越近,看到魏忠賢身後還亦步亦趨跟著英國公、黃立極等文武大臣,朱由檢緊繃的面容才稍稍放鬆下來。
「信王接旨!」
魏忠賢帶著一群人來到朱由檢的面前,朱由檢還來不及打量這位歷史上臭名昭著的權宦,魏忠賢便已展開他一直攥在手裡的遺詔,朗聲宣道:「皇五弟信王由檢聰明夙著,仁孝性成,爰奉祖訓,兄終弟及之,文丕紹倫,即皇帝位。」
話音落下,眾大臣宦官均跪倒在地,山呼:「臣等叩見陛下,吾皇萬萬歲!」
大事成矣!
朱由檢心弦一松,一天一夜以來的擔驚受怕終於煙消雲散,身子一晃,心情激動的他幾乎昏厥過去。
魏忠賢連忙上前扶住朱由檢,恭敬的道:「老臣死罪,因大行皇帝駕崩過於哀痛而一時間疏忽了陛下,還請陛下責罰。」
魏忠賢話語間謙卑至極,既然已然認輸,那便乾乾脆脆向新皇投誠,期望日後新皇能放他一馬,讓他得以善終。
朱由檢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權閹魏忠賢,這還是他第一次和這位臭名昭著的名人面對面,卻見這位大明朝最有名的太監,如今只不過是一個頭髮斑白的老人罷了。
朱由檢心中一軟,溫語說道:「魏廠臣無需介懷,些許小事何足掛齒,我當拜見大行皇帝為先。」
魏忠賢又是一拜,謙恭道:「多謝陛下寬宏,老臣這就帶領殿下前去拜見大行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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