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才想著該怎釐清事情原委,川叔緊接又:「咱不知那位公子爺上門幹啥,但肯定不來請姐掌眼,因為人家來頭較你大,名氣較你響亮,姐懂的,人家都懂,姐不擅長的,聽恰人家強項中的強項。以往『福寶齋』經手件名為『三羊開泰』的白玉擺件,你痴痴望著那擺件三天三夜,飯也忘了吃,覺也不睡了,但咱僅經手,最還得將東西送到買家手裡,姐那時可唉聲嘆氣了,您還記得不?」

「豆豆提供。」

蘇仰嫻很輕很慢地點頭。

氣息微微急促,內心隱約浮現答案,卻不敢置信啊不敢置信。

川叔、川嬸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多年來在「福寶齋」蘇家幫傭,雖非行里人,但玉行里的大消息可知道得不少,對天朝治玉的幾個流派,隨口就能道出,半點兒不陌生。

「所以真……」蘇仰嫻咽了咽唾津,輕啞求證。「……?」

川嬸點頭如搗蒜,眉開眼笑。「登門拜訪,江北雍氏的公子爺,打曇陵源來的,咱這耳朵再不好,那也聽得真真的,準兒沒錯。」拉拉蘇仰嫻的胳臂,再次壓低嗓聲,「姐不挺仰慕人家的?總要尋個好時候訪訪江北曇陵源,瞧啊,老天爺都幫您,把人撮合到您面前羅。」門心思就想著要幫自家姐尋覓好姻緣。

沒理會川嬸頭的話,蘇仰嫻只急問:「那可有留話?有找我為了何事嗎?」

川叔川嬸對看眼,再同時望向,異口同聲道:「沒啊。」

「那可有今晚要往哪兒去?在哪兒下榻?」當真著急了,竟急到眸眶有些泛潮。

「呃……也沒啊,……需要交代那些嗎?」川叔迷惑蹙眉,抬手撓了撓粗頸。

「那可有,明兒個還會再過來趟?」換蘇仰嫻緊抓川叔川嬸的手臂。

老夫妻倆又臉怪異地對看眼,同時搖頭。

「噢……」蘇仰嫻嘆了聲,像鼓得圓鼓鼓的河豚突然消氣似的,雙肩都跟著垮了。

川叔再次撓著頸側粗皮,疑惑道:「午登門造訪,人直沒走,就窩在院跟老爺混在塊兒了,要留話?交代?」

……嗄?

聞言,蘇仰嫻驟然揚睫,本以為不可能再瞠得更圓的杏眸,頓時圓瞪如銅鈴。

瞠目結舌,口張出圓圓個洞,鼻翼明顯歙張,腮畔刷上兩坨紅。

登門拜訪。

不在,沒走。

就等返家。

所以……所以……此時此際就在家,離得這般近,就要見到!

股麻感從脊柱往上竄,腦門陡凜,不得話了,只能起腳往自家院飛沖。

【第二章蘇姑娘開個價】

「福寶齋」院。

春寒已過,天氣漸暖,即便傍晚時分,霞色天光仍清清亮亮,從敞窗和大開的廳門迤邐而進,將廳的青石地鑲出薄輝,薄輝細細跳動,為屋子雅緻不流俗套的擺設添上慵懶閑情。

臨窗下擺著張蘇大爹最喜愛的紅木藤面羅漢榻,羅漢榻的三面屏圍上各開了光,鑲嵌雲石石板,石板上有著天然形成的紋理,呈現出寫意般的山水畫面。

蘇大爹挺喜歡午來訪的這位公子爺。

覺得跟對方話好輕鬆,怎都能聽懂,心裡喜歡,遂拉著客人落坐在最常窩著的寶貝羅漢榻上。

「別瞧這張羅漢榻子,這可咱家阿妞特意挑給我的,兄弟你坐了下午,如何?不舒服透氣得很,窩再久屁股蛋都不生汗?」蘇大爹完全獻寶的高揚語調。

道偏淡漠的男子清嗓徐徐流逸——

「這細水藤編製的榻屜,洛玉江南的藤縣才能尋到的好東西,果然柔軟舒適。」略頓,不忘補充。「也通風。」

蘇大爹頻頻點頭,兩眼笑成彎彎兩道。「還有這雲石石板,這紅木雕刻,不很美?」

男子道:「三面屏圍子全采正背兩面的鏤空雕刻手法,八寶紋透雕得很巧妙,頗有吉祥喻意,屏心開光鑲嵌石板,雲石紋路似潑墨山水、似日出雲海,甚別緻,實難得的木石料和手藝,很值得收藏。」

「哈哈哈,兄弟得對,得好!沒錯沒錯,很值得收藏啊!咱家阿妞眼光就好,就犀利,就疼家老爹……啊!的就咱呀,阿妞疼咱,告訴你喔,我阿妞的爹,咱爹呢。」語氣滿滿驕傲,這會子抬出自家閨女兒來獻寶。「咱家阿妞這世上最好的姑娘,誰都喜歡,兄弟你要見到了,也會喜歡得不得了。」

「爹——」喚聲從門外傳進,蘇仰嫻隨即跨進廳中。

快步至院,川叔川嬸亦緊跟在身,踏入院子,就見名中年壯漢以及名十六、七歲的少年佔據絲瓜棚下的竹制桌椅,喝著茶,桌上還擺著三盤點和果物,想來川嬸幫備上的。

忽見出現,中年壯漢和少年不約而同起身,見蘇家的僕人隨在身,立時已猜出的身分。中年壯漢咧嘴笑,抱拳作揖,身邊的少年連忙跟著做。

「姐,這兩位跟著那位公子爺塊兒登門的。」川叔靠過來低聲道。

蘇仰嫻認得。

那年陪師父上東海卓家,向卓老家主的靈位捻香致意,就曾見過兩人,雍紹白身邊親近的隨從。

蘇仰嫻頷首回禮,做了個請倆自便的手勢,立時穿過整座院子,大步跨上石階。

人在廊檐下才要踏進廳堂,恰聽到老爹在貴客面前將誇得天花亂墜。

玉頰火熱,心頭髮緊,待看清楚同窩在紅木羅漢榻上的兩人……那景象頓時讓的氣息窒了窒,腦海中出現短暫空白。

家阿爹脫鞋上榻,矮矮胖胖的身軀盤坐起來有點兒圓滾滾的球,紅光滿面,顯然心情很好,好到把山羊鬍子亂翹,也不知自個兒怎抓的,鬍子尾巴叉開五、六道。

而盤據在羅漢榻另頭的年輕男子,當真……好位公子爺。

與曾經見過的模樣似有些不同。

頭次見到時,身錦玉白袍、頭戴羊脂白玉冠,氣質優雅,清俊逼人。

此際再會,卻周身墨黑。

烏亮長發束在黑晶琢成的玉冠里,墨紗裁製出來的春衫被穿出抹「東風又作無情計」的神氣,明明百花爭艷的時節,卻偏來股猶帶春寒的風,將所有繽紛吹落大地。

並未像阿爹那般上榻盤坐,而斜倚屏圍,臂擱在綉著梅雀報春圖的迎枕上,另手則隨意把玩著件玉料。

蘇仰嫻這才發覺,不僅手中那件玉料,藤製軟榻上還擺著二十來件型玉飾和玉器,有成對的魚形白玉、青玉如意、黃玉龍紋玦、墨玉紙鎮、翠玉葫蘆等等又等等,琳琅滿目,每件皆家阿爹的收藏。

能讓嗜玉成痴的老爹搬出那多收藏與之分享,除了師父雲溪老人、的三位師哥和以外,已無人,然而貴客上門不過個下午,竟就讓阿爹如此欣賞喜愛,都不知短短兩、三個時辰,貴客究竟做了、了,使得阿爹與這般投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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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玉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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