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朝那邊走去,守在院子外的侍衛並沒有攔她,想來也是有人交待過的。進了院子,只見松柏青翠,還有莊重的飛檐翹角。
簡單幹凈。
處處透著大氣,無一處累贅。
正屋門閉著,守門的侍衛見到她,恭敬地稱呼著姑娘,替她打開了門。她心裡更是有了底,看來對於自己的稱呼,是晏桓交待的。
以後她在王府的定位,就是一位暫住的姑娘。
正廳布局簡單,方桌太師椅,木料都是黃花梨,古樸厚重。右邊是書房,推門進去,一股書香撲鼻。
書房之中,懸挂著一幅畫。
畫中的人與晏桓有幾分相似,貌美溫柔。一身鳳袍,頭戴鳳冠。她很快猜出畫中人的身份,能被晏桓鄭重收在書房的畫像,定然是親近之人。
對方的身份五官,無不顯示此人正是已故的先皇后。
她的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驚得愣立當場。之前她從鏡子中看到精心打扮過的自己,猛地覺得有些眼熟。
一時之間,沒有想起來。
此時,看到這幅畫。她這才想起自己是在哪裡見過長得相似的人。確切的說,不是真人,而是一幅畫像。
在她還是恭仁帝的皇后時,宮裡除了皇帝就是她最大。她有賢名,無論是妃嬪還是恭仁帝對她都十分尊敬。
恭仁帝對她極為信任,皇宮裡的許多機密之處都是可以進出的。
祥泰在位時間短,並沒有什麼東西遺留。就算是有,也被恭仁帝清理乾淨。但景宏帝不同,他是祥泰的父皇,祥泰會妥善保管他的東西。
恭仁帝是他的皇孫,奪位后也不會銷毀他的遺物。
而她,就曾在保存恭仁帝生前物品的宮殿中,看到過那幅畫。
那幅畫保存得極好,看來是景宏帝的心愛之物。畫上的女人,穿的是宮裝,長相美貌至極。冰肌玉骨,傾國傾城。
最重要的是,與自己至少有五分相似。
畫中女人的身份,她問過恭仁帝,正是景宏帝在位時最得寵的妃子。
沁妃,一位芳年早逝的寵妃。
在世時,景宏帝十分寵愛,視後宮妃嬪如無物。可惜紅顏薄命,沁妃進宮五年後,因一場病香消玉殞。
聽說,景宏帝傷心欲絕,以皇貴妃之禮將她葬於皇陵。
沁妃殞於深宮,而她遠在千里之外,兩人看著似乎並無聯繫。世間相似之人常有,但長得這麼出色,還像了五分以上的,她不會輕易以巧合論之。
那麼原生的親生父母到底是誰?
沁妃和她有沒有關係?要是有,她和沁妃是有血緣關係,還是…骨肉至親?這麼想著,她覺得迷霧重重,怎麼也猜不透。
外面響起腳步聲,輕緩從容。
她回過頭,一身紫金蟒袍的男人映入眼帘。
這是她幾個月來第一次見他穿親王正服,紫金的蟒袍,衣襟袖口都用金線綉著吉祥紋。袍子下擺,則是騰翻的金蟒,霸氣威武,活靈活現。
他原本就生得俊逸出塵,眼下越發麵如冠玉,高不可攀。
「這是我的母后。」
周月上忙深深行了大禮,「原來是太後娘娘。」
她稱呼為太後娘娘是最妥當的,祥泰帝是庶出,無論願不願意在他登基后都要尊先皇後為嫡母皇太后。
所以這聲太后,她是可以叫的。
「太後娘娘長得真美。」
晏桓的眼神幽深,看了一眼畫像,又看了一眼裝扮過的女子。憑心而論,母后是雍容華貴,母儀天下。真要講起貌美,自是不如沁妃的。
而她,以前素麵時已很像沁妃。精心妝扮后,看人時眼尾似帶著風情,五官更傾城,神態更惑人,也更似沁妃。
書房裡有短暫的安靜,兩人都齊齊看向牆上的畫。畫中的人目光仁慈,目光堅定深遠,像在看著他們。
她沒有見過先皇后,僅憑一個畫像,她就能想象得出來,對方一定是位睿智的宮中之主。
「父皇在世時,後宮之中曾有過一位百年難見的美人,被封為沁妃。」
他不緊不慢地提了一句,眼神未動。
周月上的心突然跳快,不知他為何會提到沁妃。或許是無意的,因為在談論美貌所以突然想起沁妃。
算起來,沁妃去世時,他有五六歲。要是記事早,或許會有印象的。她突然不確定起來,他提到沁妃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
「殿下還記得沁妃嗎?」
她問著,眼神故意不去看他,而是裝做看皇后的畫像。
晏桓眸色更深,轉過頭凝視著他。「那等顏色女子,但凡是見過者,皆不會忘記。」
他這麼一說,周月上已經明白過來。他之所以提到沁妃,一定是也發現自己和沁妃長得像。那麼,他應該也懷疑過自己和沁妃的關係。
「殿下都這麼說,可想那沁妃長得何等絕色,可惜我無緣能見。」
「你的長相,與她似了五六分。」
她立馬露出震驚的眼神,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是直接挑明自己和沁妃一定有關係嗎?
「我…我怎麼可能…長得像她?」
他也不願意她長得像沁妃,因為像沁妃她就有可能是自己的皇妹。要是不像沁妃,哪怕是長得尋常一些,也是好的。
周月上被他的眼神看得心裡越發的不確定,他這是什麼意思?她長得像沁妃又如何,沁妃都死了十七年了。
不…不對。
十七年,她現在十六歲多。
算起來,要是懷胎十月,那她豈不是…
皇宮之中,最不缺的就是秘密。沁妃真的死了嗎?要是死了,為何他會提起自己與沁妃長得像?
「殿下,我的親生父母和沁妃有什麼關係?」
他沒有回答,慢慢坐到書桌前。修長的手指輕輕劃過一塵不染的桌面,眼神落在桌上的硯台筆架上,似乎在想著什麼。
「此事以後我再與你詳說,你先出去吧。」
她依言,帶著滿腹疑惑告退離開。
出了院子,紫雲和朱雨正在那裡候著。見她出來,兩人行了一個禮,什麼也沒有多問。她一直在想他說的話,一路沉默。
到了自己住的院子,宋嬤嬤已經回來了。
「姑娘,老奴給您請安。」
「宋媽媽不用多禮,我初來王府,以後還得仰仗媽媽提點。」
她伸手虛扶一把,宋嬤嬤則暗自心驚。不光是她的長相,而是她的言行舉止,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要是不說,誰能看得出來這是一個長在鄉野之地的女子。說話的神態語氣,無一不恰到好處。恍若她以前的主子,大氣高貴。
難道真有天生貴氣一說?
紫雲和朱雨在無人看見的時候,快速交換眼神。顯然,她們也是很吃驚的。她們只知道姑娘是跟著王爺帶回來的,看姑娘的行事,莫不是哪個大戶人家出來的?
「姑娘折煞老奴,老奴已將五姑娘七姑娘和秋華姑娘安置妥當。姑娘還有什麼吩咐,只管交待老奴。」
周月上微微一笑,「以後少不得還要麻煩媽媽。」
宋嬤嬤微躬著身體,伊然恢復成深宮中跟隨主子鞍前馬後的得力心腹。周月上略有些感慨,身處何等境地,行事自是大不相同。
在萬陵和在路上,她可以不用太過在意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