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皇宮後方的煙盪山隸屬於內皇城範圍,自古皆是帝王御用馬場,豢養有良馬神駒三百二十匹,隨時供皇帝挑選為行獵抑或做為馬球隊之用。
嚴延趁著今日初春陽光好,一下朝後,聽到御馬司來報,說那匹渾身火紅如胭脂,無半絲雜色的小馬駒已經調教好了。
他興奮地扔下御筆,大步率先往外走。「胡溪,快快快,讓人把朕的騎服送來!」
「是,是,奴才這就讓人去準備。」
「還有,」他腳步停頓了一下,漂亮深邃的鳳眸閃過了一絲狡獪,故作沉吟。「唔,剛剛陀山進貢了一批上好靈芝,正準備要入庫—」
「噯,奴才明白了。」胡公公滿面堆顏,連連呵腰,腳下抹油似地一溜煙兒就去了。
安主子身子弱,他乾爹楊海最近眼睛都盯著皇宮大內的好東西呢,皇上雖早就把頂頂尖子的好藥材都往披香殿小庫里送了,可架不住他乾爹滿心滿腦都是安主子,一嗅聞到有什麼能拿來滋補養護安主子的,便會像狼一樣狠狠撲過去「叼」回披香殿牢牢存著。
皇上也是這幾日親自觀察才得知內情,可皇上非但不責怪,反而對此欣然樂見,眉開眼笑,彷佛終於知道從哪裡能偷到油吃的耗子那般快活……咳。
果不其然,胡公公一用「上好靈芝即將入庫」的消息把楊海給拐離披香殿,下一瞬,一身騎服稱顯得肩寬腿長英姿矯健的嚴延,立刻就溜進了披香殿,將一臉詫異愕然的安魚打橫抱起!
「皇上這是要做什麼?你、你快把我放下來!」她被迫偎靠在他強壯又氣息雄渾的胸膛前,下意識強烈掙紮起來。
「別動,朕要帶你去個好地方。」他濃眉舒展神采飛揚,突然低頭偷親了她臉頰一記——那滋味卻和小時候惡作劇偷啃她的下巴在上頭留下小乳牙痕時完全不一樣……
這一霎的偷香,帶著深深的佔有慾和抑管不住的心蕩神馳。
……朕的萸娘,嫩嫩的,真香!
安魚還來不及反應過來,臉蛋瞬間轟的紅透了。
他輕輕鬆鬆抱著她上了寬敞舒適的皇輦,厚重帘子一落下,只聞居中小茶案上那爐沉水香幽靜氣息冉冉飄蕩開來,一旁還擱著她最喜歡的幾樣彩果子。
「可以放我下來了吧?」她嬌小身軀在他大腿上僵硬得厲害,迫不及待就想逃離縮躲至皇輦軟座上的另一頭,可他雙臂圈得越發緊,絲紋不動……安魚有些惱了。「皇上!」
「別動。」他靠在她耳邊嗓音低沉而沙啞,隱隱帶著一縷灼熱的危險。
「萸娘,朕已經是個大男人了。」
她先是狐疑,隨即臉色一愣,感覺到臀下被某個漸漸變硬的什麼給硌著了,領略過來后,霎時羞憤欲死。
嚴延依依地緊擁著她,喟嘆如纏綿。「萸娘,你終於在我懷裡……我這是在做夢嗎?」
皇輦穩穩前行,絲毫不顯顛簸,可安魚在他火熱懷抱與呢喃里卻有種奇異的暈眩感……然下一刻,她又霍然清醒了過來!
「放、開、我!」
他感覺到她語氣中的冰冷,心狠狠一撞。「萸娘?」
「我不舒服。」
嚴延彷佛被當頭潑了盆冰水,滿心蕩漾悸動熱浪凍成了數九寒天,俊美臉龐逐漸蒼白,雙臂只得緩緩鬆了開來,眼睜睜看著她急忙竄往另一端角落,飯眉瞪著自己。
「萸娘,你不愛阿延了嗎?」
她不想見他眸底深深的受傷,目光移往那爐沉水香上,低聲道:「阿延,從前是我想不明白,可今日怎麼換作是你看不開了?」
「朕不想同你爭辯這個,」他生怕自己會忍不住大吼,把滿腹委屈挫折無奈的自厭怒火誤傷到她身上,瘠啞道:「朕知道你現在不信我,可朕有的是時間和意志跟你耗下去……朕知道你又要提五年之約了,這不是連一年都還沒到嗎?你又何苦急急同朕撇清關係、視朕如蛇蠍?」
她一時也有些啞口無言。
「朕今日,只是想帶你去看個東西的……」他眼神黯然蕭索。
安魚看著眼前高大男人沮喪頹唐地塌著肩,無力地靠在錦墩上,她欲言又止,心底也悶悶亂亂得極不好受。
「你……想讓我看什麼?」她終究還是不忍心,遲疑地開口。
他長長睫毛恍似欲振乏力的蝴蝶,輕輕一顫,漂亮的薄唇微微囁嚅。「你不生朕的氣了嗎?」
她被堵得又不想跟他說話了,可是看著他眼巴巴兒地瞅望著自己那副可憐兮兮樣,舊日的記憶再度回來……
當年的少年太子,夜裡偷偷和禁衛軍副統領習武,弄得一身傷遮遮掩掩回來,被她發現后,噙淚默默替他上藥時,他也是用這可憐兮兮的討好神情對著她——
萸娘姊姊,你別生孤的氣好嗎?
安魚眨了眨突然泛起的熱霧,表情不變,可語氣已不知不覺軟化了下來,「你別那樣……我便不會生你的氣。」
「哪樣?」
她語塞。
他看著她頰生紅暈,心下一盪,又口乾舌燥地舔了舔唇。「喔。」
「嚴延!」
「明白明白,往後朕忍住就是了。」他咕噥,不著痕迹地把大氅一抖,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微微蓋住了某處。
就這麼一路上別彆扭扭——是安魚彆扭,嚴延則是一個勁兒傻笑——終於到了煙盪山。
極目遼闊,儘是大片大片雪融嫩草漸生的草原。
安魚吃驚地看著被牽至自己跟前來的這匹胭脂小馬駒,色澤艷艷油光水滑,神駿又目光溫馴乖順,她情不自禁慢慢走上前,嘗試著伸出一隻手先讓它嗅聞。
胭脂小馬駒大頭靠了過來,打了個響鼻,隨即依戀地蹭了蹭她的手。
「它、它這是……」她霎時心都要化了,掩不住喜悅地回頭忐忑地問,「這是喜歡我嗎?」
「是,喜歡你。」他滿眼溫柔地凝視著她。
她胸口怦咚了一下,急忙忙又調轉視線,回到小馬駒面前。「呃,它叫什麼名字?」
「紅豆。」嚴延上前一步,伸過長臂彷佛要將她圈靠在懷裡,她渾身一僵,可下一瞬他的手卻是越過她的肩頭,撫摸胭脂小馬駒的耳朵。「它是母的,叫紅豆,你喜歡嗎?」
安魚小巧的耳朵也不自覺地發癢發燙起來,定了定神,挪了挪身子,稍微離得身後厚實的胸膛遠些。
「它多大了?」
「剛剛滿一歲。」
「一歲了?」她微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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