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8、我對不起你和孩子（二）

墨懷瑾瞪了季瑜兮一眼，解釋道。

「我是不想見他，我送你過去。」

說著，便拉著季瑜兮上了車，兩個人朝著東都市郊的監獄開去。

到了監獄，墨懷瑾還真的沒有跟進去，坐在車裡目送季瑜兮進了裡面。

時隔一年多，當季瑜兮再次見到墨子坤的時候，差點認不出這個男人。

印象中，墨子坤年輕陽光，青春帥氣，就算壞事做盡，但不可否認他長得很帥。

可眼前的墨子坤，骨瘦嶙峋，一臉鬍渣，剃了光頭，眼窩深陷，皮膚粗糙，走進探望室的時候，可能是叫上帶著腳鐐，走起路來佝僂著背，像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

可能於洛塵上午沒有告訴墨子坤季瑜兮會來見他，當墨子坤看到季瑜兮坐在探望室的時候，那雙無神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光芒，但稍縱即逝，隨後，手忙腳亂的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衣服，然後有些局促的坐在了季瑜兮的對面。

在這裡關了一年，早就關掉了墨子坤身上所有的朝氣和鋒芒，也消磨掉了他所有的意志。

「沒想到你真的會來。」

這是墨子坤開口的第一句。

說實話，季瑜兮再次看到墨子坤后，心情還是挺複雜的，兩世糾葛，若說季瑜兮毫無波瀾是不可能的，不過季瑜兮表現的還是聽平靜的。

季瑜兮靠在椅背上，姿態慵懶隨意，雙手隨意的放在桌上，看著面前彷彿換了一個人的墨子坤，冷淡的開口道。

「於少說你想見我，我很好奇，你見我有什麼事？」

「我，瑜兮，我能這麼叫你嗎？」

墨子坤小心翼翼的詢問道，看向季瑜兮的眼神帶著一種複雜的情緒，季瑜兮看的一臉疑惑，那種眼神，就像是看心愛之人的表情，可她和這個男人之間，應該只有仇恨吧。

不過對於一個將死之人提出的要求，墨子坤也沒必要過多糾結，便回了句。

「隨你。」

聽到這個回答，墨子坤鬆了口氣，然後搬了把椅子往前做了些，雙手放在桌上，手上還帶著鐐銬，因為長期銬著，手腕處已經磨出了厚重的老繭。

「瑜兮，你能來，我真的很高興，我就還剩下兩天時間，你來了，我也就死而無憾了。」

墨子坤的話聽著有些古怪，他不是該恨嗎，怎麼還高興了，難道是在這裡關傻了。

「墨子坤，有什麼你就說吧，我來這裡，不是來聽你廢話的。」

季瑜兮沒有那麼多的耐心，語氣冷漠的開口道。

墨子坤此時臉上閃過一抹苦澀的笑意，隨即，磨光中閃過一絲愧疚，看著季瑜兮，像是在為自己過去的行為懺悔。

墨子坤沉默了許久，就在季瑜兮失去最後一點耐心的時候，墨子坤開口了。

「半年前，我在監獄里選擇了自殺，自殺未遂。」

墨子坤說到這，忽然一笑，季瑜兮聽了，明顯一怔，半年前，她還處在昏迷中，可醒來也沒聽墨懷瑾提到過啊。

「聽說你一年前出了事，昏迷了，看你現在這樣，應該都恢復了吧！」

墨子坤微笑的看著季瑜兮，眼底居然閃過一絲欣慰的表情，這讓季瑜兮更加的困惑了，難道說這男人自殺後腦袋受了刺激。

「墨子坤，你究竟想說什麼，如果說想告訴我你自殺過，那我覺得你沒必要說，我不感興趣。」

季瑜兮後悔來這裡了，她一定是腦袋進水了，竟然以為這個男人有什麼重要的原因要見她呢。

說完，季瑜兮站了起來，她已經沒有耐心繼續留在這了。

「瑜兮，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和孩子。」

身後，傳來這麼一句話，季瑜兮怔住了，準備去開門的手又縮了回來，一個轉身，一臉震驚的看向了墨子坤。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季瑜兮心裡有了一種猜測，此時的墨子坤臉上染上濃烈的悲痛和愧疚，看著季瑜兮，說道。

「我一直在想，為什麼你總是針對我，就算你是站在我四叔那一邊的，也不該那麼的仇恨我，可現在我明白了，沒想到我居然對你做出那樣的事情。」

這時，季瑜兮已經肯定，墨子坤也重生了，應該就是他口中的自殺。

季瑜兮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看著墨子坤，墨子坤低著頭，安靜了許久，然後抬頭看向季瑜兮，愧疚，不安，各種複雜的情緒在他臉上閃過。

「這裡的生活太苦了，我熬不住，所以選擇了自殺，在我被救過來的期間，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我夢見了你在那個封閉的城堡里苦苦的哀求，我夢見了我和姜柔把那個孩子的心臟去救另一個孩子，我夢到了你倒在血泊中垂死掙扎和絕望的眼神。呵呵，我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這樣的心狠手辣，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去救別人的孩子，你說我蠢不蠢。」

墨子坤忽然一陣苦笑，一臉的嘲諷。

季瑜兮有些詫異，這裡面的信息量太大了，她怎麼也沒想到上一世姜柔的那個孩子居然不是墨子坤的，看到墨子坤此刻臉上的悔恨，季瑜兮苦澀一笑。

這個男人，用自己孩子的性命去救了一個父不詳的孩子，這算不算是報應呢。

「瑜兮，你說我傻不傻，放著真心待我的人不珍惜，居然對那種女人鬼迷心竅，我活該如此。」

說到這，墨子坤忽然悲痛的雙手抱著頭，整個腦袋搭在桌上。

季瑜兮看不到墨子坤臉上的表情，不過從他顫抖的身體可以猜到一些。

當重新撕開傷口，讓自己想起過去的那些傷痛，季瑜兮以為自己會痛不欲生，可事實上，她表現的格外的平靜。

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葯，更何況那是她上一世的經歷，而現在，她有著不一樣的人生，和面前的男人也不會再有任何的交集。

「墨子坤，我不知道你找我來這裡說這些是什麼意思，是想要告訴我你後悔了，或是在和我懺悔，但我覺得這一切都沒有必要了，你就當這些只是一場夢好了。」

說到這，季瑜兮站起來，鬆了口氣，看了眼身形消瘦的墨子坤，幽幽的說了句。

「細算下來，其實你也算為那個孩子報了仇，你親手結束了姜柔的性命，希望來生，你我只是陌路人。」

說完，季瑜兮轉身，準備離開。

「瑜兮，你相信我，我真的愛過你，不管是那個夢裡還是此刻的現實，我真的愛過你，可我不知道為什麼，漸漸的迷失的方向，對不起，對不起……」

墨子坤哭了，這還是季瑜兮第一次看到這麼軟弱的墨子坤。

墨子坤抬頭，看著季瑜兮，然後慢慢的站起來，之後朝著季瑜兮這邊走了兩步。

撲通……

墨子坤直接跪在了季瑜兮的面前，低著頭，哭的像個翻了錯誤的孩子。

「瑜兮，對不起，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我只想讓你知道，我知道錯了，對不起……」

說到最後，墨子坤整個人哭倒在了地上。

季瑜兮平靜的看著面前的痛哭流涕的墨子坤，內心居然毫無波瀾，聽著墨子坤一句一句的對不起，她表情淡然。

或許現在這樣是對墨子坤最好的懲罰，當一切揭開，當這個男人知道自己曾經錯的有多離譜的時候，那種自責，愧疚才是最煎熬的。

「墨子坤，這些道歉你不需要對我說，站在你面前的早就不是和你有交集的季瑜兮，你真心道歉，就該對那個剛出生就被你們奪取生命的孩子去道歉。其實我還得感謝你當初的狠絕，不然又怎麼會有現在的季瑜兮，比起那個沒有自由的牢籠，現在的我才擁有了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