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會不會太晚了?
另一個清凈簡潔的房間。
黑衣男子輕擁著一位女子在懷中,面上覆了一張泛著冷光的灰金色面具,額頭隔著面具輕抵在女子光滑白皙的額上,一隻手攬著女子的腰,另一隻手在女子唇上緩緩摩挲。
女子著了一身簡單的雪衣,周身上下無一飾物,素雅至極,而那張薄涼如雪的面容卻是世間少有,五官皆是精緻無暇,似凈雪般晶瑩剔透,尤其是眉峰與眸眼,瀠繞著一片驅散不盡的清冷之意。
即便男子的動作曖昧而又親昵,那絕美無雙的面容之上依舊沒有半點情緒,只是睜著眼睛冷冷地看著對方,薄唇微啟,「你逾距了!」
面前這位男子,她不知道對方的年紀也不知道對方的容貌更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他們現在是合作關係。
兩個人,連朋友都算不上。
今日會在這裡見面,也不過是商談她如何進宮而已。
剛才對方這個舉動,確實讓她有些意外。
男子輕輕低低地笑了笑,「抱歉!」緩緩地擲出了兩個字,然後鬆開了剛走到窗邊就被自己拉過來攬在懷中的顧聽雪。
在顧聽雪看不到的地方,面具之下的眼眸略帶了兩分深沉冷意地看著不遠處的那道天青色身影,眼中浮現了一抹邪儔的寒光。
顧聽雪依舊是面無表情地看著男子,「我沒有從你這聲抱歉裡面聽到半點誠意。」
男子再次笑了笑,意味不明地幽幽道:「聽雪你畢竟長得這麼好看,我們相識共事這麼久,對你有些情意也是難免的!」
顧聽雪似乎彎了一下嘴角,溢出唇瓣的卻是一聲冷笑,沒有說話,也沒有再走向窗戶,而是朝著房間中央的木桌走去。
男子雙手環胸,就這樣眸光玩味地倚靠在窗邊,靜靜地看著窗外,「嘖,這不是你的舊情人么?聽雪,你要不要過來看看?」
男子忽然開口,還是那種聽上去就是非常驚訝的語氣。
然後偏頭,看向了房間中央雪衣出塵的女子。
聽到男子的話,顧聽雪整個人身子忽然僵了僵,下一瞬幾乎是步子有些急切地走向了窗邊。
大街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但顧聽雪幾乎是在一眼之間便看見了那道天青色的頎長身影。
一眼望去,視線便如膠在那道天青色的身影之上一般,從此再移不開眸光,有些貪慕地看著對方,一向都是清冷不可方物的面容,此刻竟然浮現了一抹說不出來的柔情。
青辭!!
從此,視線之內,天地之間,便只剩下了沈青辭一人。
天雪素青,風姿絕塵。
眸眼之中,只剩下了那一抹傾天絕地的青影。
一旁的黑衣男子看著顧聽雪,微微地眯縫了一下眼睛,然後看向了沈青辭,眼眸之中冷光乍現,一聲冷笑,然後帶著嘲諷的聲音緩緩響起,「還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除了一個沈青辭,你就再看不見其他人了么?他身邊那位,可是連王府的世子,連樞!」
聞言,顧聽雪才似乎是瞬間回過神來一般,清冷的眸光,緩緩地落在了連樞的身上,不過須臾便已經收回,冷寒著一雙漂亮的眼睛看向黑衣男子,「那又如何?!都是些不相干的人!」
嗓音,依舊是冷漠如冰,沒有半點感情。
對她來說,連王府世子和她,他們之間的差別,雲泥之別,根本就不會有半點交集。
「呵!」男子低笑了一聲,稍微有些陰陽怪氣地道:「連王府世子連樞,好男風,這件事情,顧小姐不會不知道吧?!」
顧聽雪眸色更冷,眸光隱約帶著冷寒的逼仄,「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覺得呢?」黑衣男子不答反問,即使是隔著面具,也能感覺到他那似笑非笑的眸光神色。
顧聽雪漂亮好看的唇微微抿成了一條直線,「不可能。」緩緩地,冷漠地,擲出了三個字。
「不可能么?」男子又是一聲冷笑,手微微一抬,指著漸行漸遠的三人,溢出唇瓣的話語裡面是掩飾不住的嘲弄諷刺,「顧聽雪,你最了解沈青辭,這麼多年,你可見過他與誰人關係這麼親密熟稔?!」
顧聽雪本就是微抿著的唇再次抿緊了幾分,漂亮清冷的眸子,靜靜地看著遠處的兩人,眼眸深處,神色莫名。
是啊,她最了解青辭!
青辭雖然看著溫潤,但其實有一分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淡漠冷然,青辭他,並不易親近。
當初,是她死纏爛打地追著他快半年的時間,青辭才漸漸地將她放在了心上。
「你應該還不知道吧,沈青辭才來上京沒多久,就已經住進了連王府。」黑衣男子依舊是雙手環胸站在一旁,淡淡地說道。
「真要說起來,連樞雖然身為男子,可是,容貌比起你,可是半點不遑多讓!」伸手輕輕地搭在了顧聽雪的肩上,男子在她的耳邊低低地說了一句。
「你閉嘴!」顧聽雪沒看身側的黑衣男子,擲出了一句沒有任何溫度的話語。
男子大概是鮮少被人這樣呵斥著閉嘴,眸光瞬間一寒,手已經扣住了顧聽雪的脖子,不過在緊了一瞬之後便緩緩鬆開,手指輕輕地撫過她修長優美的脖頸,順著鎖骨微微往下隔著衣衫在她的胸上狠狠地捏了一下,冷笑著開口,「顧聽雪,你應該慶幸我對你有點兒興趣,不然……呵!」
最後那一個字,可以說是意味深長。
全程,顧聽雪都是神色冷漠地站在原地,容色當得十分的面容之上,依舊沒有任何錶情。
只是靜靜地站在窗前,目光依舊落在連樞和沈青辭身上。
最後,似乎是停留在了連樞扶著沈青辭的雙手之上。
清冷如雪的眸子,微微地,深了幾分。
「怎麼?吃醋了?」黑衣男子走到了桌邊取出了兩個倒扣著的杯子,倒了兩杯茶,端起其中的一杯細細地品著,似笑非笑地問道。
直到那道天青色的身影漸漸地消失在視線之中,顧聽雪才收回目光,漂亮的眸子又恢復了那種沒有一絲柔情的冷漠,「我沒有立場。」
垂下眸子,聽不出情緒地說出了一句話。
她已經沒有立場吃醋。
「你倒是大方!」黑衣男子微嘲一聲。
顧聽雪沒有說話,只是目光冷漠地看著黑衣男子,「我會在國宴之時進宮,南宮冽會幫我。」
聞言,黑衣男子輕嘖了一聲,「南宮冽他會幫你?他不是喜歡你么?讓你進宮成為陛下的妃子你名義上可就是他的長輩了?」
顧聽雪神色未改,清冷的面容依舊如凈雪一般,沒有絲毫溫度,沒有半分表情,「他阻止不了我。」
這是她和南宮冽都清楚的事情。
她既然打算進宮,就算南宮冽不出手幫忙,她也總會有其他的方法。
「呵!」黑衣男子一聲嘲諷的冷笑,輕啜了一口茶,目光有些微微深沉地落在了顧聽雪的身上,「南宮冽雖然是東凌太子,可是,自認識你以來對你真的是沒得說,你難道就沒有半分動心么?」
「我不喜歡他,而且我有喜歡的人了!」顧聽雪緩緩道。
「這個我知道,你喜歡沈青辭嘛!」黑衣男子接了一句,意味深長且諷刺無限。
顧聽雪來上京雖然不過一年多的時間,但是放眼整個上京,喜歡她的男子不知凡幾,上至天潢貴胄,下至平民百姓,其中不泛青年才俊,可是,她的心中,除了一個沈青辭,再沒有任何人能住進去。
顧聽雪沒有再說話,也緩步走到了桌邊坐下,端起面前冒著熱氣的茶輕抿了一口。
黑衣男子背著手用手指關節輕輕地敲了幾下木桌,聽不出來是試探還是好奇地問:「其實,當年的事情,就算是沈青辭知曉以他的性子也未必會介意,你又何必離開他身邊?」
顧聽雪微抬了一下眸子,除了握著茶杯的手微微僵了一下,面容之上情緒未曾表露半分,「你在試探我?」
被發現了自己的意圖,男子也不見尷尬之色,淡淡地說道:「我們現在是合作關係,我必須要保證你進宮之後不會背棄不是?萬一沈青辭帶著你離開,你就直接跟他走了,這對我們來說可是一件得不償失的事情!」
「我不會和沈青辭離開。」這一句話,顧聽雪說得很慢,似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在唇齒之間來回研磨輾轉之後才說出來的。
本就是如凈雪般白皙的臉色,也稍稍地,蒼白了兩分。
黑衣男子饒有興趣地輕嘖了一聲,越過桌子,手輕緩地落在了顧聽雪的臉上,用指腹一下一下地摩挲著,語調卻是似笑非笑,「你現在這幅模樣,可不像是能捨得下沈青辭!!」
「我和他,很久之前,就已經沒有可能了。」顧聽雪沒有看黑衣男子,只是看向窗外蔚藍的天空,很輕很輕地道。
清冷的眸子,甚至有那麼一瞬間的虛幻。
青辭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人,他值得最好的,而她,配他不起!
與青辭相識,對她來說,就像是人生中的一場美夢,夢醒了,人也該清醒了。
「可是,我怎麼知道你的這些話是真是假?」男子又為自己續添了一杯茶,不疾不徐地說道。
「我沒必要對你們說謊……」說到這裡,顧聽雪似乎是反應過來什麼,清冷如雪的絕美面容露出了一分冷笑,「你們有什麼要求直說便是,沒必要這樣子彎彎繞繞!」
黑衣男子微頓了一下,片刻神色便已經恢復如常,手中多出了一個白玉瓷瓶,遞到了顧聽雪的面前。
顧聽雪心中已經瞭然,唇邊的笑意依舊是泛著冷意,「這是什麼?」
「綾羅。」說完之後頓了一下,又為顧聽雪解釋:「綾羅蛇與綾羅花共生,這是綾羅蛇毒液所煉製的毒,唯有與之共生的綾羅花可解,一株一解,所以,別人根本就解不了。」
綾羅這種毒並不少見,它最惡毒的地方就是綾羅的解藥隨處可見,但是,卻一株一解,除非是與之共生的綾羅花,其他的解藥都是無效。
所以,綾羅真正的解藥,只有一種。
「你們果然是思慮周全!」說完這句話之後,顧聽雪沒有任何猶豫地接過了黑衣男子手中的瓷瓶,仰頭一飲而盡。
左右,不外乎一條性命而已。
她現在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身體和這條命。
本來就,沒什麼好在乎的!
黑衣男子眸中倒是沒有詫異之色,他一直都知道,顧聽雪是不怕死的。
不過,面具之下的那雙眼睛,還是有一抹複雜之色一閃而過,快地難以捕捉。
放下瓷瓶,顧聽雪清冷絕美的面容之上依舊沒有半點表情,就這樣抬眸看著黑衣男子,「若是無事我便回去了!」
「等等。」在顧聽雪準備起身的時候,黑衣男子忽然開口。
顧聽雪停下來看著他,沒有說話。
「當初是你算計著南宮鴻去了那個院落?然後又將他的東西故意落在了那裡?」雖然是在問顧聽雪,可是,這句話中的意思,已然算是肯定。
當初,他以為那名侍女是鳳臨煙,將她囚禁在了那個院落,知情人只有聽雪。
「是。」顧聽雪直接承認。
「那個女人是南宮鴻殺的還是你殺的?」南宮鴻就算是不清楚對方的身份,在那個時候,應該也不會蠢到為自己招惹禍事。
「是我殺的。」顧聽雪絲毫不介意對方知道。
「果然。」黑衣男子緩緩地道出了兩個字,然後看向了顧聽雪,「你和南宮鴻果然有仇。」
顧聽雪不置可否,只是在男子看不到的地方,清冷的眸眼微微地深邃了幾分,鮮少地如染了墨跡一般,沉不見底。
和南宮鴻有仇么?!
可不僅僅只是南宮鴻。
不過,眸中的墨色也是一閃而過,下一瞬就恢復了那種如凈雪般的清冷漠然。
「你這樣做,值得么?」半晌之後,黑衣男子還是問了一聲,「用自己的一輩子都賭在這場仇恨中,值得么?」
「除此之外,我好像……也沒有什麼可做的了!」顧聽雪低低緩緩地道。
唯一的親人,已經死了;唯一的朋友,和她反目;唯一的愛人,估計只會恨她。
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就活成了現在的樣子!!
黑衣男子眼中眸色一震,愣了許久。
而顧聽雪早已經神色恢復如常,轉身離開。
連王府。
青蕪院。
連樞看著臉色蒼白地近乎透明的沈青辭,眉心狠狠蹙起,眼眸中的擔憂之色幾乎掩飾不住,就連話語都有些急切,「哥,你哪裡不舒服?我去讓夙止給你看看!」
沈青辭蒼白著臉色,漂亮的狐狸眼失了幾分色彩,甚至不知不覺地添了幾分黯然之色,不過在看向神色擔憂的連樞之時,依舊對著她笑了笑,聲音是那種很輕很低的虛弱,也很柔和,「小兮,你別擔心,我沒事!」
連樞自然不會相信,抿著唇站在床邊看著沈青辭。
沈青辭眉眼帶著淺笑,很是柔和,以眼神告訴著連樞,他沒事。
本來,也就應該沒什麼大事。
不過是見到了位……故人而已。
連樞盯著沈青辭,沉默著,沉默著,終於輕嘆了一口氣,倒了一杯溫熱的開水給他,又取出了沈青辭日常服用的葯,看著他吃完葯之後,復將茶杯放下。
走到床邊,看了一眼靠坐在床頭的沈青辭,連樞替他將被角往上掖了幾掖,「哥,你好好休息!」
沈青辭點了點頭,「嗯。」
等連樞離開了房間,沈青辭蒼白的面容再次微白了兩分,漂亮的狐狸眼寫滿了沉寂落寞之色,眉宇之間,依稀有著兩分倦怠。
一年多,快兩年了,還是……忘不掉啊!!
蒼白有力的手緩緩地落在了頭上,輕輕一抽,如瀑的墨發瞬間傾瀉在身後,手中,已經多了一枚木簪。
梨花木簪,木簪被雕刻成梨花的形狀,並不算很精細,細看之下甚至還有幾分粗糙,可見雕刻木簪之人當時手藝並不算很好。
只是,這根梨花木簪,不難看出,已經有些舊。
甚至還有摩挲的紋絡。
沈青辭握著木簪,垂眸靜靜地看著,漂亮的眼眸之中,神色越來越深,越來越沉,裡面的濃墨深地有些化不開。
沈青辭就這樣,沉默著。
似乎,依稀有清凌悅耳如銀鈴的聲音,緩緩傳來。
「青辭,我送你一個禮物!」
「你先閉上眼睛。」
「這是我親手做的,你就算是不喜歡也不能嫌棄!」
「是不是很好看,我果然很有天賦!以後我靠這門手藝發家致富,然後我養你啊!」
「你吃的葯這麼珍貴呀,我有點養不起!」
「唉,果然是個嬌貴的藥罐子,以後我負責賺錢養家,你在家貌美如花!」
「我娘讓你去我家吃飯,嘿嘿,別人是醜媳婦見公婆,你是美夫婿見丈母娘。」
「娘讓我別欺負你,明明我才是她女兒,而且我這麼心疼你。」
「青辭,你怎麼這麼好看!」
……
「你才好看!」沈青辭握著手中的木簪,帶著輕笑地說了一聲。
話音剛落的瞬間,身子微微僵了僵,無奈地苦澀一笑,眸眼之中儘是那種說不出來的幽深,幽深之餘,便是散不開的自嘲。
緊握著木簪的手又緊了幾分,面色依舊是一片慘白。
這麼久了,她說過的話,竟然還……記得這麼清楚!!
今天,他確實是看到顧聽雪了。
卻是看見了她被別人擁在懷中。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沈青辭沒有說話,只是依舊垂眸看著手中的木簪。
忽然,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進來。」沈青辭回過神,淡淡地道。
房門被人推開,來人一身紅衣,眉目精緻如畫,手中端了一個托盤,上面放了一個青花瓷盅和一個瓷碗,手中還有一個不是很明顯的草編的蜻蜓。
但是,沈青辭卻瞬間愣住了,漂亮的狐狸眼中除了驚訝意外之色之外,再沒有任何情緒。
不為其他,只因為,連樞穿了一襲妖紅色……衣裙!
與往日的一身男兒裝扮不一樣,與上次一襲青色衣裙也不一樣,這個樣子的連樞,才是最妖治魅然的。
五官精緻,容貌如畫,削薄泣血的唇,清魅妖嬈的眼,與往日的薄涼妖異不一樣,連樞微微上挑的丹鳳眼眼尾略帶了幾分笑意,不是那種習慣性的笑,也不是冷魅的似笑非笑,而是那種發自真心的笑。
很輕,很淡,也很魅。
尤其是額間那個蓮花狀的妖紅色花鈿,似乎濃地可以滴出血來,為這張本就魅到了極致的容顏更添了幾分狡艷靡麗。
墨發披散在身後,雖然是僅用一根藏藍色的髮帶束起,都束地有些凌亂,可見束髮之人手藝不怎地。
不過,這種有些凌亂的墨發,反而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妖異美。
沈青辭看著面前的人,腦海中只浮現了四個字。
妖顏惑世!!
他家小兮果然是有為禍天下的資本。
沈青辭靠坐在床上抬眸靜靜地看著連樞,微微一笑,嗓音清潤,「小兮。」
連樞也微微地勾了一下嘴角,漂亮狹長的魅然丹鳳眼看向了沈青辭,斂去了往日的涼薄之色,「哥哥,好看么??」
沈青辭微微頷首點頭,「好看。」
末了,又補充了一句,「很好看。」
溫潤內斂的眉宇之間不經意地多了幾分暖意,小兮應該是看出了他心情不好,想讓他開心一點吧!!
想到這裡,之前的情緒悄無聲息地散了幾分。
「我也覺得很好看。」連樞也頗為自戀地點了點頭。
端著托盤在床邊坐下,看著臉色依舊有些蒼白卻多了幾分暖意的沈青辭,「這是碧雲姑姑剛做好的蓮子羹,我記得你挺喜歡吃的。」
沈青辭也沒有說謝謝,畢竟那太見外了,只是眸光含笑地看著連樞從瓷盅中輕舀到瓷碗中,目光落在了她額間的花鈿,修長白皙的指在她的額間輕輕一點,淡笑地開口,「你這個倒是畫地好看!」
聞言,連樞彎了一下嘴角,似乎是有些自豪,「我這個畫得可好看了,在青樓的時候那些女子都會讓我替她們畫。」
沈青辭:「……」
伸手揉了揉眉心,唇邊帶著無可奈何的寵溺淺笑。
他怎麼就忘記了,他們連世子描地一手出神入化的眉心妝!
「喏,趁熱喝了吧!」取了一個枕頭放在沈青辭的身後,將手中的瓷碗遞給了他。
沈青辭接過,一勺一勺地慢慢吃著,看著面前一襲妖紅的少女伸手到托盤上他才發現上面還有棕櫚樹葉,漂亮的狐狸眼微深了幾分,握著的瓷碗的手輕顫了一下,「小兮,你是不是想起來了?」
「嗯?」連樞拿過棕櫚樹葉,抬了一下眸子。
大概是明白了沈青辭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連樞搖了搖頭,「沒有,我只是聽母妃說過,以前我哭鬧的時候你就編蜻蜓來哄我。」
哥哥那年出事之前的事情,她沒有半點記憶。
甚至連在山上休養的那一年,她的記憶都是混混沌沌。
沈青辭輕笑了一聲,眸眼之中倒也不見失落,是那種淡淡的瞭然釋懷,空出一隻手輕輕地揉了揉連樞披散在身後的墨發,「記不起來也沒關係。」
然後看了一眼連樞手中的棕櫚葉,輕挑了一下眉,「小兮會編么?」
連樞:「……」
搖了搖頭,指著那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完好無損的蜻蜓,挺認真地開口,「我拆開這個看一看。」
沈青辭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連樞坐在床邊搗鼓這些新的舊的棕櫚葉。
連樞脫了鞋子,雙腿盤著坐在床邊,微蹙著眉看著手中的棕櫚葉。
抬眸目光輕柔地看著連樞,沈青辭低低輕輕地笑了笑,將手中已經空了的瓷碗隨手放在了一旁,對著連樞淡聲道:「小兮,我教你吧!」
然後從連樞手中接過了那些舊的棕櫚葉,看了連樞一眼,「你跟著我做就行。」
然後,兩個人,都坐在床上,挺認真地對坐著。
兩雙漂亮好看的手,握著棕櫚葉輕輕地來回折繞著。
外面陽光正好,微風和煦,房間裡面一片清和溫情。
「不是這樣,要這樣卷過來。」沈青辭時不時地糾正連樞。
沒多久,兩個棕櫚葉編織的蜻蜓就出現了。
一個是舊的,齊齊整整。
一個用的是新葉,有些歪歪扭扭,不過,至少能看得出蜻蜓的形狀。
連樞看了一眼沈青辭編的蜻蜓,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伸手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小兮是打算送給我么?」沈青辭從連樞的手中拿過了那隻蜻蜓,聲音溫溫和和地開口。
看著沈青辭眉梢眼角淡淡的淺笑,連樞也笑著點了點頭,「嗯。」
微微勾唇,淡淡一笑,已是妖魅絕世。
沈青辭伸手輕揉了揉連樞的墨發,從衣袖中取出了一小袋蓮子,沒有剝,他靠坐在床上,修長白皙的手熟練地剝著蓮子,將蓮子遞到了連樞嘴邊,勾著唇角溫聲道:「等國宴之後,我帶你去千機山莊吧,那裡有成片的荷花,很多的蓮子。」
連樞咬住蓮子,點了點頭,「好。」
沈青辭慢條斯理地剝著蓮子,全數餵了連樞。
「這身衣服挺適合你的!」將手中一把蓮子肉遞給連樞的時候,沈青辭淡淡地說了一句。
「這是阿緋送給我的。」說完這句話之後,連樞的臉色就忽然僵了僵,有些說不出來的心虛。
阿緋說過,如果她換上這身衣服,一定要他第一個看到!!!
「怎麼了?」察覺到連樞的不對勁,沈青辭看著她問了一聲。
連樞搖了搖頭,「沒事。」
寵溺地輕揉幾下連樞的發,目光帶了幾分微微的戲謔,「小兮長得這麼好看,也不知道禍害多少少年公子!」
「不過,也是可以考慮婚事了!」後面這一句話,五分玩笑五分認真。
說完之後,看著連樞。
「哥,我不急,母妃和你肯定也捨不得我這麼早就出嫁。」魅魅然的聲音用那種半撒嬌的話語說了出來,說完之後還輕輕地扯了扯沈青辭的衣袖。
沈青辭無奈地輕輕一笑,伸手寵溺地颳了一下連樞的鼻子,「從來不撒嬌的人撒嬌起來果然很奇怪!」
心中卻有些微微澀然。
從來不撒嬌么?!並不,小兮小時候喜歡撒嬌,拽著你的衣袖,如黑珍珠一樣的眼睛水汪汪,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你。
那個時候,他從來拒絕不了小兮的要求,不管多麼荒唐的事情,他都會陪著小兮一起。
如果,當年沒有發生那麼多的事情,小兮應該一直是以前單純的模樣。
連樞在這裡陪了沈青辭一會兒,見他面容隱約帶著倦容,就起身告辭。
出了青蕪院,絕魅面容之上頗為柔和的神色不經意地就收了起來,恢復了以往那種艷治邪魅,眉宇之間,神色淡漠。
「連樞!?」看見一襲紅裙的連樞,出岫有些意外地愣在了原地。
連樞削薄的唇似笑非笑地一掀,沒有說話,只是「嗯哼」一聲。
出岫輕輕地笑了笑,連樞喜愛穿紅衣,但是從來都是作男兒打扮,若是換上女裝,從來沒有穿過紅衣。
「很好看。」出岫認真地道。
然後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事情,出岫的眸光微微頓了一下,朝著連樞的房間輕輕地看了一眼。
連樞和出岫相識十年,幾乎就是形影不離的存在,兩個人之間默契感十足。
看著出岫的動作,連樞也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間,「是誰?」
出岫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了一眼連樞身上的衣裙,溫潤的眼眸中,有些微微的同情。
緋公子送這套衣服給連樞的時候他是在場的,這麼久連樞唯一一次穿,就被那位爺逮個正著!!
「我先去換一套衣服!」說完連樞就想離開,還沒轉身一道清灼冽然的聲音幽幽地,不急不緩地,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吐出,「嘖,連小樞,現在去換會不會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