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當然了,她腳滑不過是意外,畢竟誰也不想自己跌死。
「芊眠,能者多勞,既然採藥草的工作我比你能夠勝任,那就交給我吧!大不了回去后,曬葯的工作全交給你,這樣不就好了?用不著計較這點小事吧?」紅千季忍不住失笑。
都說是當成一家人看待了,可花芊眠卻怎麼也不肯讓他多盡點心力。
「唉……這也是啦,誰教我真的沒有你厲害。」花芊眠點點頭,算是接納了紅千季這個提議。
因為,她也不想讓人多擔心,更何況兩人的身手實在是相差太多了。
紅千季見她終於肯乖乖坐回大石上休息,順道整理兩人摘下來的藥草,於是便隻身躍上岩壁,繼續將能夠搜尋到的藥草給摘取下來。
花芊眠一邊將簍子里的藥草分類,一邊不時地注意著紅千季的動作,看見他輕鬆俐落地飛身於山崖之間,忍不住讚歎起來。
「你還真是靈敏,會輕功就是這麼方便。」花芊眠露出一臉佩服的表情,「我也來學輕功算了,以後出門採藥肯定更加方便。」
自從紅千季選擇與她一同摘取藥草的工作后,花芊眠就幾乎不用自己動手,每回出門,紅千季總是跑在她前面、總是摘得比她多,動作快到她根本追不上。
她倒不會覺得懊惱,只是不由得會心生羨慕。
只是,面對著這番讚美,當事人紅千季卻沒什麼欣喜的感覺。
他苦笑了一聲,將手邊的藥草擱下后,又往另一邊的山壁躍去,但心思卻已飛得老遠……
還記得,頭一次跟著花芊眠出來摘藥草時,他根本什麼也不懂,甚至不知道自己身懷輕功。
直到花芊眠向他介紹一些生長在高處、岩縫間的珍貴藥草,又說可惜沒人採得到,迸露出失望表情時,他才頭一回正視了這些高聳的山壁。
尋常人在面對這些陡峭又不時突出尖銳硬石的岩壁時,總是懷著畏懼的心情,但是紅千季卻只是打量了一下,然後便下意識地腳步一蹬、令身軀高高躍起,在花芊眠的驚呼聲當中,一舉摘下她看上的藥草,跟著旋身一轉,復又落地。
這一起一落,教花芊眠又驚又喜,拉著他不停誇讚,說他厲害,反倒令他胡塗了。
直到他問過花芊眠,確定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他這樣,一躍半天高、身手俐落,他才明白,自己雖然不記得過去學了些什麼,但他的身體似乎還牢牢地記著。
花芊眠告訴他,說這叫作輕功,向來只有武林俠客才會。
聽著這一切,紅千季卻是更迷糊了,因為他連武林俠客是什麼樣的人都不曉得。
後來聽著村裡大伙兒團聚聊天、說說故事給年幼孩子聽時,他才明白,武林俠客是指會各種驚人功夫,甚至會使輕功、有內力,刀劍棍槍都能使上的能手。
原本知道自己應該是個功夫高手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可是當紅千季聽見大伙兒聊起武林俠客的江湖恩怨時,心情卻再也輕鬆不起來。
聽村人們說,忘憂谷外有許多的武林俠客,總愛互相比試功夫,爭奪誰是第一高手的名聲。
這些人成天打打殺殺,搶神兵利器、搶武功秘笈,甚至有人為了這些身外之物還鬧出減門血案。
當這些故事聽得越多,紅千季的情緒也就越緊繃。
因為他確實身懷輕功,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功夫好不好,可至少證明,他也是武林俠客之一。但他卻落得中箭、摔下山崖的凄慘結果。
這前後相連、推測起來,紅千季多少猜得出來,當初花芊眠說什麼他可能是出身良好的富家子弟,被惡人強佔家產之類的,並非他真正的過去。
他……其實正是村人們口中說的,那些成天打來殺去搶第一的武林俠客。
既然那些俠客們為了爭奪第一,可以毫不留情地殺紅了眼,打得你死我活,那麼他中這一箭也就說得過去了。
想必他是礙著了誰當第一,給人當眼中釘追殺暗算吧?所以,他才會跌落山崖、來到了解憂村……
一想到自己曾經是這種沒天良的人,只知道為了虛名而搶奪廝殺,紅千季就覺得心口有一陣陣的痛楚傳來。
因此,他並沒有將自己會輕功的事透露給花芊眠以外的人知曉,畢竟這可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相反的,還是教人嫌惡的來歷……
「芊眠,輕功的事就別再提了,這又不是什麼好事情。」紅千季與花芊眠相處好一陣子后,彼此與對方也越來越了解,他知道心裡有什麼話都能對花芊眠直言,卻不必隱藏,因為花芊眠總會認真聽他訴說,再給予適當的建言或安撫。
她從不拿奇怪的眼光瞧他,也不會計較他的過去,對紅千季來說,這些都是花芊眠給予他的良好幫助。
如果不是花芊眠陪在他身邊,或許……他會連這解憂村都待不下去也說不定。所謂真正的忘憂解憂,或許不是這山谷里的魔力,而是花芊眠帶給他的溫暖關懷。
「咦?為什麼?」花芊眠眨眨眼,上下打量了一回紅千季,瞧他眉心深鎖,忍不住指向他,毫不客氣地問道:「我懂了,你還在介意上回村人們跟孩子說的故事對不對?」
紅千季沒有回應,但他的沉默顯然已代他回答了這個問題。
「千季,我說過了,不管你過去是什麼樣的人,一進了這山谷、忘記過去,你就重新開始了。」花芊眠蹙起秀眉,謹慎地應道:「你知道嗎?我一直認為,這谷里的魔力是上天的恩賜,為的是讓真心後悔的人可以從頭來過,所以,不管過去如何,如今的你已經重生了。就算你真的曾是武林俠客,與人爭奪過第一,但現在的你並沒有鬥爭之意,只是個既客氣,又與大家相處融洽的好人而已,所以不許你再拿那些亂七八糟的瑣事煩自己了,知道嗎?」
花芊眠說得有些武斷,卻也表露出她的魄力,與其說她在強迫紅千季、不懂體諒他的心情,倒不如說是貼切地表達她絕對支持紅千季的決心。
只要紅千季願意重新開始,她花芊眠願意陪著他走過。
「每回讓你這麼一搶詞,總覺得我的煩惱都變得多餘了。」紅千季跟著在她對面的枯樹榦上坐下,開始聆聽花芊眠的「教誨」。
他並不是在尋求安撫,也不是想找人訴苦,他只是不喜歡自己背負的往事。其實就像花芊眠所說的,當他墜入忘憂谷、來到解憂村的時候,那些過去都已成了往日雲煙。
除非他執意不肯忘懷,否則那些往事根本就不會再困擾他。
而且只要重新來過的他並不想象從前那樣,與人爭執搶奪聲名,那麼過去如何,又與他何關?
「你那些煩惱本來就是多餘的!」花芊眠應得理直氣壯。
「怎麼說?」初始之際,也許紅千季多少是為了聽聽花芊眠總是有別於安慰的看法,但每回與她聊到後來,紅千季總是為了多聽她說些想法和各式見解,而與她不停地攀談。
是眷戀吧?他喜歡跟她這麼談話,不為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