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紅千季下意識地揮劍去擋,無奈氣力盡失,這一劍震得他腳下不穩,連飛身躍起的力氣都失去,就這麼向後倒去。
霎時間,紅千季覺得自己的身軀像是浮了起來,可卻又矛盾地往下墜落。
在什麼支撐都沒有的情況下,他跌下了懸崖,因失血過多而感覺矇矓的視線里,只見得一片暈黃月光,隨著他陷入黑暗之中、越來越薄弱,終至再不復見……
一片漆黑,那是紅千季僅剩的印象。
深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當中,他奮力奔跑,卻怎麼也找不到出口。
景陽宮弟子與紅石塢掌門爹親的臉龐交替著出現在他的腦海里,跟著又有單雷堂殺手的陰狠笑臉闖入。
他到底在哪?
他記得自己堅持要證實紅石塢的清白,絕沒有干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就四處奔波找消息,最後終於得知是單雷堂所為。
然後呢?他怎麼了?
他不是帶著證物白扇跑了嗎?
接著,好像有很多單雷堂的殺手追過來,他沒有戀戰、只想早點逃離他們,把證物交給爹親,好教紅石塢跟景陽宮不再兩相對立,但是……
單雷堂那群小人,卻以多欺少,一點也不光明磊落!
紅千季正覺得憤恨之際,冷不防地一把亮晃晃的大刀自黑暗中竄出,對準他的腦門便砍下來!
眼見情況危急,紅千季迅速出手奪刀,卻沒想到他刀是奪到手了,但耳邊竟突然爆出一聲女人家的驚慌尖叫——
「啊——」
這聲尖叫把紅千季從黑暗裡拉了出來,冷汗滑過他的前額,他眨了眨眼,瞧見陌生的屋頂,這才發覺,自己剛才是在作夢……
「你放開我啦!」高亢嗓音近距離地飄入紅千季耳里,他先是一楞,既而發現,自己的懷抱里竟躺著個姑娘。
原來他在夢中奪得的大刀,是這姑娘的手腕,瞧自己此刻正緊緊、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臂,紅千季終於完全清醒了。
看著這近在咫尺的姑娘與自己大眼瞪小眼的,不只是姑娘被他的唐突嚇著了,就連紅千季自己都跟著錯愕起來。
他不是被人追殺嗎?怎麼現在身邊卻換成這小姑娘,而且……
黑瞳飄移,紅千季打量了一下身旁環境,忍不住感到更加迷糊。
素凈的房子,透著淡淡的藥草及木頭味道,雖然感覺舒服,但他真的沒見過這地方。
難不成他中了暗算后,被單雷堂的人綁走了?
「這是哪裡?你又是誰?」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身陷敵窟,紅千季立刻警戒起來。
他撐起身子就想跳下床,卻沒料到全身上下竟因為自己的擅動而引發連串疼痛,宛如撕裂一般的痛楚往他的四肢襲去,幾乎要麻痹他的手腳。
紅千季的臉龐因為這陣痛苦的侵襲而抽動,眉間緊皺,就連嘴角都不由自主地抽動。
「你別動啦!這是我家,你掉下山崖被我發現,我請村裡的人把你搬到家裡來,還替你找大夫看過傷勢,大夫千交代萬叮嚀,你傷得很重,絕對不可以亂動的!」
被紅千季緊抓不放的姑娘見他疼得說不出話來,連忙簡單地解釋紅千季目前的現況。
「原來……」紅千季瞧這姑娘眼神乾淨,也不像是會騙人的模樣,加上這房子看來又簡單素凈,不似與歹人有所牽扯,想來她應該沒說謊,所以便冷靜下來地鬆了手。
「哇!你抓人好痛。」姑娘甩甩手腕,有些蹙眉地輕撫。
「抱歉,多謝姑娘相救,還給你添了麻煩。」紅千季想起身道謝,可隨便一動就痛得他想昏過去,所以只得乖乖遵照吩咐,躺回床上歇息。
放鬆了身軀,感覺舒服許多,傷處也不像剛才那麼泛痛,紅千季稍稍側過臉,對著小姑娘出聲道:「剛才是我太緊張,對姑娘失禮了,在下姓紅,紅千季。」
「你姓紅啊?」姑娘眨了下眼,「所以你才會一身衣袍都是紫絳色調,連玉飾都紅色的?」
「我的衣服……」紅千季瞟了眼自己,鉈異道:「我身上的衣服去哪了?我袖裡的白扇呢?」
他好不容易找到能夠證明紅石塢清白的證據,可不能就這麼丟失了!
「你安心吧,那身染血的衣服我洗乾淨收起來了,至於你說的扇子,我也一併放在外邊櫃里,什麼都沒掉。」
姑娘瞧紅千季臉色又變,不想他又衝動地下床想找扇子,索性指向了外邊小廳示意。
「那柄扇子對我很重要,能否請姑娘替我拿過來?」沒親眼確認扇子是否完整的話,紅千季根本無法安心。
「好吧,你等等哦!」姑娘有些無奈,雖然不明白紅千季幹嘛不好好休養,凈是惦記著一把扇子,但還是轉到外邊小廳,將紅千季的衣物扇子全都一併取來。
她將疊得整齊的衣袍連同扇子都擱到床邊小几上,又把扇子遞給行動不便的紅千季,才道:「我撿你回來時,你身上拿下來的每樣東西我都放在這裡,一樣沒少,你就安心休息吧!」
這下子紅千季總算可以安心了吧?她可不想好不容易救人一命,又見對方因為這點身外之物而擔憂到死去。
「多謝姑娘!大恩大德日後必找機會報答!」紅千季將白扇牢牢握在掌心裡,心頭那沉甸甸的感覺終於抹去。
「我真不懂你,你明明受了重傷、都快死掉了呢!可你卻只掛記這把扇子。」姑娘搖搖頭,迸聲道:「如果你是擔心值錢的玉佩或錢財被偷,我還懂得,但這把扇子看起來並不值錢呀!」
一般而言,活命總是比任何事物都重要吧?連命都沒有的話,想做什麼事都不成啊!
「它對我來說很重要。」甚至可以說,比他一個人的性命還重要,因為這樣證物可以停止兩個門派的爭執,讓他們不再對立。
仔細確定扇子未曾因為他掉落山崖下而損傷后,紅千季徹底安心,一雙黑瞳也不再透露出焦慮。
勉強地再度撐起身子,紅千季抓緊白扇,決心早日趕回紅石塢去。
「姑娘,我真的很感謝你,但我有很重要的事……」話才剛出口,一陣天旋地轉的刺痛感已往紅千季身上席捲而來,讓他幾乎是頭暈目眩、差點就跌到床下去。
「你給我躺回去!」姑娘見紅千季又不死心地做出這種自殘的舉動,忍不住皺起眉心。
她上前扶住紅千季,使勁了全身力氣頂住這副沉重的身軀,但卻不是幫著他下床,而是把他壓回床上去。
「做事情要懂得分輕重!你傷得這麼重,沒死算你命大了,還想去哪裡?我不管你有什麼事,總之你先放心養傷!否則別怪我沒告訴你,大夫曾提醒我,說你傷得這麼重,沒死才真是見鬼了!」
她嘴裡說得毒辣,可替紅千季扶正枕頭、扯被覆上的動作,卻是一徑地輕柔。
紅千季聽見這姑娘如此回答,才皺了下眉探問道:「我傷得很重?」
他打從出娘胎開始,大小傷受過不少,倒真沒哪回這麼疼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