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滿月宴（3）
白天的腦袋被面前的人緊緊禁錮著，聽著他家娘親難得這麼認真地說著一番聽上去很深奧的話，他雖仍是有些不明白，但漸漸還是被這人鏗鏘擲地的語氣所吸引，對上那雙無比認真的彷彿泛著日光的眸子，心尖突然被燙了似的抖動了下，她說話的表情，極認真，極認真的。
林青看著眼前的小人有些痴痴地望著自己，她並不指望他能夠聽懂，畢竟再如何早慧，白小天還只是一個孩子，就連她自己，也是用了很多很多年才隱約明白了一些道理，但任何事都是訴說起來容易，兩唇一碰說出來的大道理，又怎會讓別人領會呢，終究路還是自己走出來的，心境也是自己領悟出來的，她只是希望，有那麼一點點的作用，在白小天脆弱的時候，不再只是一邊看著，而是陪著，聽不懂沒關係，以後能夠想起就可以了，想起在自己幼時，曾有人告訴過他一些事。
看著那雙有些似自己的眸子中泛起的疑惑與茫然，偶還有些飄忽不定的躲閃，林青笑了笑，蜜色額頭頂上那小小的白嫩額頭，彷彿能將自己的力量度給對方一般，睫毛挨著睫毛，大大的丹鳳眼對上小小的丹鳳眼，無比堅定的目光對上那還幼小的微弱星光。
「活得開心點！」林青用額頭頂了那小人，看著小人無處可躲的可憐模樣，喃喃低語道。
白天無處可避的對上直來的目光，彷彿一柄尖刀刺到了自己內心，怎麼樣的感覺他形容不上來，就是感到沒有什麼事情能夠阻擋，對，就是那般堅定到可怕，他想他以前最討厭這人的執著，說冷漠就真能做到對他們那般冷漠，現在想來這其中許也摻雜著點說不清的羨慕，羨慕她不顧他人言語的勇敢，羨慕她一如既往的無畏，羨慕她只要想就去做只要不想就不去做的果斷，雖是體會著受害人，卻羨慕著那受益人。
他想，比起娘親來，他確是怯懦的，想要卻不敢爭取，敏感而又多疑，傷心就總是默默傷心，懂事不給爹爹添麻煩他能做的很好，也會學的很好，但要他總是開心，他卻有些做不到，又不知如何開心，怎樣才算開心，大家都開心的時候應該開心，但內心他有時感到空的可怕。
哇地一聲，林青被面前的小人嚇了一跳，只見他從未有過的撲到自己懷裡嚎啕，林青下意識地想要往後推退，生生地逼停了自己，僵硬地摟住在自己懷裡不斷抽噎的小人。
她居然把自家兒子安慰哭了，一時腦海的想法有些混亂，不知該如何反應，她記憶中這小人還從未有過這樣放肆的哭過，好似他天生就淡淡的就連哭也是倔強的不外露出來，此時看著四周偶有經過的人對自己指指點點，彷彿她虐待了孩子一般可惡，著實有些尷尬。
但看著小人哭的這般投入，林青想了想，終究沒再管他，許是最近受到的驚嚇不少，發泄出來也好，一手趕著牛車，一手時不時拍兩下身上的小人，走了許久才感到小人漸漸平復下來。
白天摟著這寬厚的胸膛，他還從未這般哭過，卻發現內心居然也舒暢了不少，摩搓著這人的髮絲，感受著背上傳來的並不舒坦的撫弄，心底傳來一份安心和溫暖，也有些明白為何小時候看到別家娘親抱著孩子時那小孩會笑的那般奪目了。
「娘親」
悶悶的帶些沙啞的童聲從懷中傳出。
「嗯？」
林青小心翼翼地回應著，看著他平靜不少，心底鬆了口氣，她最怕這些平日里文縐縐的人突然爆發了，嚇人的緊。
「你..開心嗎？」最終白天還是問了出來，他想知道，用外公的來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的娘親，是否如以前的開心，就像她說的傷心過去了就只是傷心嗎？他們，令她開心了嗎？
「我啊，我覺得我挺開心的」林青顛了顛身邊的小人，思索了片刻，繼續一本正經說道。
「有個大方的老爹，有個能幹的夫君，有個懂事的兒子，你說我開不開心啊，哈哈，老天還是不虧待我的」
...沒有得到回應，林青暗自揣測難道自己馬屁拍的不對？
「你忘了妹妹..」白天聽到林青誇讚自己懂事，還是有些小羞澀的，但發現自家娘親習慣性地丟了妹妹，也不知娘親的記性為何總有些差。
林青噎了一下，打了個呵呵岔開了話題，也沒辦法，白果的性子她現在也感覺出來了，絕對像自己，自己以後有著苦頭吃呢，下意識地就不想面對。
.....
白雲聽到門前響動，看著母子倆拉了一車的東西回來，旁邊還跟著一頭毛驢，知道林青是動用了她自己的錢，也沒說什麼，轉頭看向有些異常安靜的白天，心底有些疑惑，卻並未表現出來。
看著天兒那明顯躲避自己的眼光和紅腫的眼圈，對上林青有些心虛的目光，晃了晃懷中聽到動靜後手腳亂蹬的囡囡。
林青對上那平靜的人，明明依舊如常，泛著慈父的容光，她心底卻有些毛毛的，渾身感覺不自在，怎的來說呢，就是有點怵。
「呵呵，呵呵，這，感動的」
林青尷尬地笑了兩聲，毫不猶豫地出賣了身邊的小人，一邊指著說明了下，一邊難得眼裡有活麻溜地搬著車上的東西逃離了這靜謐的氛圍。
白雲看著像耗子一般躲著自己的人，著實有些好笑，他也沒問什麼，也沒說什麼，怎的這人就這般，怕他？
「無事？」
對上白天的眼睛，雖有些泛紅，但難得不見了隱藏在內的低迷，因著山上的事，他知天兒不可能無事，但該說的他已經說過了，只能等待時間的沖刷，現下看來彷彿開懷了不少，眼睛也泛著明亮的光。
白天看了眼自己閃躲的娘親，有些明白，他有時也覺得爹爹安靜下來看著他比夫子還要可怕，那是不由自主就想認錯的心情。
笑著上前有些費力地抱著要晃過來咿咿呀呀的妹妹，抬頭對爹爹笑了笑，搖了搖頭。
白雲看著兒子，默默感嘆，那不知的燦爛笑容，越來越像那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