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滿月宴（5）

天還半黑著，白雲睜開眼睛醒了過來，意識已清醒許久，他知道自己這是有些失眠了，許是心裡記著一些事，就睡不著了。

扭頭看了看內側的三人，天兒似自己睡覺很安穩，囡囡和林青很像，睡覺的時候喜歡亂動，俯身低頭拾了拾小人軟塌塌的那並不茂盛的毛髮，看著小人的嘴不自覺的咀嚼著，他似乎都能感覺出來每天都在變化的小人，眼神越來越明亮，身子越來越重，小手越來越有勁，只能說他每天看著都有不一樣的新奇，這種做父親的感覺，和當年如初，都是這麼的充實有質感。

林青難得聽到了動靜，睜開了眼睛，許是聽到他們嘮叨的多了，對於這個日子也就不知然的放在了心上，身體自動地好像提醒著她今天要好好認真表現一般，但沒想到睜眼就看到了白雲眼角那不自覺溢出的柔光，沒有了往日的刻意，好似剖開那一層雲霧的裡邊，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溫柔似水的男人，腦海中猛然想起了曾經在李二郎書上看到的一句話，「水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大概白雲真的就是那樣一個似水般包容，似雲般縹緲的人，有種莫名的安靜，無聲地引人，同時又有種莫名的可怕，有時他好似真的沒有凡人般的七情六慾一樣，沒有需要，也沒有訴求，讓人摸不著，讓人抓不住。

感受著手腕突然傳來的力道，白雲詫異地看向那醒了的某人，不知這人為何突然這般動作，卻迎來一個出乎意料的問題。

「白雲，你有什麼想要的嗎？」

林青定定地看著某人，許是起的太早頭腦還沒有清醒過來，看到此時的白雲，她莫名地想要知道這個問題。她想，她是真的被這人吸引了，不是頭腦的一時衝動，不是情感的一時迸發，不是身體的一時安逸，好像就是心底的那麼一股聲音，她在這裡可以找到安寧，找到歸宿，找到家。

看著這人難得的愣神，林青又再次出口問道，她想知道，人真的可以無欲無求嗎？

「有什麼是你想要的嗎？」

聽到林青再次的提問，看著眼前這人那灼人的目光，白雲難得陷入了沉思，他有什麼想要的么？曾經娘親走後，他想要一個人好好活著，他爭取了也做到了，等他一個人能好好活下來時，他想要一個溫暖的家，他....也算..爭取了，但是沒能做到，再後來被迫接受了一個疏遠的人，組成了一個特別的家，他仍然爭取了，努力嘗試了，想要放棄了，突然改變了，有了赤誠的岳父，有了可心的兒子，有了活潑的女兒，有了一個雖從未想過的特別的妻子，他想，他現在沒有什麼想要的了。

林青看到白雲輕輕搖了搖頭，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加重，看到眼前這人如常的平淡眼神，緩緩鬆開了手，她見過為了追求夢想的堅毅眼神，硬且傷人，原來沒有欲求的眼神，軟，同樣且傷人，甚至多了一種說不出的軟綿的苦澀味道，就像她不喜歡的那股軟刀子磨人的感覺，酸澀地令人提不起勁頭。

感受著這人身上突然冒出的低迷，看著眼中那明亮的光彷彿有些黯淡了，他不知他的回答怎會令她這般，只是看著那隻突然抽離的手，眼神縮了縮，待反應過來時已追趕上握在手中，不帶一絲旖旎，鄭重地說道。

「我想要的，已擁有了」所以他才沒有所求了呀，所欲，皆已求。

林青抬頭看著那雙難得能看的透底的眼眸，心底那股莫名的酸澀突然有些像蒸發了一般，聰明地沒有再開口問那所有的其中，有沒有自己。

做人難得糊塗，她現在不想弄明白是因為她心底隱約是清楚的，但這次，她不會無視了，走進去也好，跑進去也罷，甚至撞進去也行，總之她的南牆，這次是真的，沒有，沒有盡頭了。

她說不上來為何被這人吸引，也說不上來這莫名的心緒是否如記憶中那般強烈的歡喜，她只知，要到這人身邊去，自己想要到這人身邊去，去做什麼不知道，怎麼做不知道，但這可能是她想象的人生中，唯一一件最想要做的事了。

就像路過了一朵不知名的花，什麼時候看到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忘記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想起的不知道，但什麼時候想要仔細去瞧瞧了她知道，路有些遠無所謂，但花還開著才重要。

......

直到白家院外擺了一排滿滿的桌椅，整個村中得閑的，基本都來了，送一份心意，予一份熱鬧。

實誠的大饅頭，一盆盆豬肉燉粉條，炒豬血，炒豬肝，香辣豆乾，白菜燉豆腐，麻辣兔肉，以及一些精巧的小零嘴，果乾，肉乾，魚乾，叫人大快朵頤，就連平日里愛八卦碎嘴的婆娘都沒得閑工夫去嘮嗑，吃的滿嘴流油，家家戶戶內心的感嘆不說，但無論是相熟或是不熟的人，都對著這大方又可心的宴席感到滿意，即使是在有些微起的涼風中，也不能吹散這一席席的熱鬧。

白天跟著一眾玩的較好的小夥伴坐在一塊專門開了一小席，看著他們吃的嘴不見牙，笑不見眼的樣子，尤其是李楓李桐倆兄弟居然因為飯菜太好吃而嚎啕大哭，引來了趙曉春的追打才算安分下來，領著他們看了看自家的兔子和小毛，看著眼前小夥伴亮晶晶的羨慕眼神，曾幾何時他也那樣真心的羨慕過別人，但現在他再不羨慕了，他有了最好的家和最好的親人。

想到這，眼睛不自覺搜尋了下，看到在和人吃酒談笑的外公，看到在走進屋內瞧妹妹的爹爹，卻好似沒瞧見自家那娘親，說來好像娘親上午就很沉默，不由四處走了走，最後是讓小白領著才找到了在院外安靜的一角坐著的娘親。

坐到這人身旁，扭頭問了問「娘親，怎麼了嗎？」

林青擼了擼小白愈加鋥亮的毛，想著剛剛無意間聽到的事，看著小人搖了搖頭，她只是不太喜歡熱鬧，說來好笑，她覺得自己是個愛熱鬧的性子，但從小卻是湊不到人堆里去。

白天雖疑惑，仍乖乖滴坐在自家娘親身邊，聽著轉角處傳來不絕於耳的喧鬧，感嘆著，他家真的從未這般熱鬧過呢，隱約聽到外公感謝大家的致辭。

直到一聲平靜卻擲地的聲音傳來，才打斷兩人的相處。

「小女，白果！」

林青噗地笑了出來，這人就連宣名也是那般，言簡意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