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寒宮密會(1)
不多時,雲嬸領著一個修長的身影進了書房后,就關上門退下去了。
那身影解下肩背素裘,甩了甩寒氣,才走入內室,喚道:「大哥。」
「四弟。」寒翊雲指向旁邊的錦椅,「坐吧。」
盛永燦剛落了座,就直入正題,「大哥,我此來,是有事……想請你幫忙。」
他說這話之前,寒翊雲就一直盯著他的神情,似乎為難間又欠缺些勇氣,就算最終把話說完了,聲音也很是低沉。
他心中雖已有底,但更想聽他親口說出來,於是皺眉問道:「何事?」
盛永燦終於鼓足勇氣仰起頭,下頜微微收緊,咬牙道:「太子……太子的事情,大哥可聽說了?」
「此事雖被皇上壓下了,但這動靜卻依然是驚天動地,想不知道恐怕也難。」寒翊雲不由飲下一口溫茶,沉默半晌后,方定了定神,接著道,「你是想……請我想辦法救太子?」
盛永燦神色微驚,過了一會兒才點頭道:「是……大哥。我知道,二皇兄或許是失了東宮之德,可也罪不至死,而且他絕對不會對相府下手的。我與他終是血脈相連的兄弟,母后也一向視我為己出,處處悉心保護,我不可能眼看著他被冤入獄,我更不可能看著母后終日以淚洗面而無動於衷……」
看著他這一臉的真誠和著急,寒翊雲不禁頷首一笑,他果然沒有選錯人。
在歷代帝王家裡,親情淡薄才是常理,素有「一登九五,六親情絕」的說法,可他一直認為,初心之變,始源於本。
盛永燦同他一樣,在晦暗的氣息中長大,在危險的環境里生存,可是這份初心,卻從來不曾更改。只是有些時候,想要打倒作惡多端之人,手段只能比其更為狠辣。
「四弟,你放心,我一定會設法保住太子,也一定會查清真相。」
盛永燦顯然有些欣喜過望,「這麼說,大哥也相信太子他不會做出……」
寒翊雲抬手道:「四弟,此事我們暫且按下不論。既然你來找大哥,那大哥目前正有一事,想交給你去辦。」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寒翊雲就在府里練了三個時辰的劍,額角汗珠不止,衣背也已經濕了大半,再次聽到消息的時候,正是夏邕剛從外頭急匆匆地趕回來。
「總舵主!榮王……」夏邕邊喘著氣,邊急聲道,「榮王的人回來了!」
寒翊雲鮮少看到他這幅匆急的模樣,於是從院中的石桌上倒了一杯茶,遞給他,「先喝杯茶緩緩吧。」
夏邕雙手接過一飲,呼吸才算順暢,又急急道:「北幽巨匪被成功圍剿,余部現已收入了刑部大牢,但是榮王……他在此次圍剿中,被匪頭暗算,身受重傷,如今他人還在五泉山附近的綠蘿村裡療傷。皇上聞訊,已經派了數名太醫過去了。」
寒翊雲不禁有些驚訝,以常理而推,榮王並不是一個這麼不小心的人。
此事明面上皇上是交給了他,可他門下自有能將出面制敵,哪用得著他親自出手,更何況此次他的背後還有高人指點,又有皇上特派的羽林精兵助陣,怎麼都不該如此……除非榮王自己……
寒翊雲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在榮王的心裡,打的是這個算盤。
「夏邕,我今早讓你去調查榮王昨日到過什麼地方,見過些什麼人,你可有什麼進展?」
說到此處,夏邕不解地搖了搖頭,「我前往榮王府附近的暗樁打聽了榮王昨日的動向,可似乎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他下朝之後就回到了王府里,之後再也沒有出來過……」
寒翊雲不禁蹙起眉目,一整日不出府,這對習慣於收攏人心的榮王來說,已經是一件很異常的事情了。
「好,我知道了,去陪你的公主吧,這幾日應該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了。」
夏邕走後,他收劍回了書房,桌上攤開宣紙之後,卻發現自己無從動筆,實是心中有所焦慮。
榮王借北幽巨匪之手,身負公傷,一定會趁機遞交辭書,提出暫退朝堂養傷之事。
這一招以退為進,不僅可以消解皇帝心中的懷疑,還能增添一筆功勞,從而藉機造勢,實在厲害。
他背後的這位高人,似乎總能看穿全局,如今敵在暗,自己在明,如果不能揪出此人,恐怕他做再多的事情,也都會被此人一一消解。
正是心思煩悶之時,一陣突如其來的琴聲闖入了他的耳中,不知為何,這曲子他從未聽過,卻好像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熟悉。
輕輕放下了手中僵持難下的筆,他便起身推開門走了出去,情不自禁地朝著琴聲的源頭走近。
這裡原來是將軍府的西廂,也就是薛姑娘住的地方,這麼說,彈琴之人就是薛姑娘了。
果不其然,寒翊雲微一抬眼,就看到西廂院中的涼亭里,薛姑娘倩身獨坐,纖細的手指在琴弦間幽幽撫動,發出一陣陣恍如天籟般的琴音。
他心中不禁一顫,初見妙音姑娘時,便是在如此的情境下,古江南里那段隔空的水流奇景,以及琴亭間的妙人,都讓他感覺美輪美奐,見之難忘。
他止住步伐,沒有上前相擾,只是遠遠的安靜的聽著,這樣就已經滿足了。
在諾大的皇宮裡,有一座像關押廢棄宮妃的冷宮一般清冷寒涼的宮殿,名曰「清心宮」。
自大明朝建立起,清心宮數十年來從沒有住過任何人,而現在住的,只有因相府案而被移禁入宮的太子盛永熠。
太子自被移禁清心宮中,便甚少起身,整日只頹廢地卧在榻上,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於他而言,人生已經沒有了期待和希望,也不再有光明,而他之所以還在苟延殘喘著,只不過是在他的心裡,還有一個難解的結,猶如一段難還的債。
看守清心宮的宮人,這多日來都見慣了太子的這副德性,自然也不覺得有什麼看守的價值,所以也就看守得不怎麼嚴密,盛永燦觀察許久后抓住了機會,趁著入夜換班的時機,一個人溜進了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