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抽絲剝繭
寒翊雲客氣的笑了笑,對著他們三位作了一個「請」的手勢,「三位,請。」
幾人入了廳,便圍爐落座,僕人們進進出出,為爐台添了火碳,然後給各位貴客都奉上茶之後,便靜靜地退了出去。
寒翊雲提起衣袖,從袖袋中取出一把紙扇。
「這把紙扇,是昨日一位小孩送到堯州分舵的,這扇面上寫著他們會來複仇,而這名藥王樓的弟子白朮,就是送給七俠盟的第一個問禮,看來他們還對與我的那一戰耿耿於懷。」
蘇景陽突然有些躊躇難安,可是自己並沒有辦法阻止,雖說初生牛犢不怕虎,但畢竟自己年少,江湖經歷不足,若是師父在此,肯定馬上就會有了對策。
「他們在暗,我們在明,雙方博弈,我們並不佔上風。」
寒翊雲唇邊掠過一絲神秘的淺笑,「那倒未必。各位可知,他們用來寫字的墨,產於何地?」
眾人的臉上都出現了疑惑的神色,有點完全摸不著頭腦。
大明產墨之地雖少,除了天下聞名的蘇墨,就只有涼州的香墨以及東山縣的玉墨稍微有點名氣了,但是這些墨在天下各地都有供售,所以單憑一種墨的品類,是不可能判斷得出九霄四劍的藏身地。
寒翊雲悉心解釋道:「他們所用的墨,非常特殊,書寫在紙面上,待墨干之後,便會了無痕迹,需經獨特的手法方可顯現,此墨為京州獨產。」
蘇景陽聽后,感到十分震驚,今年下旬新產的京墨,由於其所宣揚的特殊性,以致還沒有送出京州的城門,就被皇上勒令停產了,難道他們是在京州城裡?可是裡面正實行城禁,裡面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進不去,那他們又是如何進出的呢。
寒翊雲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於是接著解釋道:「這京州城,雖是朝廷明令實行城禁之地,但實際也並非密不透風,俗話說朝中有人好辦事,這個地方是我們萬萬想不到的,那麼自然也就是一個藏身的好地方。」
蘇景陽聽完他的層層剖析,不禁欽佩他舉一反三的思維,虛心道:「寒兄果然神思敏捷,我這所謂的大明第一才子,與你相比,實在是浪得虛名。」
寒翊雲謙遜回道:「蘇兄其實只是不及細想,公子瀟的首徒又怎會是浪得虛名之輩,寒某早已多方收集過蘇兄的詩集畫作,蘇兄詞驚翰林,畫藝高卓,又豈止於這大明第一才子之名?」
兩人互相欣賞,不禁相視而笑,酒逢知己千杯少,他們之間,的確是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寇承武只能坐在一旁陪笑,想插入他們的談話,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怪自己平日里唯愛鑽研兵書、習武練兵,像琴棋書畫此等高風文雅的事情,他卻是什麼也不太懂,聽完了寒翊雲的一席話,他才逐漸想明白,於是問道:「寒兄,那我們現在是要即刻動身前往京州嗎?」
寒翊雲伸手提起爐台上正發出尖銳沸騰聲的鐵壺,親手為眾人添了茶水,然後不發一言地笑了笑,喝下一口滾燙的茶。
蘇景陽跟著低頭一笑,「承武,我們暫時不去京州。」
寇承武滿腹疑惑,不知道他究竟想說什麼。
蘇景陽喝下一口茶緩了緩,又道:「京州現在實行城禁,他們卻有恃無恐,偏偏使用這已被皇上勒令停產的京墨,很明顯,這是故意留下線索來引我們。」
寒翊雲嘴角微微輕揚,點頭道:「不錯,京州之地離青野甚遠,離青雲齋和京城更是遙不可及,他們也不用幹什麼,只要在京州城裡埋下伏兵,我們若去了,自然就如瓮中捉鱉。」
寇承武頓時心急如焚,「我是個粗人,您二位可就別賣關子了,直說吧。」
蘇景陽抬眉看了看寒翊雲,寒翊雲這才微微頷首一笑,「很簡單,就八個字。」
兩個月前,京州出了嶺南飛賊案,實行城禁至今,傳言已有數十位富商的府邸遭竊,被盜走了上千件財寶。京州府衙知縣霍長清立馬就將此事上報朝廷,隨即開始實行城禁。
然而這位京州的父母官,卻並非人如其名,而是一位只會壓榨百姓的大貪官,為人更是十分狂妄。
此次之事,讓蘇景陽想不通的地方,就是九霄四劍自出江湖,素來不與朝廷官吏打交道,如今看來,他們只可能與這位京州的父母官有所勾結,才敢如此有恃無恐。
三日之後,程之嘯帶著兩名青雲齋的暗探回到寒居,向他們表示一切都已安排妥當。
寒翊雲一笑道:「有青雲齋的出手,一切自然不必擔憂。」
寇承武對於他們的計劃一無所知,若是依他一貫的性子,非是要單槍匹馬闖入京州城中強行把人救出,可是蘇景陽卻不想這樣做,他想要做的是兵不血刃,他不願讓任何人去冒險,哪怕這個人與他毫無關係。
前幾日他借著七俠盟所豢養的白鴿,傳信給了京中的太子殿下,今日也得到了回信。
太子回信稱他在京中一切如故,只是近來那邊的動作十分活躍,他無暇脫身,但也告訴他們不必擔憂,他已傳下太子手諭,讓霍長清即刻入京彙報嶺南飛賊一案,途中必定會路經青野。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第三日,寇承武在棱州江邊守株待兔,霍長清這人素來張狂,一行十分高調,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劫了回來,關入了七俠盟的暗室里。
孫先生的六弟子玉竹,隨即就依著霍長清的模樣研製出了一張人皮面具交給寒翊雲,眾人商議之下,蘇景陽與霍長清的身材體型最為相似,便決定由他來假扮。
戴上人皮面具之後,蘇景陽恍若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寇承武也不禁感嘆玉竹的博學與巧手,果真是名師出高徒。
第四日,他們一行偽裝成京州府衙的人,護送假扮成霍長清的蘇景陽返回京州,而在另一行又準備好了一支偽裝送葬的隊伍,與他們在京州城門相遇,之後表演了一場傷心欲絕、送葬入城的好戲,令隱藏的敵人成功地盯上了這一支聲東擊西的送葬隊伍。
經過一番漫長的折騰,一行終於入城,到了京州府。
在完全控制了整座縣府之後,寒翊雲首先派人調查了府衙的大牢,但是並沒有找到白朮的蹤跡。
隨後青雲齋暗探來報,他們這段時日在城中觀察,發現城內東北方向的一座戲院十分可疑,裡面出入的人,大都是一些武功身法頗高的江湖客,一般的人根本進不去,就連京州府的捕頭想要進去聽戲,也無一例外地被攔在了外面。
蘇景陽猜測那兒十有八九就是九霄四劍在這京州城裡的暗庄,而白朮也極有可能是被他們關在了裡面。
程之嘯派出暗探繼續監視,同時廣灑眼線,查探這城內是否還有其他的異常。
寇承武覺得有些疑點,於是問向蘇景陽:「這麼容易就發現了他們的暗庄,其中會不會有詐呢?」
蘇景陽不禁輕怔,承武素來都是無所畏懼的,心思突然變得如此縝密,倒是和平常大為不同,看來大家身處險地,他也是很擔心的。
「青雲齋暗探從來不會無的放矢,得到的所有消息都會經過三輪查驗,在真正確實之後才會進行抄錄整理,這是他們最基本的素養。那座戲院里一定藏著什麼貓膩,何況這京州是他們的地方,他們並不需要刻意隱瞞,我們找起來自然就不用那麼費勁。」
寒翊雲在一旁默默品茶,不知不覺就陷入了沉思中,九霄四劍若是只為復仇,他們又為何只抓走一名藥王樓的弟子,而並非他所轄之地的七俠門人,若真要說是為什麼,最大的可能,還是因為那朵極品的藥王花,或許這才是他們真正的理由。
「寒兄~寒兄?」蘇景陽的聲音將寒翊雲從深思中喚醒,他輕輕應聲后,習慣性拂起衣袖,袖口間一朵栩栩如生的寒梅刺繡突現出來,蘇景陽無意間瞥見,就想起自己好像曾在哪裡見過這種綉樣,但仔細想了好一會兒,也實在是想不起來,就沒有太在意了。
蘇景陽又一抬眼,瞧著寒翊雲失魂的模樣,他不禁關切問道:「寒兄剛剛是在想什麼,這麼入神,難道是盟中有事要辦?」
寒翊雲的眼角略過一絲疲憊,連日來思慮過深,都沒有好好休整,可是如今還身在險地,他也不敢有半分的鬆懈。
「沒事,盟里的事,我都交給了各分舵主,他們自會妥善處理。」
蘇景陽忍俊不禁的偷笑道:「那寒兄定是在思念佳人了?」
寇承武聞著這不尋常的氣息就立馬來神了,能拿下江湖第一大幫寒總舵主的人,一定是一位曠世之奇女子。
寒翊雲看著他們兩個渴望的眼神,不禁失聲笑道:「我半生漂泊,卻並未尋到心中的白鴿,這緣分,誰也強求不來。」
蘇景陽抿嘴笑了一下,「寒兄年紀與我們相仿,又生的如此俊朗不凡,更是手握江湖第一大幫,位同武林盟主,仰慕寒兄的女子一定不在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