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千鈞一髮

第八十四章 千鈞一髮

回想之前,華陽宮遇險那一夜,他一直都想不通究竟是誰通知了高武侯爺前來保駕,可如今他心裡倒是豁然開朗,蘇景陽的心裡,終歸還是有一絲不忍。

就算他再怎麼憎恨太子,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牽連皇後娘娘和鎮國公主。

他的赤誠,即使一時被仇恨蒙蓋,也並沒有隨著時日漸漸消失,而是依然保留在了心底的深處。

春節已過,冰雪開始消融,草木正是復甦之際。

一眼望去,寬闊無垠的草場連著冰鏡般的湖泊,這處景緻十分和美,可蘇景陽漸漸離去的背影卻與周身之景格格不入,略顯黯然,徒留一地被割得粉碎的袍布,這也代表著他們之間,兄弟情義的消逝。

人都說春節過後,便是萬物復甦之時,而秋天才是訣別分離之季,可是寒翊雲只能怔在原地,凝淚看著他漸漸消失的身影。

忠、孝、情、義,自古便是難全。

面對此情此景,薛姑娘只能默不作聲,她知道他的心此刻必然如滴血一般,陣營的對立,因此造成的決裂,以及失去一位兄弟摯友,無一不讓他傷心。

他緩緩閉上雙目,凝結的淚水如走珠般落了下來,男兒有淚不輕彈,然而此刻他卻再也忍受不住。

她縱然心疼,可現在的她只是一個局外之人,她幫不了他什麼。

「薛姑娘,讓你見笑了。」

不知何時,寒翊雲的淚水已經消失不見,彷彿從來沒有在他清俊的臉龐上出現過。

薛姑娘眼神迷離,語氣微惜地喚了一聲:「大人……」

寒翊雲淺淺一笑,柔聲道:「薛姑娘,請恕在下欺瞞之罪,其實在下並非順天府的密探,而是……」

他還沒有說完,薛姑娘卻毫不在意地道:「大人,無論您是什麼身份,您都依然是解救我們村子的恩人,於我而言並無二致。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秘密與難言之隱,又何必介懷於事事通透呢?」

輕盈面紗下的那張臉,此時已是笑如春風般的清美。

寒翊雲雖然看不清那張臉的真實模樣,但是卻恍若被一種無形的魔力所吸引,久久不能移去那道熾熱如火的目光。

像……實在是太像了。

他不自禁問道:「不知姑娘,現在有何打算?」

「……發生了此事,我已經不能再回順天府了,若是再回去,那背後之人只怕不會輕易罷休,這樣的事情還是會發生,我絕對不能再讓他們因為我而再度涉險。」薛姑娘外表雖是柔弱,但眼神里卻流露著一種常人沒有的堅韌。

「可是姑娘,你孤身在外,遲早會被榮……遲早會被那些人再找到的。」他的神色間有些遲疑,「姑娘若是信得過在下,不如這樣,你先隨我入府暫避。」

也許他只是隨口所說的一句話,可對她而言,卻是有些出乎意料。

隨我……入府……

這句話讓她的心裡有雀躍,更有期待,雖然她知道自己已經時日不多,但是能在他的身邊待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她也是極為開心的。

「如此可還方便?大人府中的女主人……難道不會有所介懷嗎?」

「女主人?」他不由失聲一笑,想起了雲嬸,於是又不自覺地點了點頭,「女主人肯定不會介懷的,姑娘大可放心。」

一股酸澀的滋味逐漸在她的身體里蔓延開來,她突然覺得有些難受和失落,可是這種感覺卻說不出口。

寒翊雲見她有些出神,於是咳了兩聲,正色道:「薛姑娘,我們先進城吧,只有進了府,才可算真正的安全。」

兩人在馬場里換了平民粗衫后,便踏向回城的路途。

南郊離城門還是有一段距離的,為了避人耳目,不引起他人注意,二人就沒有騎馬,而是全程步行,不過薛姑娘有些體力不濟,所以他們行進的有些緩慢。

回到將軍府時,已是深夜,異常安靜。

府中只有雲嬸和平常伺候的侍女,還剩下了十數名負責鎮宅的侍衛。

雲嬸在房中聽見動靜,這才匆匆迎了出來,看見總舵主帶著一名蒙著輕紗的神秘女子歸來,好奇的同時也不由鬆了口氣,「總舵主,您可算回來了。」

寒翊雲環顧四周,似乎已經察覺到了府中的異常,立刻便有了警覺,問道:「雲嬸,發生何事?」

雲嬸朝著寒翊雲帶回的女子略過一眼,似乎有些難言。

寒翊雲懂了她的意思,便直言道:「無妨。雲嬸,您直說吧。」

雲嬸方才開口道:「總舵主,今日寇小侯爺派巡城軍來報,長臨順天府與榮王府雙雙遇襲,當時龍奇未歸,您又不在府里,所以夏公子帶著府中的一大部分侍衛出去找你們了,可是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聽見雲嬸這話,薛姑娘已經有些激動,她緊張地連發三問:「順天府遇襲?發生了何事?有沒有人受傷?」

雲嬸瞬間有些摸不著頭腦,這位姑娘怎得對順天府的人如此關心。

寒翊雲不禁寬慰她道:「姑娘放心,我今日出府前,便已經派了人去保護順天府的村民了,他們不會有事的。」

可是薛姑娘神色仍是無比擔憂,「大人,您能否帶我去順天府看一看,我只要遠遠地看上他們一眼就好,只要看到他們安好……」

寒翊雲搖頭道:「不可,薛姑娘,我知道你此刻的心情,可是現在這種時候,你更不應該露面了。這樣吧,這件事情交給我,我現在就去順天府走一遭,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明天我一定會給你答覆。」

薛姑娘沉沉地吸了一口氣,這才鎮靜下來,他說得對,如果她再露面,只怕更會危及那些人的性命。

於是她輕輕行了一禮,顫聲道:「有勞大人了。」

寒翊雲鄭重地點了點頭,然後才轉向雲嬸道:「雲嬸,麻煩您安排人去收拾一間廂房出來,薛姑娘以後會長居府中。」

雲嬸頓時心領神會地一笑,「好的。那我先安排人把西廂房收拾出來。總舵主覺得如何?」

「您做主便好。」寒翊雲點頭笑了笑,接著目光便轉向薛姑娘,「薛姑娘,你有何需要,直接找雲嬸就好,那我先去了。」

薛姑娘莞爾一笑,他便徑直出了將軍府,上馬直往順天府的方向去了。

雲嬸上前慈和笑道:「薛姑娘,你跟我來吧,先往大廳坐一會兒,待我安排人收拾好,再來通知你。」

薛姑娘笑著行了個禮,「雲嬸,小女子客居貴府,多有打擾,不知可否勞煩您先帶我去向貴府的女主人問安。」

「女主人?」雲嬸一頭霧水,有些不明就裡,「總舵主尚未娶妻,不知姑娘何來女主人一說?」

薛姑娘這才算懂了寒翊雲那句「女主人」的含義,原來這女主人就是指雲嬸了,於是她不由自嘲一笑,「抱歉,是我誤會了,勞煩您引路了。」

一夜無話。

薛姑娘在迷迷糊糊中,漸漸沉睡了過去。

翌日,待她睜開雙目,外頭已是暖陽高照,當她穿好衣裳出了西廂,向正在院中打理花草的侍女打聽,才知道寒翊雲一夜都沒有回來。

此時她已是心急如焚,剛想出門往順天府去的時候,卻恰好撞上了急匆匆趕回府里的寒翊雲。

他正背著身受重傷的龍奇,嘴裡還一邊著急地喊著雲嬸,「雲嬸!雲嬸!來人!快!快去宮裡請孫先生來!」

雲嬸本在廚房忙事,一聽到聲音便匆匆迎了出來,這才發現龍奇昏迷不醒地俯在總舵主的肩背上,於是她連聲問道:「這是怎麼了?怎麼傷得這樣重?」

沒等他回答,將軍府的幾名侍衛就已經合力將龍奇抬入了最近的廂房中,薛姑娘迎上前觀察他的傷勢,「大人,請先讓我瞧瞧,我也算略通歧黃之術,他的傷恐怕不能等了,這血若再不止住,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寒翊雲緊緊抓住她的手,此時已顧不得什麼男女有別了,他的眼眶中也已經飽含熱淚,只是尚未落下。

「薛姑娘,勞煩你了,龍奇他……他是我最重要的兄弟,他絕對不能有事。」

薛姑娘鄭重地點了點頭,立馬取出隨身攜帶的針灸布袋,取出布袋中的銀針於火中炙烤,半晌過後,就開始替龍奇施針止血。

直到小半個時辰過去,這血才算是止住了。

薛姑娘仔細觀察龍奇身上的傷口,其它處的小傷倒不打緊,最關鍵的是胸腹間的那一處大傷,像是被什麼尖銳的器物重創而成,不僅造成失血過多,彷彿還傷到了肺腑。

寒翊雲見她已經停下手,便立即迎上前急切問道:「薛姑娘,他怎麼樣?」

她從懷中取出一條白色的絹絲手帕,拭掉了額角的汗珠,方長舒一口氣,回道:「大人,請放心吧,血已經止住了。」

寒翊雲這才松下一口氣,神情也漸漸安定了下來。

「不知大人昨夜去順天府,這……發生了何事?庄伯和孫大娘,還有小琥,他們可還平安?」薛姑娘方才見他們如此狼狽地回來,就已經心緒不安,此刻便再也按捺不住心裡的擔心和疑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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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雁歸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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