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京城 第七節 討生活不易

風起京城 第七節 討生活不易

李逸飛後悔了,就不該亮出會做菜的本事,老爹為此旁敲側擊問了自己一個晚上。想起那兩個混蛋說,巷道口的陸瘸子燒的一手好菜。就賭咒發誓是因為去年閑來無事,便跟陸瘸子學了兩招。結果,差點被老爹生生掐死。

「你跟陸瘸子學的?你確定?」

「對啊確定,他還誇我天賦異稟。」

「陸瘸子都死了五年了,他去年怎麼誇你?逆子,老夫要重整家風。」

「嘎…」交友不慎啊,那兩個王八蛋是要坑死我啊…

相比只會用暴力手段的老爹,老娘就溫柔多了。她把氣得冒煙的父親趕到一邊,晃了晃手裡的湯勺語重心長地說:「逸飛,你昨天讓唐百戶吃香蕉是什麼意思?這香蕉又是何物?你是不是背著我們去了什麼不該去的地方?要自重啊,別忘了咱可是大戶人家。」

大戶人家…李逸飛恨不得找塊豆腐一頭碰死。老娘嘗了花椒魚和火鍋雞后,執拗的相信她老陳家的貴族血統,終於在兒子身上體現了出來。從昨天開始,就不厭其煩地念叨著『大戶人家』如何如何。李逸飛和老爹一致認為,老娘走火入魔得厲害應該潑狗血驅邪。

唐百戶昨天像在牛市上買大牲口,一直用眼神騷擾勞資不說,就差沒有掰開嘴巴查看牙口好壞。既然擺明了看不起咱家,小爺我還不樂意呢。勞資還等著秦淮八艷左擁右抱,沒工夫搭理小門小戶。

「娘,我覺得自己年紀尚小,還要努力學習天天向上,大明還等著我添磚加瓦實現偉大復興呢,結婚這種小事還是放一邊吧。」面對老娘的殷切眼光,李逸飛選擇了堅決拒絕。

「逸飛,你這話說得…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啊。唐百戶昨天也說了,他是看著你長大的,他家如煙也瞧得上你,這才答應了這門婚事。如煙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里裡外外都能操持,是個好姑娘,你莫要再耍性子了。」陳倚潺話說得委婉,只是眼裡都快噴火了。

兩個混蛋在窗外頻頻點頭,證明老娘的話無比正確,但眼睛里的幸災樂禍傻子都能看出來。李逸飛一把抓起桌上的零錢,隨口說道:「知道了我再想想,我去買魚了。」說罷,像只受驚的兔子,一下就竄出了屋門。

「哎,這孩子…你這死鬼,也不知道攔著他,這好容易才說了門親事。我看以後你們李家怎麼辦,拿什麼生孫子。」陳倚潺見自家男人優哉游哉地喝著大碗茶,怒罵道。

李鳳武吹了吹茶沫,若有所思地說:「逸飛不是小孩了自己有打算,我們著什麼急啊。再說昨日那唐百戶的嘴臉不善,我都想給他一耳刮子。倒是現在的逸飛,讓我有點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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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文門為京師南面的內城,每天出入此門的官吏商人絡繹不絕。這裡街道寬闊人煙稠密,店鋪櫛比鱗次熱鬧非凡,向來為京師繁華之地。李逸飛拉著兩個跟班在這裡晃悠了三天,每天就和市井百姓天南地北地聊天。

明朝京師的繁華,在李逸飛看來根本不值一提。除了這裡人的衣著與說話方式有一些不同,和後世爛大街的古鎮沒有區別。新鮮勁一過,也就那樣了。可心裡莫名的危機感,還是讓李逸飛沉下心來,開始進行各種消息的打探和落實。

既然決定要在明朝好好生活下去,就要對這裡的一切有個了解。李逸飛清楚知道後面幾年發生的大事,必需要提早做好準備。有些事不能問當過特務的老爹,老娘大嘴巴不靠譜。還是自己親自過問好些。要是以後淪落到搶米囤鹽的地步,那就是穿越者之恥。

李逸飛不打算走讀書從政之路,那成為商人就是唯一選擇。可明朝的經商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根本不知道。在小農經濟和手工作坊大行其道的明朝,後世的經驗能否套用,心裡更是沒底。他認為太祖名言---實事求是,放現在最合適不過。

後世做投資經理去各地調研時,李逸飛對製作精良的PPT向來不屑一顧,對各種數據堆積如山的說明書也不感冒。他更喜歡下到一線親自了解情況,摸清楚項目的來龍去脈輕重緩急,再有的放矢的進行思考和總結,也就此積累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調查方式。

明朝官商勾結嚴重,甚至達到了密不可分的地步。貌似清高的東林黨,其背後的支持者就是江南財閥。想從他們那裡尋找突破口,無疑痴人說夢。因此李逸飛把調查的重心,放在了小販身上。這個對價格變動極為敏感的人群,可以提供他想要的任何東西。

雖然得到的數據雜亂無章,有些甚至真假難辨。但這對李逸飛不是難事,做好數據統計進行二次篩選,然後再選擇重點調查,就能知道一個大概。而更精細的統計數據收集,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可不想在萌芽階段就被人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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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文門內側這家店鋪賣的豆花不錯,鮮嫩爽口,十年老字號真不是吹的。那賣豆花的胖姑娘就是個話癆,只要有空閑嘴巴能一直說個不停。上到皇宮秘聞下到雞毛蒜皮,沒有她不知道的。李逸飛也了解到了許多關於明朝的市井人情。就是連著兩天吃豆花,肚子漲得難受。

胖姑娘叫虎妞,這時正一邊擦著亮如鏡面的桌子,一邊偷偷打量著準備紙筆的李逸飛:男人家長得帥沒用,就得像公子一樣高高大大,那才是家裡的頂樑柱,種田耕地的好把式。他連著兩天來我這兒吃豆花,可是有什麼其他想法…哎呀,怪不好意思的

李逸飛見虎妞臉上紅得很不自然,還以為是天氣太熱的緣故,便好言說道:「姑娘,這天熱,你坐在我這邊的陰涼處。昨日問你的一些事情,今天還想向姑娘請教一二。」

虎妞頓時覺得臉上燒得厲害,往日動作麻利的手腳也開始有些發飄。她端過板凳小心翼翼地坐在李逸飛身邊,不自然地捋了捋頭髮道:「這個時候人少想也不忙,公子想問什麼就問吧。」一邊說話,一邊把腦袋深深埋了下去。

李逸飛不疑有他,覺得明朝的姑娘就是麵皮薄,那像後世的女漢子…不提也罷。翻開本子看了看道:「昨日聽姑娘說,天啟元年因廣寧慘敗導致京師物價畸高,兩個月後才平息,你可知道當時京師里那些大戶囤積了物資?也就是你家做豆花的原料,是從那裡買的?」

虎妞揪著發梢認真想了想,瞅見李逸飛面帶笑意地看著自己,往日的伶牙俐齒消失得無影無疑,吞吞吐吐地說道:「那時我還小記得不太清楚,但聽父親說過,那會兒家裡主要是從運河處購買所需物品,價格要低廉許多。」

「額,此話怎講?」李逸飛來了興趣。記錄物價除了讓自己搞清楚明朝基本的物價走勢,也能弄明白明朝的物資流通方式。這裡面其實也沒啥大道理,但後世有句話可以概括:要想富先修路。找不到購銷渠道,再好的商品也製作不出來,更別說賣出去

李逸飛在小本子上記下虎妞說的內容,又對照之前與賣打滷麵女孩的聊天記錄。再將幾年來的大宗商品售價和商販售賣價格,連成兩條并行曲線。兩條曲線從來沒有出現過剪刀差走勢。這說明那怕在最危急時刻,明朝政府都沒有後備物資平定物價。這簡直太誇張了…

他最後重重地在幾個大商號名字上畫上圓圈,這幾個商號似乎永遠不缺物資,可以說控制著整個京城的物價。自己以後的從商之路,從一開始就要挑戰這些巨無霸。這幾家商號背後的世家大族,可以輕易捏死自己。應該從那種商品入手,才能面臨最小壓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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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我還想問一下。京師里的商號,為何不擔心運河上的那些商家和他們搶生意?」李逸飛想了半天沒有找到突破口,決定換個思路。

虎妞一聽這話眼睛頓時瞪得溜圓,隨後「噗嗤」笑出了聲:「公子,您一看就是讀聖賢書的,這裡面的門道自然不清楚。運河上的商家都和漕運的大人有關係,城裡的商號怎會給自己找麻煩。再說了,他們兩家平日里都是各做各的生意,井水不犯河水。」

李逸飛瞅了瞅身上的青衫,再摸摸腦袋上用來遮羞的頭巾,尷尬地笑了笑心道:原來這是京城人所皆知的事,姑娘是把我當成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讀書人了。看來後世的那個五流大學沒有白讀,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主要看氣質…

虎妞見到李逸飛傻乎乎的模樣也是掩嘴輕笑:俺娘說得對,這些讀書的公子,有時候傻得可愛。明明什麼都不懂,卻喜歡裝作什麼都知道。喝著豆汁兒拍著桌子說要治國安邦的讀書人,這幾年也沒少見。

「公子,俺告訴你,這段時間來我這兒吃豆花的錦衣衛可不少。」虎妞似乎想起了什麼,神神秘秘地說道。

李逸飛摸了摸鼻子心裡哭笑不得:確實不少,你面前就有一個,還有兩個聲稱一輩子不脫錦衣衛衣服的二百五在一邊窺視。但錦衣衛不去禍害高官顯貴,來崇文門做什麼?。想到這兒,他便問道:「姑娘可知為何?」

虎妞得意地說:「他們以為我是個傻姑娘,說話的時候就沒防著我。聽他們說,東廠發現了和前幾天王恭廠大爆炸有關的人。那人好像和錦衣衛有關,因此東廠暗中布置準備抓人,而錦衣衛就暗中派人過來保護。對了,那人就住在崇文門一帶。」

東廠??錦衣衛??李逸飛只覺頭皮一緊,腦子裡頓時閃過了無數電影片段。『咕咚』一聲吞了口唾沫,后脖子感到陰風陣陣:我被兩大特務組織監控了?這麼說來,那個特務小頭頭唐百戶根本不是來看女婿的,而是…怪不得那天一直盯著我脖子看…

「公子,您很熱嗎?喝口涼豆汁兒去暑吧。」虎妞關心地問道,心中暗嘆:誰要是沾上了東廠和錦衣衛,不死也得脫層皮。公子是個善心人,難怪被嚇成這模樣。哎,這世道誰活著都不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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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明朝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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