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火車
去津沽的火車,一天有兩趟,第一趟是凌晨六點開車,中午十二點到達,第二趟下午兩點開車,晚上八點到達。凌晨的車,要趕大早,不僅兩個小傢伙起不來,易歡也起不來,易歐讓人買的是下午的頭等車票。
吃過午飯後,歇了半個小時的午覺,易歈開車送四人去火車站,後面跟著五輛黃包車,前面三輛坐著人,後面兩輛拉著三位小姐的行李。
坐下午這趟車的人很多,不過大多是二等三等,頭等座旅人並不多,兩個小傢伙是第一次出遠門,好奇又興奮,火車啟動,駛出站台後,她們就在車廂里跑來跑去。
「小妹,管管她們,別讓她們亂跑,打擾到別人。」易歐從包里拿出一本書來翻看,是易歡要把兩小傢伙帶來的,當然得由易歡管。
易歡起身走過去,欲將兩小傢伙抓回座位上來,卻見兩小傢伙站在一年輕男子的面前,眼巴巴地瞧著人家不動;那男子拿著一塊銀元,假裝放進嘴裡,然後從脖子後面拿出,表演小魔術逗兩個小女孩;兩個小女孩子瞧著新奇,拍掌叫好,「叔叔,再變一個。」
「好,那就再變一個。」年輕男子到也好說話,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帕,放在面前的桌上,將那塊銀元放在手帕中心往左一點的位置上,將手帕的下半部往上折,與上部重合,形成三角形,他拿起三角形的右角,將手帕右邊折向左邊,讓它們重合,右手壓住銀元,將手帕和銀元一圈一圈往上卷,卷到頂停下來,雙手各抓住手帕的兩個尖端,「看好了。」
男子慢慢拉開手帕,銀元不見了。兩個小女孩驚訝地瞪大發眼睛,「叔叔好厲害!」
這個小魔術易歡會變,知他把銀元藏在他的右手裡,不過沒有去拆穿,對那男子笑了笑,牽起兩個小侄女的手,「乖乖的,不要再打擾人家了。」
「小姐,請稍等。」男子笑道。
易歡一怔,目帶詢問地看著他;男子笑,「小姐,你頭髮上沾了東西。」說著探手到她身後,變出一枝鮮花來,遞給易歡。
「玫瑰。」易歡眸光微轉。
「鮮花送美人。」男子笑眯著眼道。
「謝謝先生的好意,但玫瑰不要隨便送人,尤其是送給陌生的女孩。」易歡淡笑婉拒。
男子挑眉,「為何?」
易歡正要回答,易歐出聲喊道:「小妹。」
易歡俏皮地吐了下舌頭,牽著兩個小侄女轉身要走,那男子道:「小姐,在下姓魏,單名一個玠,還請小姐告知貴姓芳名。」
「小妹。」易歐又喊了一聲,帶著點怒意了,生怕涉世未深的妹妹被人哄騙了去。
這個時代隨意跟陌生男子說出自己的姓名,還是稍顯輕浮,更何況易歐在一旁虎視眈眈,易歡可不想為了這麼點小事惹惱他,帶著兩小侄女飛快地離開了。
魏玠見易歡走開,雖有幾分遺憾,卻也不過多糾纏,無聲地說了句,「小姐,我們還會見面的,到時候我一定會問出你的芳名。」將那枝玫瑰擱在桌上,拿出包里的書翻看起來。
易歡在位置上坐下,易歐板著臉訓她,「出門在外,不要與生人搭話,免得沾染是非。」
「哦」易歡乖巧地應了,帶著兩小侄女玩花繩打發時間。
火車開動了約一個小時,突又停了下來,易歡訝然,「到哪兒了?怎麼停下來了?」
「小妹,稍安勿躁,無須驚慌,此頭等座,那些流兵不敢上來騷擾。」易歐鎮定自若地道。
易歡湊近車窗往外看,果見一群身穿軍裝拿著槍的男子,不過他們卻不是易歐所言的流兵,看他們的衣著,他們應該是章軍的正規部隊,只是不知他們這番攔火車是搜查什麼?難道還再找那日的刺客不成?
那些當兵的在前面的車廂里鬧得雞飛狗跳,到是沒人來頭等座。折騰了半個多小時,這群士兵帶著搜刮來的財物,揚長而去,前方隱約有哭聲傳來。
魏玠高聲道:「兵盜橫行,軍閥勒索,苦難飢餓,民不聊生,山河雖在,家國難存。」
車內無人敢附和,這樣混亂的時局,為免惹禍上身,都只談風月,不議國事;易歐眉頭緊鎖,低聲道:「浮躁。」
「眼見不平,說出憤慨之言,這是熱血,哪裡浮躁了?」易歡故意跟他唱反調,雖然也覺得魏玠不分場合說出這話來,有些不智,會引來麻煩,但他畢竟說出了她心中所想,得到了她些許的認同。
「不過是逞口舌之快罷了,於正事無用,還易惹禍上身,累及家人。他此舉不僅浮躁而且愚蠢,不是真心保國衛民。」易歐對魏玠的印象更不好了,怕易歡被他小伎倆給哄騙了去,還一改常態的評點一個連認識都談不上的年輕人。
「大哥言之有理,小妹受教了。口說皆是虛言,應當像大哥一樣,實業救國對吧?」易歡討好地笑道。
易歐唇邊露出一抹自得的淺笑,易家世代經商,早年是賣糧食的,後來投資開了絲廠、棉麻廠,開電燈公司、電話公司、火力發電廠,是薊州城有名的巨富。易歐接管家族生意后,和慕家、曾家合夥開設的正鑫銀行,與政府的財務司合作密切,雖沒在政府工作,但也算是權財並重的人物。
哐當哐當,火車再次啟動,接下去的路較為順利,在兩個小站略微停靠了幾分鐘,就一路駛向津沽。傍晚七點,乘務員推著餐車過來了,菜有四樣豆角炒肉、魚皮菜心、酸菜粉絲、辣椒炒豆乾和蛋湯,主食是白面饅頭和米飯。
北邊人多愛吃麵食,可易歡前世是南方人,今生在北方雖然已經生活了十七年,卻仍改不了前世習慣,喜歡吃白米飯,易歐等人要的是白面饅頭;易歐喝了口湯,微微笑道:「小妹,你給唐家出的這主意甚好。」在旅途中不用啃乾糧,能吃上新鮮的熱菜飯,這對旅人而言是一種享受。
「知道我主意出的好,我開藥廠時,你還阻攔。」易歡不滿地噘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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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我查不到民國時期的準確的火車時間表以及火車運行速度,只是查到了魯迅先生,曾坐火車從北京到天津,他是凌晨六點去坐火車,中午十二點才到,我就這麼設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