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岳山
七月的風在外面吹拂著,慢慢刮到了每一個人的身上。
一條蜿蜒曲折的長道上,一輛馬車在道路上緩緩行駛,在幾匹駿馬的奮力下,慢慢向前駛去,發出了輕輕的震動聲。
遠處,一座高大的巨大山峰佇立,其上雲霧輕輕瀰漫,隱隱之間凝聚成龍虎之形體,如同傳說中仙人的居所,浩蕩而美麗。
在山峰的下方,有一座小亭,此時其中已經有不少人在那裡站著了,看樣子在等著什麼人。
馬車靜靜向前駛去,用了片刻后,便來到了那座小亭,緩緩在那個地方停了下來。
到了這裡,在馬車上,一種沉重聲音開始緩緩響起,隨後兩個人影從上面慢慢走了下來。
那是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大的那個,是個穿著灰色長袍的中年男人,滿臉的風塵氣息,一張有些疲憊的臉龐上帶著些汗珠,看樣子是被這天氣熱的不行。
至於小的那個,則是個看上去只有十一二歲的少年。
少年看上去很小,因為天氣很熱的緣故,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單衣,顯得身軀有些單薄,一張稚嫩的小臉龐上同樣帶著點疲憊,此刻就老老實實的站在中年男人的身邊,低著頭顯得有些害羞。
「銘兒,這一次的機會,是爹好不容易才為你爭取的,你這一次上山後,務必要···」
徒自走下馬車,望著眼前佇立的高山,還有那一座儘管不大,但卻沾滿了人的小亭,陳器之低聲說道,隨後似乎想起了什麼,又頓了頓,摸了摸身旁少年的頭,改口道:「算了,不求你有多大出息,只要你平平安安就行了。」
「爹···」
陳銘輕輕抬頭,望著眼前的中年男人,臉上露出了輕鬆的笑容:「我明白的,我的性子,你還不清楚嘛。」
「你看我從小到大,什麼時候吃過虧?什麼時候流過淚?」
「也是。」陳器之點了點頭,似乎想起了什麼,臉上也帶起了笑意:「從小到大,你小子最是怕死,就算是別人都出事了,恐怕你也掉不了一根毫毛。」
「那是那是。」少年嬉皮笑臉,一張稚嫩俊秀的臉龐上滿是天真燦爛,令人情不自禁的忘卻了心中的煩惱,心情不自覺變得輕鬆起來。
似乎受到了少年心情的感染,陳器之也笑了笑,原本緊繃的臉色轉而變得柔和了許多。
他正想開口多囑咐幾句,卻正好看見在遠處,一個身穿青衣,胸前綉著一條紋章的老者正向這走來。
老者身材中等,留著一點白色的鬍鬚,一張臉龐緊繃著,看上去很是嚴肅,舉手投足之間都不快不慢,很是平淡從容。
「耿管事。」
看見遠處走來的老者,陳器之馬上掛起一副笑臉,三步並作兩步向前走去。
「陳掌柜,久違了。」
看見眼前迎來的陳器之,耿管事淡然點了點頭,一張淡漠的臉龐上看上去絲毫表情,只是打了個招呼:「上一次你來此處,似乎還是兩年之前了吧。」
「兩年前一敘,耿管事的風采,至今還在我心裡挂念,恨不得每年前來拜訪,只可惜俗務纏身,才不得遠行。」
陳器之臉上帶著最真誠的笑臉,滿臉的誠懇:「直到近期,我終於找到一點空暇,再次過來拜訪。」
耿管事不置可否,對於陳器之的話只是笑了一聲,沒什麼特別反應,只是隨後看了看一旁,視線逐漸注視在陳器之身旁的陳銘身上。
「這一位,想必就是貴公子了吧。」
「耿管事好眼力。」陳器之誇了一句,隨後連忙轉身看向一邊,對著陳銘喊道:「銘兒,還不過來見過管事。」
「管事好。」陳銘老老實實的上前,望著眼前的淡漠老者,一張臉龐上帶著輕鬆的笑臉,恭敬的行了一個大禮。
他的模樣很好,十一二歲的年紀,正是惹人憐愛的時候,一張俊秀乾淨的小臉龐上帶著淺淺笑容,令人一眼望去便感輕鬆,但所釋的禮節卻是一絲不苟,帶著一種讀書人的氣質。
看著這幅模樣,耿管事眼前一亮,於是點了點頭,才說道:「不錯,不錯,小小年紀就能知禮,陳掌柜教的不錯。」
「卻不知犬子入門之事···」
陳器之走向前,身子微微前傾,臉上的表情一如之前,手上卻悄然用力,將一個錢袋一般模樣的東西推到對方寬大的衣袖之中。
感受著衣袖裡多出的重量,暗自掂量了下,耿管事臉上終於露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隨後臉色一正,開口說道:「陳掌柜放心,陳家與我岳山派向來交好,陳家子弟多為我派弟子,區區入門,自然不成問題。」
「貴子既知禮懂事,本管事自然會好好『照顧』···」
他笑著說道,在最後兩個字上特意壓重口音。
陳器之瞬間會意,臉上笑容不變:「那就多謝耿管事了···」
他們在那裡聊著,而在一旁,陳銘靜靜看著他們兩的談話,默默不語。
外界的風輕輕吹來,吹起一些草屑,也吹起了他披散的長發。
他轉身,默默看向眼前高大的山鋒,看著那山道的崎嶇婉轉,眼眸之中卻流露出了些許的懷念。
「岳山派,我又回來了···」
望著遠處的高山,他心裡默默的說著。
陳銘是個穿越者,但同時也是個重生者。
他擁有穿越之前的記憶,一個剛剛普通學生的經歷,也同時擁有這個世界未來一些經歷與記憶。
算算次數,這已經是他的第三世了。
「上輩子的時候,我掙扎著過了一輩子,最後還是落到了一個家破人亡,卑微而死的下場···」
他望著遠處的山,遠處遠處的小亭,望著遠處站著密密麻麻的人影,臉上露出由衷的笑:「這一次,不求過的多麼好,但至少別讓自己淪落到上輩子那個下場吧。」
「一切,就從這岳山派開始。」
「銘兒,你過來。」
這時,遠處的兩人似乎也聊完了,陳器之徒步走到陳銘身前,舉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對他小心囑咐道:「岳山派駐地不留外人,爹馬上就要離開了,等我離開之後,銘兒你就自己走到接應的地方,等著上面的人過來接你上去。」
「到了上面之後,記得一切小心,沒事別惹事,爹給你的銀子,你也好好收著,平時別太小氣,多和周圍的師兄弟打好關係。」
他細心的對陳銘囑咐著,生怕漏了什麼東西。
陳銘笑嘻嘻的回應著,臉色看似漫不經心,但卻很認真的點頭,表示將這些話聽進去了。
再過一會,遠處幾道巨大的鐘聲響起,接連響了三下。
這是結束的鐘聲,代表著這一次招收弟子的儀式已經結束。
見此,陳器之才點了點頭,最後將一個錢袋暗自放到陳銘身上后,才轉身走上馬車,向著歸途駛去。
此時還是正午,淡淡的陽光籠罩在四野,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陳銘目送著馬車離開,才緩緩轉身,向著一個地方走去。
眼前的地方很大,一處處的小亭子豎立在四周,周圍擺著一塊塊牌子,顯得亂糟糟的。
如果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的人,恐怕要在這裡轉上好一陣,才能找到自己應該站著的地方。
陳銘卻是例外,同樣的場景,他上一輩子已經經歷過一次,自然不會像第一次來的人一般亂糟糟走。
沒有一會,他走到一處看上去不大,但修繕得十分精美的小亭。
此刻在小亭之中,已經有幾個人在那裡站著了。
一個看上去十五六歲左右,穿著一身錦衣的少年,一個穿著紫衣,長相俏麗的少女,還有一個看樣子年紀不大,但渾身皮膚卻一片古銅,如同修鍊了某種獨特外功一般的人。
走到這裡,陳銘的到來頓時吸引了在場三人的注意。
三道視線同時注視而來,原地先是沉默了片刻,隨後那個錦衣少年率先起起身,看著眼前的陳銘拱了拱手:「在下豐城王離,兄弟怎麼稱呼?」
「豐城陳銘,見過王師兄。」陳銘臉上帶著笑,輕快的回應著。
在場之中,以他的年紀最小,是以他也直接將自己的身份壓低,主動以師弟身份自稱。
「莫不是龍水陳氏的高第?」王離臉色一正,聽見陳銘的話,下意識的說道。
「只是分支子弟。」陳銘低著頭說著,表面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雖是陳氏後人,但卻是豐城分支,算不上什麼高第···」
話音落下,頓時,陳銘可以感受到,眼前王離的態度變得有些隨意,接下來對他的態度,也不如此前那般看重。
至於周圍其餘兩人,更是像沒有看見他一般。
感受著三人的態度轉變,陳銘暗自笑了笑,對此不以為意。
眼前這三人,每一個都是出身大族,不是大族嫡系子弟,就是出自王侯之家。
陳銘背後的陳氏雖然世代名門,名望不凡,但除非是其中的嫡系子弟,否則都不能引起這三人重視,像陳銘這樣的分支子弟,過往時候恐怕連站在他們面前的資格都沒有。
事實上,陳銘心中清楚,僅僅只是為了他進入岳山門的這一次名額,就已經是陳器之花費了巨大代價,為陳氏賣命大半輩子,才換來的一次機會了。
此刻,外面其餘進入山門的人也逐漸向這裡聚攏而來,讓原本顯得寬敞的小亭慢慢變得熱鬧。
能夠來到這裡的人,基本都是一些走關係進門的關係戶,其中每一個人的背後,都基本有一方勢力的支持與供養。
在這些人之中,陳銘的背景算是最低的那一等了。
他雖然出生名門,但卻是分支,父親只是陳家的一個小掌柜,平時負責掌管一些外圍的生意,儘管日子過得還算不錯,但與眼前這些人比起來,卻立刻就顯得毫不起眼,除了年紀之外,絲毫不引起別人注意。
在人群之中,王離一直與陳銘聊著。
不是因為什麼特別原因,僅僅只是因為他們同出豐城縣,算得上同鄉。
來到陌生的地方,人們總是會下意識抱團的,這世界同樣也將同鄉的身份看得很重。
「在豐城時,我曾聽我父提起,這岳山派是數百年前岳山真人所建,乃是真正的武道門派,其內的岳山刀法乃是天下一絕,在整個湘州都赫赫有名。」
站在小亭的最前方,王離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陳銘說著,在提起岳山刀法的同時,雙眼都像是亮了起來,顯然很是嚮往。
當然,陳銘也是如此。
前一世時,他雖然進了岳山派,但卻資質平庸,待在岳山門中整整五年,也還是一名外門弟子,對於岳山刀法這門岳山派最強刀法,自然同樣渴望。
只是,相對於身旁的王離,此刻的他儘管只是十二歲,但內在卻早已經成熟,哪怕心中渴望,也不會如何表現出來。
他臉上帶著不變的笑意,正想說著什麼。
遠處一點聲音逐漸傳來,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有一陣沉重的摩擦聲響。
陳銘回身一看,卻見在遠處,一道黑影快速從四野略過,隨後一個魁梧憨厚的身影快速跑來,一舉一動之間,帶起一陣猛烈的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