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0章
056我是野貓你就是野狗
白茯苓的性子陸英很清楚,雖然有義父義母陪在她身邊,但他們畢竟離京已久,萬一白茯苓在京中受了什麼委屈又或是闖了禍,多他一個人依靠總是好的。
多一座靠山,對於白茯苓來說求之不得,不過一想現實情況,她就蔫了:「大哥是鎮北大將軍,怎麼可以說去京城就去呢?」
邊關守將擅離職守乃是重罪,這點常識她還是有的。
陸英沒說話,伸手揉了揉白茯苓的頭頂,淡笑道:「這事你不必操心了,義父義母既然要帶你上京探親,定有他們的理由,你就好好收拾準備一下隨他們去吧。」
低頭掃了眼正在她膝上翻滾折騰求關注的金黃色大貓,又補充了一句:「出門在外,一定要把小狸花帶在身邊。」
小狸花聽見心儀的帥哥叫它的名字,馬上習慣性地扭頭,一臉諂媚掙扎地看向陸英,不過它現在還是覺得討好主人比較重要,所以忍痛暫時放棄了向帥哥投懷送抱的機會。
白茯苓眼珠一轉已經從他的話里猜到端倪,「大哥打自動產找六殿下?」
只要楊珩回京疏通一番,陸英要到京城去並不難,朝中既已經猜疑大哥擁兵自重有不臣之心,有什麼比他親自返京解釋更有說服力呢?
只是這麼做,等於平白送了楊珩一個大功勞,不順手狠狠敲他一頓竹杠實在有點虧啊!
一個邊關大將在六殿下親臨巡邊之後,乖乖交出兵權回京去向皇帝解釋示忠,這等於是在皇帝面前給六殿下猛加印象分,換了誰做皇帝都會覺得這個兒子有能耐。
陸英卻不肯給白茯苓一個肯定答案,只是笑著扯開話題,問她打算帶哪些人上京,隨意聊了幾句就起身告知回容院休息了。
第二天中午,北關城傳來消息——欽差再次遇剌!不過幸而剌客並未得逞,當場畏罪自盡。
白茯苓一聽就幸災樂禍道:「這人品要差要什麼程度,才能這麼三天兩頭地被人剌殺啊。」
陸英卻沒有笑的心情,沉聲道:「信使說剌客是通財牙行臨時調派過去幫忙的丫鬟。」
「什麼?」白茯苓大吃一驚道:「怎麼可能?是誰?」
「信使是六殿下派來的,他也不知道詳情。」陸英皺眉,他擔心的不是白家因此而被牽連,楊珩並非蠻不講理之人,而他目前的處境也決定了他輕易不會拿白家開刀,陸英只擔心白茯苓的心情。
她十分看重每一個白家的人,若他們有個什麼損傷,只怕她會難過好一陣子。
白茯苓聽了這個消息確實非常難過,白家這些年救助培養過的人不少,大多數她連臉都記不住,更談不上對他們有多深的感情。她難過的理由是,這些人一旦有個什麼,她之前不是白忙乎了?手上的救助名單馬上就要划走一個名額,這代表著時間與資源的浪費,她不難過才怪了!
這些年她一直很注意挑選被救助對象,只選成活率高的,長得好的、老實聽話或者有一技之長的,就是為了能夠減少這樣的浪費。
所以,奄奄一息救了也是廢人、隨時再死一回的,不救!
長得歪瓜裂棗還一無是處的,也不救!
這些人救回來就要一輩子耗費藥品、米糧供養著,又不能創造價值,白家就算是金山銀山也耐不住一萬個廢人坐吃山空。
所以白茯苓救人時,很注意優先挑選那些本身身體強健,年紀輕,稍加調養救治就能活蹦亂跳的人,這些明顯成活率更高。
還有長得好的可以令人心生好感,在世上討生活也容易一些。以貌取人雖然不足取,卻是大多數人潛意識裡的習慣,最重要的是,白茯苓是外貌協會會長,要救自然優先救些能養眼的俊男美女。
至於有一技之長的就更不必說,這些人只要給予機會和幫助就能夠走出困境過上自給自足的生活,還能幫助白家教異其他受助者學會求生的技能。
地藏王菩薩所說的救助萬人,在她的理解中最穩妥的解釋就是讓貧苦困頓無助的人能夠找到出路,靠自己的力量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
救人並非只是讓人撿回一條命,在這種人命如草芥的古代,這邊救了回頭說不定遇上個什麼災茺意外馬上就要落到生死邊緣。萬一這部分人菩薩都不認帳,那可怎麼辦啊!
白茯苓希望,至少在自己死之前,這救下的一萬人能夠健康快樂地活著,這樣菩薩想不認都不行!
現在聽聞其中一個竟然不學好跑去搞剌殺,還自盡了,白茯苓的鬱悶心情可想而知。
陸英馬上帶人返城去處理手尾,白茯苓想了想也跟著一起去了。
楊珩在官衙的正廳上聽著手下回報驗屍結果,聽聞陸英與白茯苓一起來了,唇邊慢慢勾起一個常人難以察覺的小小弧度,命人即刻將他們請到正廳來。
「下官來遲,請殿下恕罪。」陸英帶著白茯苓上前行禮,楊珩溫和抬手示意兩人不必多禮。
他有心逗白茯苓,故意不提剌客身份的事,只示意列當把遇剌經過詳細說了一遍。白茯苓果然聽得十分不耐,偷偷拉了拉陸英的衣角,示意他去問重點。
這個親近的小動作落在楊珩眼中,他眉頭輕輕一皺,心裡湧起幾分他自己都難以明了的煩燥不滿。
在場的沒人注意到他輕微的變化,陸英明白白茯苓的心思,趁著列當歇氣的功夫上前道:「不知剌客屍首現在在何處?可查明身份了?」
列當道:「屍首暫時停放在後花園,已經簡單查驗過。」說到這裡,又沒了下文。
白茯苓終於忍不住道:「我聽傳信的人說,剌客是混在通財牙行借調來的丫鬟之中的。」
她這話說的有幾分賴皮,傳信者說的是剌客就是通財牙行借出的丫鬟,白茯苓卻故意偷換概念說是外人混進去的。
她摸不準楊珩的心意,雖然楊珩之前曾不止一次對她表達善意又或者應該定義為興趣,但天知道他會不會以這個剌客為把柄,為難他們家呢?還是小心一點兒好。
楊珩聽她開口,笑笑答道:「可能是偉信的人說得不太清楚,應該是剌殺本宮的人冒充通財牙行的丫鬟才對。」
「咦?」白茯苓一聽這話頓時精神一振,那很有可能自家鴨黃學活著!
「白小姐先到花廳稍坐,陸將軍隨本宮去看看剌客的屍體吧。」楊珩站起身當先往後花園而去,白茯苓雖然心急,但這種情景下去不好多說什麼,只得乖乖到花廳去。
剛才楊珩的護衛以安全為由,把她的丫鬟隨從都攔在了外邊,不過這官衙里現在多的是熟人,所以白茯苓也不擔心,大大方方就到花廳去喝茶吃點心去了。
現在已經是夏末,白天依然頗為炎熱,白茯苓靠一把圈椅上坐了一陣就覺得有些困,朦朧中忽然感到有人靠近,猛地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是楊珩。
他溫和淺笑地站在圈椅前,正低頭看著她,白茯苓覺得一陣尷尬,虛張聲勢地反瞪他一眼道:「偷偷摸摸的幹什麼呢?」
這小丫頭還真不客氣的!楊珩奇怪地不覺得被冒犯,反而有些欣喜,笑道:「我大大方方地在看一隻小野貓,哪裡偷偷摸摸了?」
白茯苓已經完全回過神來,哪裡是這麼好調戲的,揚揚眉毛道:「你是野狗嗎?」
「……」
「不然你招惹野貓做什麼?」
楊珩被削了一頓,心中好氣又好笑,忍不住伸手又捏了他圓潤的鼻尖一下,笑罵道:「牙尖嘴利又刁鑽難纏的小丫頭。」
白茯苓沒提防再次被非禮了一把,一手掩住鼻子氣道:「臭色狼!」
「嗯?」楊珩臉色一沉做出皺眉發怒的模樣。他平日與相處多數時候都刻意收斂了身上的威儀氣勢,就像個普通的風流富家子弟,忽然毫不掩飾地向著面前的人施壓,白茯苓就算膽子不小也被當場嚇得愣了一下,不敢繼續出言不敬。
下一刻,楊珩卻飛快變回那副如沐春風的溫和模樣,指著她笑了起來:「其善怕惡,我還以為你膽子有多大呢!」
白茯苓知道自己被作弄了,冷哼一聲起身就要離開。
楊珩一閃身攔在她面前笑道:「我不過想走之前見見恩人罷了,你莫要生氣。」
「我大哥呢?」白茯苓知道他沒有為驗證自己的意思,馬上又抖了起來。
楊珩心下不虞,面上不露聲色道:「在他管治之地,接連發生欽差遇剌的事情,他自然要去查個明白。」
「你來之前,這裡太平得很……」白茯苓斜睨了他一眼,明明白白質疑他的人品問題。
「原來錯在我身上。」楊珩自嘲地輕笑了笑,從懷裡取出兩顆拇指大小的珍珠,遞給白茯苓道:「你幫過我兩回,這兩顆珍珠你收著,日後如果遇到為難的事情,便讓人帶珍珠來找我,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為你把事情辦妥。」
萬能的許願珍珠?!她最喜歡了!白茯苓眉花眼笑地當即收下,客氣話都省了。
兩顆珍珠都並非渾圓的形狀,表面帶著獨特的紋路,一看就是有特殊記認、驗證以假冒的信物。
白茯苓側頭想了想,拈起其中一顆對楊珩道,「我現在有個要求,你可以答應我么?」
057讓人無語的要求
楊珩沒想到她馬上就有要求,淡淡道:「你想清楚再說,這個要求用了就沒了。」他覺得白茯苓太不把他的承諾當回事,心中不免有幾分生氣。
白茯苓笑眯眯道:「我想得很清楚了!」
「確定要用掉一顆珍珠?」
「嗯嗯,只要你答應我這個小小的要求,用掉兩顆珍珠都值得!」
這麼說來,楊珩倒有些好奇她究竟想要什麼了……反正不會是要當他的女人隨他回京就是了,楊珩在心底暗暗自嘲。
又或是,跟她那位義兄有關?!楊珩發現自己非常非常不喜歡這個猜想。
他雖然風流自賞,平常也與不少京中貴女過往甚密,身邊從不缺女人,不過從不曾真心對誰用心,那些女人於他不過是排遣無聊又或是減低兩個皇兄對他的防備的工具罷了,現在驗證得出現一個他真正感興趣的,卻偏偏打心底里排斥著他,真是見鬼!
白茯苓深深嘆口氣道:「我的要求是……這種可以要求你替我辦事的小珍珠,你再多給我十顆八顆吧!」
楊珩滿頭黑線,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見過貪心的,沒見過這麼貪心的!而且貪得十分理所當然。
「這兩顆你都別想要了!」他佯怒伸手去奪白茯苓手上的珍珠。
白茯苓連忙縮手,一閃身繞過他,低罵一聲,「小氣鬼!」兔子一般逃出了花廳,跑到廳門外似乎想起什麼,猛然回過身道:「兩顆就兩顆,你不許賴啊!」說罷不等他拒絕或答應,就轉身跑了。
楊珩看著她俏麗的背景,忍不住大笑起來,笑聲漸歇卻忽然覺得悵然若失。
他還不知道白茯苓要隨父母上京的消息,他只知道,他明日離開北關城,也許一生都再不會碰上這麼個橫行霸道、刁鑽野蠻、欺善怕惡、貪心好利偏又讓人念念不忘的美麗小惡女了。
他與她從沒有開始,就已經知道不合適,就這樣別過也許就是最好的結局。那兩顆珍珠與其說是想報恩民,不如說是他想留個念想,這小姑娘將來遇到困難也許會想起他,他也會偶然猜想那個小姑娘會在什麼時候忽然出現在他面前,用那雙玉白的纖細手掌托著小小的珍珠對著他獅子大開口。
希望她到時候的要求不要是再給他十顆八顆這樣的珍珠……楊珩搖搖頭,甩開心中的綺思雜念。
白茯苓出了花廳找人去問陸英的選中,發現陸英被列當拖住了查證剌客一事,他有找人通知白茯苓先行到通財牙行等消息,不過來傳信的人被楊珩中途攔了下來。
把事情從頭到尾想一遍,分明就是楊珩把她引過來,然後製造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機會,哼哼!這傢伙果然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不過看在他送了兩顆許願珍珠的份上,她不計較他的小手段了!說到底也使她太過人見人愛了。白茯苓自戀的作了總結,當即把這事拋到腦後。
去通財牙行的路上,白阿十把打聽回來的關於剌殺事件中那個被假冒丫鬟的消息隔著馬車一五一十稟報給白茯苓聽。
那個小丫鬟大概因為身形與殺**手相似所以被人盯上了,所幸性命無礙,殺**手只是把她敲暈了藏在廚房后一個小倉庫里,後來剌客事發,官衙全面戒嚴搜查才被人發現。小丫鬟受了驚,不過因為事涉剌殺欽差,所以暫時還被扣在官衙里,但已經關照過了不會有人為難她。
「真是無妄之災,她好像是牛大叔帶出來的徒弟吧,專門伺候那些嬌生慣養的花花草草的?」白茯苓勉強想起了那個倒霉小丫鬟的身份。
白阿十道:「是啊,剌客冒充了她的身份之後,就是在花園裡行剌六殿下的,六殿下每天早飯後都會到花園裡散步,如果不是六殿下發現不妥有所提防,估計真要讓她得手了。」
「那剌客有什麼破綻讓人發現了?」白茯苓有些好奇。
「聽說是六殿下走近她時,發現她身上沒有慣常聞到的脂粉味道。」白阿十說到這個,臉上的神情有些古怪起來,或者可以稱之為猥瑣。
白茯苓啐了一口,罵道:「果然色狼一隻,生了個狗鼻子。」
三殺這次派出的sha手很倒霉,他們習慣避免在身上留下任何可供追蹤的線索,這些線索之中就包括了氣味,沒想到正因為身上沒有尋常少女所用的脂粉氣味,反而露出了馬腳導致任務失敗,命喪當場。
楊珩也被罵得很冤,如果不是他料到這兩天必然會被行剌,所以處處小心,壓根就不會留意一個丫鬟身上是否有脂粉氣味這種小問題。
虛驚一場。
白茯苓也不打算在北關城浪費時間,派人去向陸英知會一聲,直接吩咐馬車掉頭回去百里山。
第二天中午,陸英帶領一千鎮北軍將士列隊恭送欽差大臣返京,楊珩離開前,與陸貢密談了將近一個時辰,離開時面上的招牌溫和笑容似乎多了幾分真心喜悅。
陸英一直把楊珩送出北關城三十里方才止步,列當見身邊已無外人,當即躬身登上欽差車駕,向楊珩深深一揖道,「天助殿下!」
楊珩笑了笑,欣然扶起列當。剛才陸英忽然透露出安頓好鎮北軍后,希望能夠返京面聖的請求,話里話外甚至明確表示請楊珩代為疏通上奏,這白送上來的一個重量級籌碼,怎能讓楊珩不心花怒放?
公事之外,楊珩另有一份不足為外人道的欣然——陸英忽然一改態度要求進京,十之八九與他的寶貝義妹有關,也許在不久的將來,他就可以與那小蠻女重遇於京城,不知道到時候那欺善怕惡的小丫頭會用什麼態度面對他呢?
雖然明知道一番周折下來,再見白茯苓至少也是入冬時節了,不過楊珩依然忍不住滿心期待,本來因為離別而產生的點悵然也被驅逐得一乾二淨。
送走楊珩后又過了十天,數輛馬車低調地從將軍府駛出,穿過北關城的喧鬧的街道,靜悄悄出了南城門,同樣往著京城方向而去。
車上的是傷勢已無大礙的崔珍怡以及她的表妹劉真真,一眾丫鬟僕婦與家丁,基本上就是當日將軍夫人探班團的原班人馬,只是少了兩個不幸護主身亡的身丁的身影。
同樣是返京,這批人的心情與欽差大人滿意而歸的歡快心境截然相反,整個車隊都瀰漫著沮喪濃郁的氣氛,下人們大氣不敢喘一口,唯恐得罪了兩位神情詭異的主子。
從馬車駛出將軍府到出了北關城城門,車上的崔珍怡始終沒有掀開車簾看半眼外頭的景象,她唯恐多看一眼都會抵制不住自己洶湧的恨意,她只想擇時這短暫卻令人挫敗痛恨的一切都留在這裡,只要回到京城,她仍然是四品誥命,鎮北大將軍、正二品的都督命事夫人,有的是榮光體面、驕傲自尊。
車隊一路行出幾十里,停在一座茶亭旁休息。崔珍怡向鄧媽媽使個眼色,對方馬上會意地走到後面的馬車去,不一會兒就領了一個家丁走上前來,候在崔珍怡的馬車車窗旁,又把馬車內外伺候的人全數支使開去,連劉真真也被半強迫地請下了車。
崔珍怡隔著車窗冷冷問那家丁道:「崔貴,之前吩咐你辦的事辦得如何了?」
崔貴聽到自家小姐的聲音,大熱天里莫名其妙地覺得心裡一陣發寒,他低頭恭敬地應聲道:「前日已經聯絡上了秋風閣的人,只等對方迴音……夫人,秋風閣向來要價不低……」
「區區幾個錢,莫非我還給不起了?」崔珍怡聲音里透著一股阻塞怨毒,令崔貴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不敢再多言。
崔珍怡遣退了崔貴,慢條斯理地撫平長裙上的摺痕,自言自語道;「小*****,你且得意幾天吧,到了陰曹地府可就輪不到你得意了……」
劉真真回到車上,滿肚子火氣卻不敢發作,只好綳著臉縮在一角不吭聲。自從崔珍怡受傷之後,就變得十分奇怪,大部分時候冷冰冰地一言不發,對陸英的事情也愛理不理,甚至陸英昨天「通知」她們今天必須啟程返京的時候,她也冷靜得出奇,毫不反抗地就接受了現實。並沒有出現劉真真預想中的氣惱爭執。
這樣的崔珍怡看似很好商量很好擺布,但劉真真卻覺得打心裡害怕,現在等閑她也不敢靠近崔珍怡。
她有種詭異的感覺,表姐似乎已經變成一條蟄伏在黑暗之中準備擇人而噬的毒蛇!
她希望儘快回到京城,到時候即使表姐不能恢復正常,至少她可以不必與她朝夕相對了。
劉真真正忐忑不安,忽然崔珍怡扭頭對她笑了笑,道,「很快就會有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劉真真覺得完全摸不著頭腦,只得勉強敷衍應了一聲,又撇過臉假裝去看窗外的景色。
百里山白家莊內,白茯苓全然不知道自己這麼招人惦記,正指揮著丫鬟們收拾進京各種可能用到的東西……
058是腦殘還是騙子?
過完中秋沒多久,白茯苓依依不捨告別了陸英,白家的隊伍浩浩蕩蕩啟程向京城出發。
應該說一家三口帶的行李並不多,但是帶的人實在不少,所以馬車馬匹等等算下來數量就有些嚇人了。
白家十八個護衛頭領只留下八個在百里山上看守,其餘十個都隨隊伍出發,還帶了各自的弟子一共五十個,二十個包括白平子、方海等在內的總管、僱工及男僕,還有女管事及丫鬟十六人,連白家三口一共九十九人。
除去騎馬的三十個人,其餘人都坐車,再加上行李雜物,足足十五輛馬車。白平子帶了兩個僕人負責提前去打點沿路的食宿,車隊則慢悠悠地跟在後面走。
白家的傭人個個訓練有素,白家三口基本不用費心,大小事情都被安排得妥妥帖帖。
這樣陣容龐大的車隊,想低調都難,在北關城方圓百里內還好,陸英管制之下基本上沒幾個成氣候的山寨賊窩,一般盜匪就算沒聽說過白家的名頭,看到騎在馬上的白家護衛個個一副很不好相與的模樣都不敢招惹。
一路無話,離開北關城的第三天,逐漸離開了陸英的勢力範圍,路上就開始不平靜起來,經常有小股強盜對他們下手,不過白家的護衛都不是吃素的,所以白茯苓也只當是偶然多看幾場「武打片」解悶了。
這日車隊終於離開了北關城所在的永州,進入平州的第一個村鎮盧杉鎮。
鎮子很小,只有一條貫通頭尾的寬闊土路,道路兩旁聚焦了鎮上全部的商鋪,一眼看光乏善可陳。白家這一行人的到來,引來鎮上許多人的好奇關注。
這裡連座像樣的客棧都沒有,白平子租下了幾間鎮上富戶空置的大屋,又請人把房子好生打掃了一遍,準備好新鮮的肉菜米糧,白茯苓他們到后,丫鬟們取出枕被鋪好床鋪,燒水伺候他們一家三口洗漱一番,奉上茶水,坐了不過一陣美味的飯菜就送了上來。
白茯苓誇獎了一番管理丫鬟們的能幹,最後重點讚美了自己領導有方,最終連她的爹娘都受不住她的自戀,打發丫鬟們自去用飯,這才作罷。
因為白茯苓「從小」就不喜歡自家人吃飯時有人在旁邊圍觀,所以如非正式場合,一家三口用飯從來都不用丫鬟伺候,也不講究食不言寢不語的那一套,三個人自在地邊聊邊吃,和樂融融。
他們才吃完飯不久,忽然聽見屋外傳來一陣喧嘩之聲,紅曲走進來稟報道:「外邊有一對母女,說是途徑此地,做父親的重病身亡,她們身上的盤纏用盡已經拿不出銀兩辦喪事,做女兒的想mai身葬父……求小姐成全。」
白茯苓瞪眼道:「不買,這種明顯腦子不好使,自甘墮落的,買來做什麼。」
紅曲語窒,身為人母的木佩蘭忍不住戳了女兒的額頭一下,仗義執言道:「人家mai身葬父,乃是一片孝心,你怎麼說是自甘墮落?」
「孝心不是這麼表達的吧,她爹娘好不容易把她養大成人,就是讓她為了這麼點困難就去mai身為奴、一輩子抬不起頭的嗎?」白茯苓不以為然。
這麼說也有道理,不過紅曲還是轉不過彎,臉上不敢苟同的神色卻掩也掩不住,可給她十個膽子也不敢當著白氏夫婦面前頂撞白茯苓。
白茯苓瞥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你一定不服氣,覺得她替父親風光大葬是應該應份而且很難的事對不對?」
紅曲當然不可能答是,只得怯生生地保持沉默。
白茯苓道:「做人做事要量力而為,有錢的自然可以替父親風光大葬,沒錢的買副棺材,刻個木碑就算不錯了。普通薄板棺材加上一塊做木碑的板子能花多少錢?還不用五百文錢呢!為了這麼點錢mai身為媽,不是沒腦子是什麼?」
她說的都有道理,但是從風俗與感情上說,這個時代大多數子女都希望能夠讓父親風風光光地入土為安,是為孝道。
紅曲想不到該怎麼反駁她的「歪理」,吶吶道,「俗話說一文錢逼死一名好漢,她們實在是連五百文錢都拿不出來的話,那又該怎麼辦呢?」
「涼拌!」白茯苓沒好氣道:「好手好腳的兩個人,既沒遇上災荒也沒落到什麼荒郊野嶺,在這個小鎮上連五百文錢都賺不到,也無能得很了,這樣的人買來做什麼?別說什麼女子不便拋頭露面之類的廢話,都打算mai身為奴了,還怕拋頭露面?!只要找此地的里正、戶長介紹份洗衣婢之類的短工,簽好工契要賒個五百文錢工錢並非十分困難。哼!我看mai身葬父是假,趁機博人同情騙財又或是想找戶人家靠著白吃白喝是真!」
這下子白氏夫婦與紅曲都沒詞了,而且平心靜氣想一想,越想越覺得白茯苓說得有道理。
我們對弱者求助時,總是容易慣性地同情援助,很少會去思考他們卑微示弱背後的問題與真相。
紅曲收起軟心腸頓頓腳道:「我這就讓人把她們打發走,省得他們在外頭哭哭啼啼。」
木佩蘭卻道:「苓兒,反正我們也要做功德,何妨就順便幫她們一把,也就一點兒錢的事,當結個善緣吧。」越接近女兒的「大限之期」,木佩蘭就越是不安,她總有一絲期望——也許地藏王菩薩看他們一家做的功德多,會再給女兒一個奇迹呢?所以最近她做善事不眨眼,熱情空前高漲。
白茯苓也不願意為了這點小事違逆娘親,皺皺鼻子道,「那紅曲你拿一兩銀子給她們打發她們走吧。」
木佩蘭搖搖著:「既是做善事,就多給一點兒吧,她們辦完喪事,手頭也需要點錢周轉。」
白茯苓扁扁嘴巴道:「就怕這錢來得容易,讓她們起了歪心。」她始終不是做聖母的材料,雖然不至於完全認同弱肉強食那一套,但是心裡總是認為,逆境中不知道自強自立的人不值得幫助,就算被淘汰了也是活該。
而且爛好人通常得到的不是受助者的感激,反而是刺激了他們的貪婪。所以她從來不會不計報酬地去幫助人,每個受到白家資助培養、庇護照顧的人,都必須以某種力所能及的方式給予白家物質又或是勞力的報酬,但也僅此而已,白家不會要求更多,更從不指望幫了人,人家就要永遠記住思情,時刻準備赴湯蹈火、結草銜環地報答一輩子。
在白茯苓看來,援助人不過是一件任務、一樁交易,甚至是一項事業,不涉及什麼感情好惡,只有完成與未能完成的區別。
「那就聽你的,就一兩吧。」木佩蘭點點頭道,這麼多年來,只要女兒堅持,他們兩夫妻都習慣遷就。
紅曲領命而去,很快苦著臉回來道:「那兩母女不肯走,說感謝老爺夫人的恩德,非要留下報恩……」
白茯苓一臉得意:「我就說吧,果然賴上了!哼哼!」
紅曲為難道:「莫非真要翻臉趕人……這些人,怎麼這樣呢?」
「不用,你就跟她們說,讓她們趕快去辦喪事,辦完了到這裡來找我們。」白茯苓笑眯眯道。
「啊?!」紅曲明白過來,白茯苓是打算放她們鴿子,不過這也是不必啰嗦就能擺脫她們糾纏的好方法,於是笑笑去了。
「這小丫頭還是太嫩了!」白茯苓見她走遠了,側過頭對爹娘說。
「是你人小鬼大!真不知道你哪來的這麼許多歪理!」木佩蘭口裡數落,臉上的分明是得意,這麼聰明早慧的女兒,是她生的!
mai身葬父的小插曲就這麼過去了,白家上下誰也沒放在心上,結果第二天天亮,他們準備出發時,看到杵在門前的兩母女都十分意外。
這兩母女大的約莫三十來歲,小的年齡比白茯苓略大,五官端下只是眼神看來有些飄忽,一臉苦情相,楚楚可憐地一見紅曲就撲到她腳下哭了起來。
白茯苓正好出門準備上車,見了這情景,不耐煩道:「你們一定要跟著來,那就跟吧。」
兩母女抽抽噎噎止住了淚水,上前恭恭敬敬向白茯苓磕了三個響頭,乖乖跟著紅曲坐到後面的車上去。
白茯苓對同來的白芍道:「你有沒有覺得她們很奇怪?」
白芍比白果年長一大截,性子從來冷淡寡言,自然也不會像白果那麼識趣地去問她「哪裡奇怪了」,只是靜靜看著她等她的下文。
白茯苓大感沒趣,自動揭開謎底道:「她們看見我的樣子的時候也太冷靜了吧,不知道的以為她們早就見過我了呢。」
這話自戀的可以,但不得不承認確是事實,白茯苓的容貌,就是身邊見慣了的人,有時也會不自覺看呆了,何況兩個第一次見面的鄉野婦人?
白芍皺皺眉頭,實事求是道:「她們不會武功。」如果不是看出這一點,她根本不可能讓這兩個女人靠近白茯苓。
「騙子姦細什麼的,會不會武功都能做。」白茯苓向白芍眨眨眼睛道:「去問方海弄點那個葯,我們有備無患!」
059山中鬼屋
方海是被白茯苓強行徵調來做隨行醫生,從北關城到京城,長途跋涉,很難說會不會染上什麼病或者意外受傷,所以方海的車上備了大量各種藥材,足夠配製針對不同病症的救命靈藥以及……殺人於無形的毒藥!
「他不給怎麼辦?」白芍太了解方海那個性了,要他救人他絕對一馬當先,要他弄些害人的葯,他十之八九不肯答應。
「你要跟他說清楚有人要害我,但是我心存善念,不想傷人,她們不來害我,我絕對不會主動對她們下手的。對了,另外讓方海準備些對付*****、瀉藥的常用藥品。」白茯苓一下子把自己弱化成無辜受害者,關於她的安危,方海一般不會太講原則。她猜測對方如果要對他們下手,多半會選擇用mi葯,畢竟他們人數不少,而且其中許多一看就知道是練家子的,想要吃下去不是那麼容易。如果她是賊匪,都會選擇先用mi葯瀉藥之類的東西減低被搶對象的戰鬥力再說。
果然很快白芍就把葯要了回來。白茯苓把葯分成兩份,白芍拿一份,自己拿一份。
馬車隊慢悠悠地告別了盧杉鎮,沿著官道往前面去。中午到了一座小山腳下停下休息,只等用過午飯翻過這座小山就要達下一個小鎮過夜。
那雙母女一路上十分活躍,一個勁地巴結同車的丫鬟。那婦人自稱姓徐,夫家姓沈,是個讀書人,女兒小名如珠,老家在下州。
夫君屢試不中家境貧寒,去年又遇上災茮,下州有人趁機造**反惹來朝廷派兵鎮壓,雙方打得激烈,百姓日子更是艱難,於是沈家舉家遷到平州來。豈知來了平州還未安定下來,夫君就得了重病,僅有的一點資財也被用盡,結果還是不治身亡。
徐氏這番話說的聲情並茂,如珠一直在旁邊抹眼淚珠子低聲哭泣營造悲情氛圍,很是打動了幾個小丫鬟,紛紛安慰她們道:「我家主人最是寬仁,你們日後定能過上好日子,人死不能復生,你們且節哀順變吧。」
徐氏一一謝過她們,又趁機問起白家的事,這也不是機密的事情,幾個小丫鬟毫無防備,嘰嘰喳喳說了一通,徐氏母女聽聞白家的種種豪闊手筆,再見身邊這些小丫鬟一個個也穿金戴銀,滿身綾羅綢緞,心中都是一喜。
午飯吃到一半忽然變了天色,一陣冷風刮過,烏雲從天邊爭先恐後地涌了過來,眼看著暴雨將至。
白家一行人大叫晦氣,這已經是深秋了,竟然還撞上驟雨,現在天氣寒冷,淋了雨可不是說著玩的。
人要都躲到車裡避雨,又著實擠得難受,最糟糕都是,這雨一下定然耽誤行程,今天趕不到山對面,上哪兒過夜都成問題,偏偏這裡前不挨村后不挨店,莫非咬退回盧杉鎮上?
大家正著急,mai身葬父的沈家母女忽然站出來,徐氏對紅曲道:「前些天我們來時在前面山坳里看見有個空著的大宅。」
紅曲聽了兩眼一亮,連忙去跟楊梅說了,楊梅是車隊中的女管事,白平子去了前面開路打點,這一行人中,她就是總管了,聞言當即派白阿五前去查看,果真有這麼個地方,一對人也顧不上其他急急趕了車馬跑過去。
跑到大宅門前,黃豆大的雨點已經從天上潑灑下來。
大宅看來空置已久,破敗的大名半掩著,看起來竟是一戶大戶人家的宅邸。進門就是一個方方正正的大院子,過了這個院子,繞過影壁才是大廳。
院子左側是供人行走、通往大廳的長廊,右側是停放車馬、安置馬匹的地方。這是祁國西北大戶人家獨有的房舍設計,人們可以在長廊邊下車后直達大廳,最大限度避免主人與貴客進出時吹風受凍。
因為年久失修,馬車進宅院的一段小斜坡崩缺了一大塊,白家的馬車輪軸距離又大,想要迅速趕進院子里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白茯苓等最先進入宅子里,回身見其他人回來奔走著想把馬車一輛一輛都趕進宅院中,氣得大叫道:「人和馬進來躲雨,空馬車留在這兒一時片刻還能飛上天去不成?」
一片人叫馬嘶聲中,她的聲音只有身邊幾個人能聽見,白芍提氣把話大聲重複了一遍,這次全隊人都聽清了,連忙依言照辦,只優先把幾輛裝滿財物的馬車趕進院子里,把拉空馬車的馬匹解下牽入宅子內。
這樣不過一刻鐘,所有人都進入了宅子內。
白家三口以及車隊中的女子一直都在車內,沒淋到雨,進了宅院大家都趕快忙活起來,有人生火,有人準備清理打掃休息的地方。
眾人正在忙碌忽然後院傳來一聲驚呼,幾個護衛連忙向著響聲發出的方向趕過去,過了一陣,楊梅臉色有些發白地走回廳上對白茯苓道:「小姐,剛才丫頭們在後面發現一間偏廳里立了許多牌位……這宅子怕是有些不妥。」
徐氏不知從哪個角落鑽出來,哆哆嗦嗦道:「都是小婦人的不是,我們在盧杉鎮里向人打聽過這座空置宅院的來歷,聽說,聽說那兒幾十年前瘟疫死過很多人,不幹凈……」
楊梅氣結,道:「那你還建議我們到這兒來?」
徐氏一臉的歉然與卑怯,低頭道:「是小婦人糊塗,小婦人以為是鎮上的人信口胡謅,沒放在心上,聽楊大姐一說才想起來。」
白茯苓站起身道:「來都來了,還能怎地?這混蛋的下雨天,我寧願呆在鬼屋裡也不想冒雨趕路,我們這裡有近百人,陽氣十足有什麼好怕的?再說,你家小姐我是什麼人,真有鬼看見我也得老老實實一邊玩去。走!我們去看看那偏廳里供的都是什麼人。」
楊梅本來想到這裡可能是鬼屋,正渾身不對勁,聽了白茯苓的話,倒覺得自己是疑神疑鬼了。
白茯苓嘴上說得輕鬆,心裡其實有些警惕,她不怕這屋裡有鬼,就怕有什麼機關又或是小賊有心暗算,尤其這沈家兩母女,一看就知道有古怪,所以特地抱了小狸花又帶上白芍一起往那偏廳而去。
白氏夫婦擔心女兒,也一起去了,沒人注意到,縮頭縮腳跟在他們身後的那一雙母女偷偷交換了一個得意的眼神。
這棟宅子很大,前後足有五進,雖然門窗多已腐朽損壞,仍可看出全盛時期的豪華風光。放了牌位的偏廳,在第三進院子的東邊,位置真的很偏,一般人經過這個院子都不容易發現這個偏廳,白茯苓暗暗冷笑,這個地方正常人不會特地跑過來看的,定是有人故意把其他人引過來。
偏廳門前站了一個小丫鬟和三名護衛。小丫鬟名叫荷梗,剛才發出驚叫的就是她,現在已經完全鎮定下來,見白茯苓他們走過來,上前施了一禮。
白茯苓狀似隨意的問道:「發現這偏廳的時候,就你一個人嗎?」
荷梗搖搖頭道:「如珠姑娘也在,她也很害怕,後來楊大姐來了,她就跟了回去。」
果然啊……一定就是這個如珠把荷梗引到這裡來的。
白茯苓不動聲色,與父母一道走進偏廳,迎面一股空氣不流通的霉味。
廳里空蕩蕩的,只有從高到低整整齊齊排著數百個大小不一的牌位,看姓氏這家人應該是姓高的。
幾個人把整個偏廳仔細看了一遍,發現再無其他,白茯苓道:「我沒聽說過鬼還知道給自己立牌位的,這裡多半是高家後人供奉祖先的地方罷了。我們借了人家的房子休息歇腳,總不好再驚擾人家祖先,這房子大家都不要再來了。反正這宅子大得很,我們就算在這裡過夜,也不愁房間不夠用。」
白氏夫婦也正是這個意思,眾人向著牌位鞠了個躬,就退了出去,走回大廳上。白氏夫婦也疑心徐氏母女打算借著這家宅院做些什麼勾當,暗中示意幾個護衛小心監視她們的一舉一動,木佩芙則挽著白茯苓低聲道:「這兩母女會不會是那姓霍的女人找來害你的?哼!真是欺人過甚,我們都還沒對她動手,她倒先出手了。」
霍珍怡找秋風閣指明要殺白茯苓的事,白家一個多月前就聽聞了,白茯苓果然就是霍珍怡天生的剋星,這次也不例外。
白丑退隱江湖前,「正巧」就是秋風閣的第一號人物,他當年解散了秋風閣,帶著不少昔日的兄弟退出江湖做起了生意,故舊之中有好些因為各種原因並沒有跟他們一道,反而在沉寂多年後重組了秋風閣,這些人與白丑選擇不同,但還講昔日的情面,所以楊珩在北關城第一次被追殺,白茯苓將他救了,秋風閣就退出了刺殺行動,原因很簡單——不想與白丑對著干。她們拿不準這個被白丑的寶貝女兒救走的傢伙與他們關係有多好,未免麻煩,乾脆推了生意。
這次霍珍怡找上他們,竟是要他們去殺昔日老大的寶貝女兒!這怎麼可以?!
060引人犯罪
「秋風閣的人就是吃了熊心的膽也不願接霍珍怡這單生意,以至秋風閣的現任老大還特地問白丑,要不要他們幫忙把這個膽敢謀算他女兒的女人不聲不響地徹底解決掉,價錢方面可以打個五折優惠。」
白家三口正忙於積德行善,當然不願意手上再沾人命血腥,所以婉言謝絕了秋風閣的「好意」。秋風閣為他們接連拒絕兩單生意,白丑心裡過意不去,重重補給了秋風閣一大筆銀子,算是謝禮也算是賠償。
白丑沒有把與秋風閣的「交情」告知白茯苓,只是含糊地說收到消息,霍珍怡想買兇殺她,背後的種種詳情,都是白參偷偷跟白茯苓說的。
白茯苓一想到連楊珩被刺的事情都是自家買單的,咬牙切齒盤算了半天,進京以後如何找楊珩把損失補回來!
這次忽然出現的這對沈家母女行跡詭異,白氏夫婦不免首先就懷疑是霍珍怡幕後指使。江湖中sha手的門道極多,不見得非要懂武功才能成事。
霍珍怡找秋風閣失敗,目前據說正在於三殺接洽,不過誰也不能肯定她會不會私下裡另請了其他不入流又或是沒有靠組織的sha手來對付他們的寶貝女兒。
白茯苓笑笑道:「阿爹娘親,你們別擔心,我已經有所準備,她們不動手就罷了,要是敢動手,有她們的苦頭吃!」
「你心裡有數就好。」白丑明知道女兒的本事,卻始終無法對她放心,女兒在父親心目中,永遠都是需要照顧愛護的寶貝。
一家三口正低聲說著話,宅子外邊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似乎又有人過來了。那些人很快便穿過了宅門,將馬匹安頓好往大廳這邊行來。
只聽一個女子的聲音道:「這兒里裡外外許多馬車,多半已經有人在裡頭避雨了,人好像還不少呢。」聲音又嬌又嗲穿透力極強,在這深秋冷雨之中讓人聽了尤其惡寒。
「這宅子看著大得很,多來些人也待得下,海大哥你說對不對?」
另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像是成心與之前那女聲比嬌比嗲一樣,聽得人寒毛倒豎。
白茯苓都有些同情那位被兩大「聲優」圍攻的「海大哥」了,想必這位海大哥是個很受女人歡迎的魅力男士吧。
一個男聲「嗯」了一聲,似是沒有與兩女多說話的意思,隨著話聲一群人繞過影壁走進了大廳。
為首一個男子二十來歲,身材健美精壯,一身素凈簡樸的藍衫,面目卻俊美非常,完全是傳奇小說中迷死萬千妖女、俠女的青年奇俠模樣,雖然打扮走平民路線,完全襯不起他那張迷死人不賠命的臉,神情也有些過度沉悶嚴肅,但與楊珩、白平子之類的精品美男相比也毫不遜色。
白平子是風騷浪蕩的桃花男,楊珩是內斂深沉的貴公子,而眼前這個看上去則是沉穩得有些木訥的仁義君子。
就算是白茯苓這種「閱人無數」審美水平十分高的傢伙也看得眼前一亮,這個大帥哥不但長得出奇的好,更難得的是他的俊美不像白平子之流讓人覺得臉紅心跳,也不像楊珩那一類令人感到帶著侵略性的危險,甚至也不同於綠眼睛帥哥刺果衛矛的奔放野性,他身上有種沉著堅毅的氣質,更像陸英,是一個第一眼就使人信任安心的人。
白茯苓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對這個大帥哥有點兒一見鍾情了……沒辦法,她對這種看起來忠實可靠的男人沒太大抵抗力,尤其這個實在長得太好看了。
那個男子走進廳內,一眼看到被護衛丫鬟簇擁在中間,樣貌組合十分詭異的白家三口,也是一怔,兩個丑怪得嚇人,看不出來年紀的男女加上一個美得離奇的少女,這樣怪獸與美女的組合,任何正常人看了都會適應不良。
這個男子也算見過世面,很快就恢復鎮定,乾咳一聲走上前對三人抱拳道:「在下姓海,名浮石,今日路過此地,叨擾各位了。」
他抬眼看向白家三人,正好與白茯苓毫不掩飾的打量眼光碰上,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然後似乎又自覺失禮地調開眼光不敢再看,臉上沉穩的神情變得有幾分不自然起來。
白茯苓眼尖地看見他的耳朵似乎有點發紅,哇哇哇!大帥哥這是害羞嗎?看上去真是要命的可口哎!她不但不覺得被冒犯,心裡反而冒起一種得意快活的興奮感覺。
白氏夫婦聽了海浮石自報家門,臉色都是微微一變,不過鑒於兩人那張臉本就扭曲得厲害,所以也沒人注意到他們的變化。
白丑開始時對海浮石的印象還不錯,不過一看女兒與這傢伙的神情,馬上警惕起來,不會又是一個想來騙走他寶貝女兒的野男人吧?!哼!
不動聲色走上兩步,剛好隔斷兩人之間的眉來眼去,白丑牽了牽嘴角道:「大家都是出門在外,不必客氣。」
海浮石再看不到白茯苓那張漂亮的小臉,眼前換上一張五官扭曲令人不忍直視的怪臉,神智徹底清醒了過來,拱拱手帶著些尷尬地回身去叫其他人進廳來休息。
白茯苓好氣又好笑,黏到娘親身邊低聲抱怨道:「阿爹怎麼這樣啊……」
木佩蘭憐惜地摸摸她的小臉,低笑道:「你爹吃醋了嘛,乖女兒……這海浮石不是普通人,沒事別招惹他。」
白茯苓扁扁嘴巴,海浮石她聽過,大名鼎鼎的新任武林盟主嘛!他「出來混」不過是三五年的時間,輝煌事迹已經罄竹難書,儼然是江湖中火速躥紅、而且紅得發紫發黑的一顆超級明星。
他師出名門,乃是上上任武林盟主、曾經的天下第一高手巴戟天唯一親傳弟子,與他的師父一樣出道以來未逢敵手,在他手下栽倒的成名前輩、後起之秀多得數都數不過來。
這樣一個牛氣衝天的人,人品還出奇的好,注入光明磊落、剛正不阿、急公好義、恩怨分明、尊師敬長、謙厚沉穩等等形容大俠好人的褒義詞都能夠在他身上得到最佳的示範。
據說前任武林盟主赤地槍與他在千丈峰之巔「討論」武學之道,大感後生可畏於是急流勇退金盤洗手并力推他為武林盟主接任人。於是海浮石成功地以二十三歲的低齡,成為史上最年輕的武林盟主。
當然,還有另一種說法是赤地槍武林盟主的位置本來就是巴戟天做膩了讓給他的,他一輩子兢兢業業為江湖和諧努力,成績斐然,可始終不能洗去多次完敗巴戟天手下的不甘,所以他找上海浮石,想在人家弟子身上找回場子。
現實是十分殘酷的,這次他依然慘敗,而且對手還是個比他小了很多輪的小青年,於是老人家臉上掛不住了,羞憤之下乾脆金盤洗手,決定回家種番薯,以後都不出來混了。
赤地槍畢竟經歷過多年風浪,做人做事滴水不漏,他也知道海浮石正處在事業的上升期,勢不可擋,巴戟天雖然已經退隱多年,但是故舊遍布江湖黑白兩道,與其打壓海浮石惹來怨懟,不如做個順手人情,大家好下台,傳出去也是佳話一樁,於是才出力把他推上武林盟主的寶座。
其實明眼人心裡有數,就算他不幫海浮石,人家三五年內必然也能取他而代之,現在這樣的結局正是皆大歡喜,海浮石一輩子都要承他的情,對他的後輩子侄也會多加關照。
這樣一個怎麼看怎麼完美的人,原本不過是巴戟天收養的一個父母不詳的小孤兒,這種苦命小人物得到奇遇成為超級大英雄,武林絕世高手的傳奇故事太能鼓舞一些很傻很熱血的江湖菜鳥、武林新丁了,於是海浮石當仁不讓成為了武林新秀們仰慕崇拜的偶像,隨手就能數出一打一打以與他交友為榮的世家公子、名門俠少。
白茯苓一直只把這些江湖中的傳聞野史當排遣無聊的八卦看,她記得海浮石的資料上曾提及他樣貌英俊,很受江湖女子的歡迎,當日她是一笑置之沒放在心上,現在一見真人,只覺得「英俊」兩個字實在不足以形容他的誘人,這分明是活蹦亂跳的唐僧肉啊!
可惜這位唐僧先生既是偶像派也是實力派,武力值太高,女妖精們估計沒那本事把他啊嗚一口吞下去。
那邊恢復理智的海浮石不知道是害羞了還是假正經,反正不肯再看白茯苓一眼,白茯苓有些遺憾的嘆口氣,扭頭就發現他身邊還跟了男男女女十幾口人,都是江湖人的利落打扮,男的很多都在探頭探腦想越過百丑的阻擋,多看自己幾眼,女的則個個神情不善,恨不得眼光能變成飛到,把自己紮成篩子。
看來加強版的唐僧身邊已經聚了不少虎視眈眈的女妖精羅!弄得她也有些想下手了……白茯苓垂下眼帘,覺得這個想法真的很有誘惑力,她還剩三年光陰,上輩子連上這輩子都沒談過一場像樣的戀愛,本來的備選男朋友又因為一時不察被別的女人捷足先登,眼前這個正是她最喜歡的類型,要不要試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