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100章

第96——100章

096別愛那麼多

白茯苓之所以這麼順從地答應來這種她絲毫不感興趣的聚會,就是為了替錦綸綉坊明年的新產品和貴賓計劃做宣傳。原本她還在想要怎麼把廣告不著痕迹地提出來,結果馬上就蹦出個路人甲來幫忙,還配合得天衣無縫,簡直比自家人還貼心!

白茯苓用力忍住洶湧的狂笑衝動,做了個讓白果楊梅齊齊翻白眼的羞澀表情,輕聲道:「不是綉上去的,這幅織金妝花緞織成就是二十四色。」

「什麼?」不但提問的藍衣小姐吃驚,連她周圍的夫人小姐都齊刷刷把眼光挪到了白茯苓的錦襖上。

相傳前朝皇后曾有一身衣裙是以十八色妝花緞所制,後來因為戰亂,宮殿遭到焚毀,連這身衣裙也被燒成了灰,而能夠織出十八色妝花緞的工匠在戰亂中死的死、失蹤的失蹤,這種神奇的織物最終成為了傳說,偶然有人能夠織出,花色也甚差,多半無法成匹,更不要說像普通妝花緞那般細膩華美。

現在竟然聽聞有更勝十八色妝花緞的豪華布料,在場的女人豈能不激動?!一個個像餓極了的惡狼,恨不得把眼睛黏到白茯苓那件耀目的錦襖上。什麼錦綸綉坊的何師傅都再不值得一提。

針線刺繡做得再好畢竟還是可以想象模擬的,只要有足夠的耐性與財力,便是可望而可及的東西。但聞所未聞的二十四色妝花緞,那簡直就是神話傳說般的存在。

小姐夫人之中也有人心存懷疑,故意靠到白茯苓身邊去仔細辨認她錦襖上的花紋色澤。結果讓她們驚訝又羨慕,真的是二十四色,而且絕無後期織綉加工的痕迹。

剛才大家都被白茯苓的容色所懾,只覺得她身上的服飾明**人,壓根忘了去看用的什麼衣料,手工如何等等,這時細細以打量,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那身妝花緞錦襖花紋繁複精美,在不同的光線下,整件錦襖的顏色竟然會有不同的微妙變化。錦襖下罩著的白底泥金描花百褶裙,除了本身正常的平直摺痕外,配合上面的泥金描花另有一些精細的凹凸摺痕,走動時那一朵朵金色的花紋彷彿在裙上流動漂浮,美不勝收。

一眾夫人小姐圍著白茯苓嘖嘖稱奇,紛紛問起這身衣裙的來歷。

尹夫人身為主人,看著一場賞梅盛會變成了服裝布料秀,完全沒有半點不滿,反而同其他夫人小姐一樣追問起來。

白茯苓一副被她們逼問不過無可奈何的彆扭模樣,吞吞吐吐說出了標準答案:「衣裙都是在錦綸綉坊做的。」

「錦綸綉坊?!怎地從不曾聽說錦綸綉坊能夠織出二十四色妝花緞呢?還有這百褶裙,手藝與錦綸綉坊今年的款式全然不同啊。」尹夫人插口道,一聽這口吻就是錦綸綉坊的老客戶。

「掌柜說,這妝花緞是他們從異國商隊中偶然採購所得,準備明年才推出,因為數量極少,所以她家的貴賓才有資格定製……她是看在家母與安泰公主的交情份上,才讓我試了新。至於裙子也是明年才準備推出的款式。」白茯苓神情無辜,一副偶然撿到便宜的欣然模樣。

錦綸綉坊的貴賓?夫人小姐們都沒聽說過錦綸綉坊還分貴賓和普通客人,但若是公然問出來,就顯得自己太沒見識,各人神色詭異,都琢磨著回去派人到綉坊問問,也不知道成為貴賓有什麼條件,一定要儘快下手,這二十四色妝花緞連前朝皇后都穿不上呢,能弄到一身,這輩子也不枉了!穿著它出席大小宴會,那該是多有面子的事情啊。

白茯苓對這樣的廣告效果十分滿意,二十四色妝花緞是北關城綉庄大管事的佟大娘結合了自家祖傳的手藝,又集合了不少織造行家裡手,苦苦鑽研多年才做出來的,現在已經可以小規模生產了。

因為這裡做不到像現代織布廠那樣工業化批量生產,所以產量極低,就算白茯苓找了不少工匠替她們改造工具,也無法達到一般絲絹織造的速度,熟手的織工三天織出一尺,要織成一匹就要十個月。所以從一開始,白茯苓就把它定位作高端奢侈品,限量銷售,而且特地選在高官富商雲集的京城試水。

這身妝花緞衣裳是佟大嫂親手所制,第一批十匹妝花緞也在白茯苓到京前送到了錦綸綉坊,之所以一直沒有推出,是考慮到這個東西在前朝乃是貢品,而且到目前為止,最高成就不過十八色,如果讓人知道他們能夠做出二十四色妝花緞,恐怕很快也會被納為貢品,只供皇家使用。

跟皇家做生意賺得多少不說,名氣必然大漲,而風險也隨之大漲,遭人嫉恨不說,隨便出點什麼問題,可能都是殺頭抄家的重罪。而且,白茯苓並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太高調。

要避免這種情況,還有一個方法,就是普及二十四色妝花緞的技術,大家都能做到處都能買,那也就不稀罕了,但是這樣就賺不到最大利益了。

白茯苓與白薇、莫氏等幾個人商量過後,決定都推說是偶然從外國客商手中採購來的新奇布料,然後不定期供應,以此作為新一年的拳頭產品,既提升錦綸綉坊的名氣也能推廣新的貴賓制度,還避免了技術被覬覦甚至被限制成為皇家貢品的風險。

至於這條百褶裙,則只是款式新穎,設計上有所突破,說白了也沒太大的技術含量,不過與妝花緞錦襖一配,到明年必然引領潮流。

一眾嬌客嘰嘰喳喳驚嘆了一陣,主人尹夫人拍拍手掌拉回話題,請大家前去賞梅,女眷們由丫鬟婆子伺候著三三兩兩出門各自賞景,有交好的便湊到一起說話。

鄧家四個女子被晾到一旁,她們早就習慣了這種情況,不過今日與往日不同,往日別人疏遠她們是因為妒忌與不滿,她們不但不覺得難受,反而甚是享受別人嫉恨中透著艷羨的目光,今日卻是她們落魄,白茯苓從容貌到衣飾,樣樣壓她們一頭,所有人看她們的眼神如同看落水狗,那種感覺尤其難受。

白茯苓目的達到,便再不想跟這些夫人小姐們打交道,借著賞花,帶了雲嬤嬤、白果、楊梅等伺候她的丫鬟嬤嬤就想溜到個偏僻的地方躲起來,等到時間差不多了,再回去與主人告別。

尹氏被尹夫人拉住說話,慧芸慧茹兩姐妹今天出了一口氣,正是高興,忙著與平日交好的幾家千金分享快樂,加上不想在朋友面前表現出巴結白茯苓的模樣,於是她很輕鬆就甩脫了這幾個人,順著長廊漸行漸遠,找到了一個比較偏僻的五角小亭待著。

小亭靠西北的方向掛了厚簾擋住凜冽的北風,又有好幾個暖爐,倒並不是太冷,白茯苓打發了亭里伺候的小丫鬟,與楊梅等幾個人坐在亭中,附近靜悄悄地只有風聲,入眼是姿態各異、迎著寒風盛放的梅花,景緻甚好,正是楊梅這種小資情調文藝女青年的最愛。

白果取笑道:「大嫂,你可得償所願了,這裡的梅花雖然比不上百里山的,可也很不錯了。」

楊梅笑道:「據說這粉霞嶺上的梅林景緻更好,我們難得來京城一趟,待過兩日休假,你陪我再到這邊來看看。」

在白家工作的人,每月有六日假期,採取輪休方式,所以楊梅有此一說。其餘幾個丫鬟嬤嬤也隨聲附和,熱烈討論起假期要到什麼地方去玩。

白茯苓望著亭子旁一樹盛放的粉色梅花出神,這種梅花與海浮石送給她的那幾枝大概是同一個品種,據說叫玉露宮粉,當日那幾枝花是他從這粉霞嶺上採摘來的,那香氣顏色與眼前這一株無異,只是採花的人卻已經生死不明沒了音信……

不知道他遇上了什麼事?現在又是否平安無事?白茯苓輕輕呼出一口氣,心裡有些迷惘。

有過她這樣的經歷,生死對於她而言,並不是看得太重,只是感到可惜與不舍。海浮石此生能夠有這樣的成就,不知道下了多少苦功,經歷過多少挫折,需要多大的運氣,而死亡則意味這一切都會被徹底抹殺,下一生是否還有這樣的運氣與成就完全是個未知之數。

如果再也見不到這個多看她一眼都臉紅,明明武功高強卻被她欺負得手忙腳亂的俊美青年,真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若不是她自己也只能再活三年,想必她的遺憾與難過會深刻得多。

白茯苓也不知道自己這種冷眼旁觀的路人心態算是好還是不好,她只知道別把事情太往心裡去,別與人相交太深,割捨時痛苦也不會那麼多。

父母與陸英三個已經夠她牽挂的了,為人為己,實在不該再招惹其他。

希望海浮石能夠平安無事吧,如果他能平安回來,她以後會盡量少跟他接觸,免得將來不得不生離死別時,彼此傷心難過。

白果等幾個與白茯苓比較親近的看見她對著梅花失神,都隱約猜到她想起了海浮石,很有默契地不去打擾她。白果游目四顧,忽然看見右邊不遠處的大石后似有人影閃過,她心中一驚,大聲喝道:「什麼人?!」

097小禰作的艷詩

白果冷不丁地大叫一聲,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轉頭往她瞪視的方向望去,只見一片青色的衣袂一閃,大石後果然藏了一個人。

今日陪白茯苓出門的只有白果一人身懷武功,所以她不敢離開白茯苓身邊,情急之下取了只茶杯往那邊扔去,很快聽到茶杯碎裂之聲,白果側耳聽了一陣,鬆口氣道:「那傢伙跑了。」

白茯苓皺了皺眉頭道:「算了,別管他了。這裡今天客人很多,可能只是路過罷了。」

白果哼了一聲,悻悻然道:「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如果白芍在就好了,我一定過去把他揪出來。」

北關城品流複雜,又與蠻族相鄰,白茯苓出入都至少有好幾個護衛隨侍保護,但今日是到戶部尚書的別院里作客,來的都是些官家女眷,別院又有不少護院家丁,所以她就只帶了白果一個懂武功的丫鬟來。

小小地虛驚一場,幾個女子很快就把這個小插曲忘了,賞花的賞花,喝酒的喝酒,談天說地一直到日影西斜,白茯苓與尹氏約好了這個時候去與她會合,於是招呼各人一起往玉露宮粉閣那邊走去。

尹氏的丫鬟正等在廳門前,一見她們連忙跑進去通知尹氏。尹氏帶著她們向尹夫人辭行,尹夫人依依不捨拉著白茯苓連聲道:「今日人多,顧不上跟你說幾句,有空讓你表嫂帶你到我家去玩,離你們忠國公府不過隔了一條大街。」

白茯苓笑著隨口應承,與尹氏、慧芸與慧茹一起出了梅園坐車回府。

一路上慧芸與慧茹拉著白茯苓說個不停。

「表姑姑跟安泰公主很有交情嗎?跟錦綸綉坊的白掌柜也很熟吧?」

「你們都姓白呢,同姓三分親,可不可以讓她也給我們做一身二十四色妝花緞衣裙?」

「你這條裙子也很好看,如果能照著做一條就好了。」

「你房間里那些枕被坐墊、帳子桌巾都是錦綸綉坊的東西吧,難怪那麼別緻漂亮!」

白茯苓被她們吵得頭暈,乾脆再次裝弱,靠著車壁聲稱太累要休息,尹氏連連用眼神制止,慧芸與慧茹才心有不甘地消停了下來。

回到忠國公府讀雲軒內,白氏夫婦正坐在那裡等她,小禰也在,一見她眼前一亮,跳起身就撲過來抱著她道:「我好想你,你今天一天都不在……」

白茯苓躲避不及被他抱了個正著,用力掙開道:「說話就說話,不許動手動腳。」

木佩蘭看了好笑,拉開扁著嘴巴可憐兮兮的小禰,道:「他還小,你別對他這麼凶。」

白茯苓看著他那張跟海浮石十足相似的小臉,壞心地伸手去用力揉成一張豬臉,道:「趁他還小就要好好教他做人的道理,免得他長大了禍害別人!」已經長得夠引人犯罪了,還隨便跟人摟摟抱抱,那還怎麼得了!

小禰毫不反抗任她蹂躪,只是瞪大一雙眼睛無辜地看著她,那眼神越看越像海浮石的,白茯苓心中一動,哼一聲鬆了手,自去後面更衣梳洗,解除武裝。

自那日之後,李氏上了癮似的三天兩頭讓白茯苓去參加京中女眷的聚會,白茯苓為了娘親高興,每次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門。

不過幾天,京里關於她的傳言越來越多,都說是天仙化人,傾城無雙。

最轟動的是周尚書的三子繪畫的一幅名為「相看兩不厭」的賞梅美人圖,畫的正是白茯苓坐在亭中看著梅花出神的那一幕,據說是他生平最滿意的作品,沒有之一。

這幅畫像被周三公子帶到朋友的聚會之中,讓那些無緣一見白茯苓的京城貴公子們開了眼界,白茯苓的美名也更上一層樓。

白果打聽到這件事,馬上想起當日藏在大石后偷看她們的人,頓時明白過來,大罵周家三公子是輕薄狂徒,竟鑽到女眷的聚會裡偷看女人!

白茯苓倒是對那畫像有些好奇,她覺得這類似於tou拍,只要把她拍得漂亮,又不至於造成騷擾其實也沒什麼所謂。

而錦綸綉坊在白茯苓參加賞梅聚會的第二天,就被各家派去的管家嬤嬤輪番上門「踩場」,詢問關於二十四色妝花緞還有關於貴賓的問題,白薇與莫氏二人忙得猶如陀螺,幸好有白茯苓之前提醒她們做了很多精巧的說明小冊子交給客人們帶回去慢慢細看,上面不但有成為貴賓的標準,還有花樣繁多的「貴賓服務與優惠」介紹以及明年一些新的限量貨品介紹。

要成為貴賓,必須在錦綸綉坊一次消費滿一千兩銀,這個標準放在別家綉坊簡直難以想象,不過錦綸綉坊的客人別的不多,就錢特別多,不到三天,已經有二十多位貴婦夫人一擲千金成為了第一批貴賓會員。

本來她們都是沖著妝花緞來的,如果不是白薇有言在先每人最多只能定製兩套衣裙,恐怕十匹妝花緞眨眼就賣光了。

白茯苓聽說她們賺錢賺到手軟,因為連日走場見客積下來的怨氣稍減。這日李氏又替她收了一份請柬,這次發出邀請的人極不普通,乃是當朝皇后夏氏的侄女、內閣首輔的嫡孫女夏馨馨,京城有名的才女。

她的請柬是邀請白茯苓去參加她的詩會,她作為京城貴女中的文學領袖,一直熱衷於搞各種文學活動,尤其愛詩會。

她為了表現京城貴女巾幗不讓鬚眉的文學水平,每次詩會不但邀請官家小姐,也邀請城中素有文名的青年才俊、公子哥兒。能夠在夏馨馨的詩會上獲得眾人一致好評的,不管男女,隔天都會成為城中名人。

李氏收到這份請柬卻是又喜又憂,白茯苓能夠在詩會上一鳴驚人當然是大妙,就怕她不過是個徒具外表的草包,到時出乖露醜,那這些時日在她身上花的心思布置就全部白費了!

可要是讓白茯苓稱病不去,也是不成,這些天白茯苓參加大小聚會好幾個,到了夏馨馨這裡忽然就病了,別人會怎麼說怎麼想?

不是這姑娘文學水平太遜,就是明擺著不給夏小姐面子,連帶也不給她爺爺夏大人面子。國公府今時不同往日,實在得罪不起這當朝數一數二的權貴世家。

她派人把請柬送給木佩蘭,讓她決斷,木佩蘭想都沒想就點頭答應了,李氏派去的嬤嬤回來稟告,只以為她對自己女兒信心滿滿,再一想她當年不但是京城第一美女,也是公認的第一才女,馬上就覺得自己先前懷疑白茯苓沒水平,那實在是多慮了!

白茯苓聽娘親提起這件事,唯一的反應就是撇撇嘴,不屑道:「這人要無聊到什麼程度才能天天吃飽了撐的就想著吟詩作對啊,生活這麼空虛還不如扔到鄉下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種種地鋤鋤草,好歹還能種出點能吃的,又不用浪費筆墨紙張。」

楊梅一聽詩會就兩眼放光滿肚子期待,再聽白茯苓這麼說,不由得尷尬起來,徹底不好意思表達自己對詩會的嚮往之情了。

一旁的小禰忽然揪住白茯苓的衣袖道:「我也想去!帶我一起去好不好?」

白茯苓奇怪道:「你一個小孩子去做什麼?」

小禰小臉通紅道:「我……我也會作詩……」

不但白茯苓,連楊梅都驚奇起來:「你會作詩?你才幾歲啊?」

白茯苓上上下下打量他兩眼道:「好啊,你作首詩我聽聽,就以……就以梅花為題好了。作得出來我就帶你去!」

小禰想了想,開口念道:「玉骨迎雪霧,冰肌有仙風。素麵嫌粉涴,洗妝映唇紅。」

白茯苓眨眨眼,再眨眨眼,扭頭去看楊梅,她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就這麼一下子就真作出一首詩,也聰明得太過火了吧!而且這詩怎麼聽著就一股香艷之風撲面而來啊?!

「這詩真的是你作的?說謊的小孩會被貓咬哦!」白茯苓威脅道。她之前就聽楊梅說過,小禰聰明之極,程度直追她當年,跟她們一起對賬不但沒有拖慢她們的進度,反而她們說什麼做什麼他都一學就會,幫了她們不少忙。

現在竟然牛到隨口作詩?!這種情況只有兩個理由可以解釋,一是小禰真的是個絕頂天才,二就是他也是穿越來的,詩歌不知道抄的那位大詩人的作品。不過他之前聽說錦綸綉坊時,明明沒什麼表示啊,身為穿越人,莫非還沒聽說過尼龍?

小禰怯生生道:「是我作的,我沒說謊……」

楊梅質疑道:「你小小年紀,怎麼又是冰肌玉骨、又是洗妝唇紅的?」楊梅雖然明白這是以人喻花,可一個小孩子為什麼會想到用美人來比喻梅花?!

小禰臉紅道:「是紫草姐姐之前讓我作的,說……說代舅舅念給姐姐聽,姐姐會很高興。」一邊說一邊偷眼去看白茯苓的反應。

濟困堂的人不帶這麼教壞小孩的!真是太過分了!為了撮合她跟海浮石,竟然連這麼小的孩子都徹底荼毒利用!

098詩會

白茯苓也不得不承認,小禰這孩子太天才了,八九歲年紀已經能夠按要求作艷詩,假以時日絕對會成長為一尾有文化的花心大流氓

這孩子需要徹底再教育

不過,帶去參加什麼詩會唬唬人,當擋箭牌卻是很不錯的。

木佩蘭之所以這麼痛快地答應讓白茯苓去參加詩會,不是對女兒的文采有信心,只是對她的能力無比信任。白茯苓從小就主意多,不管什麼情況都能應付自如,最重要的是,她身邊能人也很多,只要把幫手帶夠了,誰又能為難她什麼?

白茯苓很有自知之明,她是記得好些大文豪的詩詞,不過假冒才女很多時候並不是吟兩首詩就可以的,古代文人的文字遊戲多了去,行個酒令、或者對個對聯什麼的就能立馬讓她露出大大的馬腳。

這些年來她想著自己只能活到十八歲,一直都甘當個不學無術的女霸王,正經書沒念過幾本,一手毛筆字慘不忍睹外加別字連篇,這樣的水平跑去冒充才女,風險未免太高。

不過懶人有懶人的辦法……她得意洋洋地打量了楊梅與小禰一番,心裡已經有了計較。

夏馨馨的詩會沒有請柬便謝絕入場,所以只有白茯苓一個人帶了丫鬟嬤嬤前去,小禰仗著年紀小也可以混進去,慧芸、慧茹等都不能同行。

白茯苓正好坐了自家的烏木馬車去,楊梅等另外坐一輛馬車,小禰趁大家不注意溜到她的車上就不肯下來,白茯苓無法,只得跟他同車。

一路上小禰東張西望打量車裡種種精巧設計,小臉上滿是好奇,白茯苓被他纏怕了,由得他看,安心在一旁閉目養神。可惜小禰很快就看夠了又擠到白茯苓身邊眼睛骨碌碌地往她臉上轉,白茯苓受不了騷擾,睜開眼睛瞪他道:「去那邊坐好,你要是再不聽話,我就不理你了,把你扔回去給濟困堂那些乞丐們收拾」

小禰忽然笑起來,變本加厲地抱著她的手臂黏得更緊些,童聲童氣道:「姐姐喜歡我舅舅對不對?」

白茯苓哼道:「不對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麼叫喜歡?」

「那你不喜歡我舅舅嗎?」小禰眼底上過一絲陰鷙。

白茯苓沒好氣道:「人小鬼大,一邊玩去」

「你告訴我嘛」小禰忽然不內向害羞了,整個人巴在白茯苓身上,一副得不到答案就誓不罷休的德行。

「你快鬆手,把我的衣服都弄皺了。」白茯苓這身打扮可是花了不少時間的當美女有時也是件很累的事。

「你說了我就鬆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邊沒了旁人,小禰的表現與平常完全不同,臉上的神采似透出一股邪氣。

白茯苓吃驚地發現,男女之間的體力差距嚴重得超乎想象,她這身體好歹已經快十五歲了,竟然掙不過一個十歲不到的小男孩「你不鬆手我就叫人來收拾你」白茯苓也發了狠。

小禰眨眨眼,忽然飛快湊過來在她臉上用力吧唧了一口,然後不等白茯苓反應過來就咯咯笑著縮到了一角。

白茯苓不可置信地指著他,氣得臉色發青,她竟被這臭小孩非禮了她咬牙切齒正準備發作。就在這時,馬車忽然一頓停了下來——詩會的舉辦地點鱗波別院到了。

接她下車的人馬上就要過來,白茯苓不好動手暴揍小禰,只得惡狠狠道:「臭小孩你等著,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小禰笑得無辜,在車門打開一刻變回了那個內向害羞的純情小正太,變臉速度之快比白茯苓還更勝一籌。

白茯苓飛快理好衣裳,由楊梅扶著走下車,馬車停在一個寬闊的庭院里,旁邊就停了一頂類似國公府的那種小車轎,幾個夏家的僕婦嬤嬤守候在一旁,上了車轎大概又走了半盞茶時分就到了湖邊一個水榭門前,水榭上方一塊牌匾上書「澄碧」二字。

鱗波別院也是建在京城之外,因為別院里的小湖而得名,老實說,大冬天的,湖也結冰了,湖邊的綠色植物葉子也掉光了,完全談不上什麼景緻,真不知道那些附庸風雅的小姐公子們怎麼會選這裡來開什麼詩會。

水榭面積頗大,裡面已經坐了十來個小姐模樣的女子,各人身後都站著幾個伺候她們的丫鬟嬤嬤,寬闊的水榭也顯得有些擁擠。其中有好幾個小姐十分面熟,都是最近幾次聚會上見過的。

今日這些小姐也不知道抽了什麼風,一律的作素色打扮,大概覺得這樣更像才女。

眾所周知,所謂才女,經常是一些長得不咋的,除了識字沒啥別的長處的女人的別稱,諸如可愛、善良、有氣質一類的形容詞,潛台詞就是長得不漂亮。

所以才女出場,必然要以氣質取勝——沒事別化妝,素麵朝天叫清雅,首飾別多戴,否則就是庸俗,衣服也別太花枝招展,不然就是輕浮。

其實這些小姐裡頭還有好些是長得不錯的,今天這麼一搞,全體慘淡了,不是每個人都有本領去學什麼瀟湘仙子的。盛裝打扮的白茯苓在這一群慘淡少女之中,就是背影也比她們惹眼百倍。

白茯苓禮貌地與幾個認識的小姐點了點頭,正打算找個舒服暖和的位置坐下,忽然身後傳來丫鬟的通報聲:「夏小姐、秦小姐與兩位鄧小姐到。」

白茯苓扭頭一看,就見梅園曾有一面之緣的鄧家姐妹與她們那位鄧大*奶的表妹秦小姐,簇擁著一個身穿白襖綠裙的清秀少女走進了水榭。

水榭里的小姐們紛紛起身見禮,那清秀少女就是詩會的主人夏馨馨無疑。她年紀與白茯苓相仿,中上之姿,渾身上下刻意裝出一股「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淡定神采,白茯苓看著只覺得好笑。

白茯苓隨大流地與她見了禮,就想坐到一旁去等散會,鄧三小姐卻突然開口道:「真沒想到會在夏妹妹的詩會上見到白小姐。夏妹妹的詩會請的都是名門閨秀,白小姐出身必定不凡。上次在梅園匆匆一會,都忘了請教白小姐令尊大人是哪位,在朝中官居何職?」

她這是明知故問,上次在賞梅聚會她們因為白茯苓的出現大失面子,鋒芒受挫,連著好些日子都沒心情出門,怕被人指指點點,後來輾轉打聽到白茯苓的出身,便一心想找個機會好好奚落她一番。

這次還是她們家大*奶的秦氏表妹給出的主意,她們想法說動了夏馨馨把白茯苓請來,就是想好好報仇雪恨,讓這個低賤的商賈之女再也沒臉在京城混下去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白茯苓看見她們的德行就知道她們想做什麼,也不去理她們,只困惑又無辜地對夏馨馨道:「夏小姐的詩會只請朝廷命官之女嗎?夏小姐,你為何特地送請柬到國公府來相邀呢?」

請柬是夏馨馨親自派嬤嬤送到國公府去的,白茯苓這麼一問,頓時把矛盾轉移到了她身上——主人請我來的,又不是我哭著喊著要來的,不服氣你去找主人家說理啊

夏馨馨與鄧氏姐妹不算熟悉,她本也奇怪為何她們不斷遊說她邀請白茯苓參加詩會,現在是明白過來了,敢情這鄧家的小姐想借她的詩會來為難白茯苓

她不見得有多喜歡白茯苓,不過也不願意別人把她當槍使,聞言淡淡道:「我從不曾說過詩會只邀請官家小姐。」

鄧家三女一窒,大感面上無光,但夏馨馨不是她們可以得罪的,所以只得訕訕道:「是我們姐妹誤會了……」

夏馨馨對白茯苓這個半個月不到就在京城女眷圈子裡聲名鵲起的忠國公府孫小姐也是有些好奇的,現在人就在面前,忍不住多打量幾眼。

確實長得傾國傾城,她從小常常進宮去陪伴皇后姑母,見慣了宮中的美人,可也從無一人能與白茯苓相比。不過夏馨馨對於美女並沒有太多的好感,尤其滿足了好奇心又知道了鄧家姐妹一力要她把人請來的目的,更覺得意興闌珊。

這個白茯苓父親不過一介商賈,母親雖說是當年京里的第一美女兼才女,可卻是因病離京的,這些年有沒有能力好好教導女兒尚且難說,只看她一身華麗打扮,多半也是個愛慕虛榮的,不會在學問之上下功夫,估計就是回京借著母親的名氣與外祖父的爵位,想高嫁一戶好人家的淺薄女子罷了。

夏馨馨對白茯苓有了成見,態度便冷淡下來,不再理她,大步走到自己的主座上坐下,開口道:「今日的詩會也按往日的慣例,我們在這澄碧水榭中,各位才子在對岸的湮波小築,兩邊出題,各人賦詩一首,由小廝抄錄了送到對岸去,互相品評一番,然後以對方所出的題目賦詩回贈,最後品評出今日的勝者。」

楊梅躍躍欲試,白茯苓無聊得想打呵欠,心道還不如圍著湖玩擊鼓傳花,鼓聲一停,花在誰手上就把誰踹到湖裡「冷靜一下」,當然,她要當擊鼓的那一個。這些公子小姐腦子都生鏽了,就想得出這麼些無聊玩意。

夏馨馨停了停,一字一字補充道:「澄碧水榭這邊由小妹主持,湮波小築由二皇子殿下主持。」

她這話一出,在場的小姐們有大半臉色都不自然起來。

099不許外遇

夏馨馨與皇后所出的二皇子是姑表親,二皇子經常到夏府作客,與夏馨馨關係也相當親近,他的文學造詣在皇子之中首屈一指,由他與夏馨馨共同主持詩會是常事。為了結交拉攏更多朝中新貴,他也樂意參與類似的活動。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皇上曾表示會在年前定下各皇子的正妃人選,現在距離年底不過還剩一個多月,這裡的才女們大都出身世家名門,可以說就算不是皇子妃的熱門人選,也是後備人選之一,不管是否迫切期盼這個位置,一聽到二皇子竟然也參加今日的詩會,人人心裡都不免生出幾分異樣感受。

就連跟鬥雞一樣盯著白茯苓的鄧家姐妹也回過神來,露出一臉的羞澀扭捏。

唯一全然置身事外的只有白茯苓,她身邊的小禰在聽到「二皇子」三個字時,眼中閃過一絲凜冽的冷意。

秉承京城才子才女們沒創意又缺乏想象力的光榮傳統,夏馨馨出的題目就是梅花,白茯苓幾乎想當眾不顧形象給她一個白眼。

她低頭對小禰道:「你想一首正常點兒的,不許再說什麼冰肌玉骨的。」

小禰扯扯她的袖子細聲道:「我想好了,你就不生我的氣嗎?」

白茯苓眯眼道:「你想好了,我回去少揍你幾下,沒想好就直接把你退回給濟困堂的乞丐」

小禰扁扁嘴巴一臉委屈,楊梅看不過眼,她不知道小禰剛才在車上乾的好事,只是看他可憐,於是低頭對白茯苓道:「不如我替他想一首吧。」

白茯苓橫了她一眼,直接威脅道:「要你多事?你連下個月的月錢都不想要了是不是?」

這個狡猾的小正太最會裝可憐勾起她娘親以及楊梅、白果等大小女人的母性,虧得她們就吃這一套,反而老把她當成惡人。

楊梅一聽馬上蔫了,也是一臉委屈地鋪紙磨墨去也。

她跟白果都是早已經高價贖了身的良民,在白家工作領的月錢非常豐厚,尤其還有商行每季度的分紅,那是一筆相當大的收入,之前因為小禰爬床事件,被白茯苓各扣了一個月工錢外加一季度分紅已經讓她們十分肉痛,可再經不起這樣的打擊了。

白茯苓對她的態度頗為滿意,她也不是真指望小禰替她作詩,想了想道:「這梅花詩嘛,嗯……就隨便來點兒你最喜歡的『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好了。」

楊梅瞪了她一眼,道:「仙人的詩作小姐怎麼可以說是隨便來點兒?小姐不知道多大的福分才可以得到仙人入夢……」

白茯苓撇過小臉不理她的唧唧歪歪,當年她偶然念了首穿越女最愛的「明月幾時有」,頓時被文藝女青年楊梅驚為天人,她知道如果說那是自己作的,楊梅必然不會相信,只得鬱悶地推說是夢中仙人所作。

自此之後,楊梅天天追問她是否再有仙人入夢,白茯苓被她煩得不行,於是把自己記得的一些經典詩詞、斷句統統念出來,楊梅如獲至寶,細細抄錄下來,日日吟誦。

多年過去,白茯苓自己都有些記不太清楚那些詩歌了,楊梅卻是倒背如流,白茯苓有時聽她嘴裡時不時冒出幾句經典詩句,都會忍不住感嘆——

靠比她還像穿越女

水榭里其他小姐們平常都作過不少梅花為題的詩歌,此刻都在仔細推敲希望精益求精能夠一鳴驚人,鄧家姐妹見白茯苓也是淡定非常地與身邊的僕婦、小孩說話,以為她也早有準備,不由得暗暗扼腕,只恨夏馨馨出題太簡單。

楊梅很快把白茯苓指定的詩寫到了紙上交給一旁候著的夏家丫鬟。

夏馨馨以為這首詩是白茯苓想好了吩咐丫鬟寫的,也不在意,隨手取過來一看,不由得怫然變色。

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閣筆費評章。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此詩一出,她的得意之作頓時被比了下去,她還有何面目當什麼京師第一才女?

她臉色變了數變,忽然發現紙上沒有署名,她心中一動,對身邊的親信丫鬟低聲吩咐了幾句,那丫鬟低頭應了,偷偷將楊梅交來的那張寫了詩的紙塞入袖中,悄悄退了出去。

大概過了一頓飯功夫,水榭里的小姐們都已經完成詩作交了上來,夏馨馨看也不看,連同自己重新寫好的一起交給小廝帶去抄錄送到對岸湮波小築去。

閨閣女子的手跡依禮是不可以隨便流到陌生男子手上的,否則閨譽有損,所以之前夏馨馨並不奇怪為何白茯苓的詩作會由她身邊的僕婦執筆。

不過祁國男女大防早已不如前朝嚴厲,只有夏氏這種向來自負詩禮傳家的,在這些小節上也計較得清清楚楚,以體現他們所謂的大家風範。

這邊的小廝離開不久,湮波小築派來送詩送題的小廝已經到了。湮波小築的題目同樣極度沒有創意——以雪為題作詩。

小廝將湮波小築十六位青年才俊的詩作一一展示吟誦,其中也有二皇子的詩作,白茯苓意外聽到一個耳熟的名字——黃細辛。

白茯苓對詩歌的鑒賞力有限,倒是楊梅在一旁低聲點評,十分的專業:「這位新科狀元郎果然才學不俗,一首詠雪詩意境幽遠,甚是出彩。二皇子的詩作頗為大氣飛揚,可惜尚欠幾分紮實。」

「他們兩個誰的更好一點啊?」白茯苓隨意問道。

楊梅顧著看其他詩作,沒注意聽她的話,更別說分神回答。小禰忽然低聲嗤道:「一個過於婉媚,一個虛張聲勢。」

白茯苓斜了他一眼,道:「你這麼厲害,你來一首看看?」

「你要嫁給我舅舅的,別跟什麼皇子狀元扯上關係。」小禰側頭看了白茯苓一眼,那一眼中充滿了警告之意,竟把白茯苓看得生生打了個冷顫。

這就是白平子所說的「煞氣」嗎?這幾歲大的黃毛小子哪來這麼大的脾氣?

白茯苓正自驚疑不定,夏馨馨清冷的聲音傳來:「各位看過諸位才子的佳作,也請以雪為題各自作一首詩吧。」

小禰很快恢復了羞澀靦腆的模樣,白茯苓還未及收回臉上訝異的表情。

楊梅扭過頭來,奇怪道:「小姐,你怎麼了?這詠雪詩……」

白茯苓眨眨眼,茫然道:「雪啊……『千樹萬樹梨花開』吧。」小禰的舉止言行越發古怪,看來不能只把他當小孩子看了,要小心注意他才是。

楊梅點點頭,鋪紙提筆正準備把詩默寫出來。忽然廳外響起一陣笑聲,然後就聽一個男子的聲音道:「表妹不愧是京師第一才女,一首詠梅詩詠花詠雪都是一絕,我等一眾鬚眉甘拜下風。」

隨著話聲,一名身穿絳紅團龍錦袍的青年帶了十數位年輕男子走進水榭之內,這名青年正是當朝二皇子。

他年紀大概二十七八歲,眉目與楊珩有幾分相像,不過遠不如楊珩俊美,儒雅清秀中透出一股皇室中人特有的高傲威嚴氣度。

夏馨馨長得也只是清秀,看來夏氏一族並不盛產帥哥美女。

在場的女子見二皇子忽然駕臨,身後還跟了十幾個陌生男子,俱都大驚,有人嬌羞有人無措,紛紛往一旁退開。廳上本來人多,大家這一退,就把坐在角落裡的白茯苓擋了個嚴嚴實實。

小禰低垂著小臉躲在白茯苓身後,彷彿也被這些突然出現的人嚇到了,無人發現他眼中精光微露,殺意一閃而沒。

夏馨馨臉色微變,站起身似假似真地抱怨道:「表哥好生唐突,也不怕驚了我的貴客。」她不稱二皇子為殿下,卻口稱「表哥」,顯見她與二皇子之間關係親厚。

二皇子哈哈笑道:「我等光明正大,何必拘泥於世俗禮教?」

說著順手往身邊一指,道:「這位就是我們的新科狀元郎,今日狀元郎敗在我們京師第一才女手下,敗得心服口服,特地前來求教,我自然要成人之美。」

他身後一個身穿藍色儒服年輕人臉色微紅,上前眼觀鼻、鼻觀心地向著夏馨馨躬身一禮道:「夏小姐詩才高絕,小生自愧不如。」

白茯苓聽了黃細辛的話暗暗驚奇,夏馨馨勝過狀元郎不奇怪,可她作的詩竟能壓過她的千古名句?怎麼可能?如果真是這樣,那夏馨馨倒是真真厲害得很。

鄧五小姐有心討好夏馨馨,更想在二皇子面前露臉,故意越眾而出道:「夏姐姐的詩作,我們都還未得一聞呢。」

二皇子微笑道:「如此便請狀元郎當眾吟誦一遍吧。」他有心拉攏黃細辛,撮合黃細辛與夏馨馨的意圖,在場所有人都感覺得出來。

夏馨馨一臉嬌嗔躲到一旁,黃細辛靦腆地清清嗓子,朗聲念道:「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閣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白茯苓與楊梅相顧無語,這是她們的詩,怎麼會成了夏馨馨的呢?白茯苓更是鬱卒,一代穿越女剽竊不成,竟然讓一個古人給反剽竊了,什麼世道。

100童言無忌

白茯苓還沒想好該如何反應,身邊的小禰忽然大聲道:「這明明是我姐姐作的詩你搞錯了,這不是那位夏小姐寫的。」

童音清脆,穿透力極強,整個水榭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白茯苓忽然想起童話故事《皇帝的新衣》裡頭那個說皇帝沒穿衣服的小孩。不同的是,童話裡頭人人都知道皇帝正在裸奔,但是現在卻沒有人看到夏馨馨如何剽竊,小禰這話一說簡直是誠心給她惹禍。

本來白茯苓裝聾作啞,隨夏馨馨去,明白她的為人,日後小心就是了,現在小禰公然說出事實,就算她想息事寧人夏馨馨也不會答應,這種情形,不是你身敗名裂就是我臭名遠揚。

夏馨馨臉色十分難看,廳上本來和樂的氣氛變得尷尬非常,站在白茯苓身邊的小姐們唯恐沾惹麻煩一個個如潮水般自動退開,露出安然坐在椅上的白茯苓,以及她身邊的小禰、楊梅等幾人。

二皇子突然前來,是想撮合夏馨馨與黃細辛倆人的好事,替夏家多拉攏一個「明日之星」。而一眾「才子」二話不說群起應和,卻是沖著傳說中的那位剛到京城的絕世美人而來,他們都聽聞今日的詩會白茯苓也在受邀之列,他們之中好些人曾見過周家三公子的賞梅美人圖,世間真的有那樣美麗的女子嗎?他們人人嚮往不已。有機會可以一見真人,誰都不願意錯過。

剛才他們就暗暗打量廳上的女子,入眼一片慘淡,哪有什麼絕世美人?正覺得失望,忽然出了這樣的爆炸**件,然後美人終於越眾而出。

白茯苓在一眾慘淡綠葉襯托下更是美麗非凡,才子們看得目瞪口呆,一時都忘了反應,更忘了小禰剛剛的驚人之語。

二皇子也曾隱約聽過白茯苓的名聲,不過他自問見慣了美人,也沒把這些傳言放在心上,只當是有心人誇大其詞,這時一見白茯苓的容貌,頓時覺得心癢非常……這樣的絕世美人就該收於後宮供他一人賞玩,如此方不枉他辛辛苦苦為帝位籌謀

黃細辛多年前曾見過白茯苓,但是那時白茯苓還是正宗蘿莉一名,他壓根沒認出面前貌若天仙的少女竟然就是他義父天天掛在口邊的「大小姐」。

鄧三小姐見到這些男子的嘴臉就氣憤,暗罵他們好色淺薄,卻忘了自己之前是如何享受這樣的驚艷目光的。

她眼珠子一轉看到站在不遠處氣得臉色發青的夏馨馨,心道:這可是小狐狸精自己送上門來,我替夏馨馨出頭,她定會感激於我,既向她賣了好,又能收拾這小狐狸精,正是一舉兩得

「這小孩子是哪裡來的?白小姐,你教唆一個小孩子當眾侮辱夏妹妹是何道理?」鄧三小姐心動馬上行動,大聲質問起來。

白茯苓淡淡看了她一眼,道:「他是我父親世交之子,叫小禰,聽聞京中才子才女舉辦詩會,也想來見識見識罷了,至於教唆他當眾侮辱夏小姐……也許是誤會吧。夏小姐,你可有什麼要說的?」

她給夏馨馨一個機會,現在承認那首詩不是她寫的,是小廝抄錄時搞錯了,那便糊弄過去,大家各自下台作罷,她也不會窮追猛打。

鄧五小姐見姐姐開口,很快也明白了她的心意,急急幫腔道:「他誣賴夏小姐剽竊你的詩作,還狡辯說不是侮辱?」

白茯苓只是看著夏馨馨不說話。

夏馨馨心裡掙扎,最終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道:「這首詩是我昨日偶然福至心靈所作,這位小禰公子年紀雖小,可也不該如此妄言,辱我聲名你們必須向我道歉。」

夏馨馨揚起臉,渾身散發出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凌人氣勢。

她決定剽竊白茯苓的詩作之時,原是吃定了她只能啞巴吃黃連,京城裡有點眼色的都不會為了在詩會上出風頭而得罪夏家的天之驕女,白茯苓損失的不過是一首詩,如果知情識趣閉口不言,詩會之後她自會想辦法補償於她,反正不過是個過氣國公府的孫小姐,而且還是外孫,就算不服氣又能如何?

再者,即使白茯苓說出真相,憑著她夏馨馨京城第一才女的聲名,也不會有人相信她的話

果然秦小姐急急上來幫腔道:「白小姐,就算令堂當年是京城第一才女,不見得你也非要繼承她的衣缽不可,夏小姐一片好心請你來參加詩會,你如何忍心如此惡意中傷於她。成名靠的是真才實學,可不是這些齷齪伎倆。」

她不提木佩蘭還好,提了白茯苓倒真要力爭到底了,她娘親的名聲,不是這些女人可以隨意侮辱的。

夏馨馨想逼白茯苓自承失言,卻沒想到她是個遇強愈強的狠角色,話說到這個份上,白茯苓不打算繼續客氣,她冷冷看著夏馨馨以及鄧家姐妹三人,一字一字道:「你如果沒做過,這確實是侮辱……」她的未盡之語大家都明白,如果夏馨馨確實這麼做了,小禰這麼說就不是侮辱,而是事實。

旁邊的人全數變色,白茯苓這分明是表示小禰說的是真話,夏馨馨確實剽竊了她的詩作

才子們沒想到初見佳人會是這樣的場景,個個一臉茫然,看看夏馨馨又看看白茯苓,不知道該相信誰說的話。

夏馨馨素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稱,才華是毋庸置疑的,但要他們相信仙女一樣的白茯苓品格卑劣、當眾說謊,又很有難度。

而且在場這些男男女女雖然喜歡吟風弄月、附庸風雅,但都是久居京城的權貴之後,並不是傻瓜。只要有點腦筋的都會想到,以白茯苓一個初到京城的孤女,地位權勢都不如夏馨馨,就算急於成名,也無需用這麼拙劣的手段去攻擊夏馨馨的,這對她毫無好處,而且很容易就會被人揭破真相,反而弄得身敗名裂。

試問誰會無端端做這種傻事?

一時間,大家懷疑的目光在白茯苓與夏馨馨身上轉來轉去,水榭里靜得落針可聞。

夏馨馨見眾人並沒有如自己所想的一面倒地相信她,心裡也有些發怵,她暗暗咬了咬牙,道:「把剛才眾位小姐的稿子送上來」

丫鬟們連忙去負責抄錄詩歌的小廝那裡取了稿子當眾核對,很快發現所有人的都對上了,獨缺白茯苓的那一張。

鄧五小姐大聲譏笑道:「白小姐莫非是作不出詩來,於是交了白卷?哈哈」附和發笑的只有她的兩個姐妹,其他人眼神複雜看著那張署了夏馨馨名字的稿紙,上面清清楚楚寫著那首「梅雪爭春未肯降」。

白茯苓以看白痴的眼神掃了那幾姐妹一眼,冷淡道:「我是第五個把稿子交到夏小姐那裡的,真要是白卷,夏小姐又怎會『欣然笑納』?」

剛才確實有不少千金小姐親眼看見楊梅替白茯苓筆錄交稿,但是她們懾於夏馨馨的家世,無人敢出來作證,只是神色之間不免流露出幾分怪異,在場的公子少爺們見了,也明白白茯苓說的是實情。

夏馨馨暗自慶幸,還好自己早就備了后招,否則今日可真的要聲名掃地了。

她故意苦笑著看了白茯苓一眼,道:「白小姐的稿子,我確實收到了,只是未及細看,沒想到竟然出了這樣的事。可這首詩確實是我所作,昨日我曾請家兄配圖一幅,並將詩作題寫在畫上。來人,去少爺的書房裡把畫取來讓各位公子、小姐品評一番。」

丫鬟很快去而復返,取了一卷畫紙鋪開在桌上,果然是一副雪映寒梅圖,畫的左上方正題著那首「梅雪爭春未肯降」。

這時大家都不由得信了夏馨馨的話,看向白茯苓的眼光多了幾分鄙夷與可惜,卿本佳人,奈何做賊?而且還是文賊。

小禰不等白茯苓回話,再次大聲道:「剛才我看見你的丫鬟偷偷帶了姐姐的稿子出去,定是你讓人臨時在畫上加了字」

夏馨馨心中恨極了小禰,面上迅速做出一副百口莫辯的委屈氣憤模樣,道:「小禰公子這說話,不但侮辱我,也侮辱了家兄按你的說法,莫非家兄也是我的幫凶不成?」

夏馨馨的兄長夏國勛乃是真材實料考出來的兩榜進士,現在翰林院任職,為人端方正直,在士林中名聲極好。

黃細辛上前一步義正詞嚴道:「白小姐,小禰公子既然是你帶來的客人,請你約束他的言行,莫再讓他信口雌黃,辱我讀書人的名聲」

美人雖好,卻不比貴女能讓他少奮鬥三十年。

一直沉默的二皇子忽然哈哈笑道:「白小姐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來向我表妹道歉一聲,此事就此揭過吧。」他是有心為白茯苓解圍,美人兒是什麼品性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容貌身段足夠吸引,讓他食指大動。

夏馨馨怎會不知這位地位尊貴的表哥是在偏幫白茯苓?她心裡怒罵了無數句狐狸精,可最終也不敢駁了他的面子,而且她也想快快把此事了結。

水榭里數十雙眼睛都盯在了白茯苓身上,只等她乖乖低頭道歉。

白茯苓忽然輕笑起來,抬頭環顧眾人,曼聲道:「說來慚愧,這首詩確實不是我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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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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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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