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240章
第236章為自己而活
「怎麼了?」白茯苓問道,白芍從不會信口開河。
白芍組織一下語言將那日真相大白的後續說了出來。
那夜台上所有族裡的耆老與頭領都聽到了雪茶的話,除了極個別與大祭師等勾結的人面如土色,驚恐欲死,其餘人人義憤填膺要求以最嚴厲的刑罰處死這些殺害老族長、陷害刺果衛矛的罪人。
刺果衛矛將他們推到台前,將遠遠參拜的族人叫了過來,在眾人的見證下要雪茶、龍角以及大祭師坦白自己的罪狀,龍角與雪茶知道大勢已去,對一切罪狀供認不諱,只是不斷求懇饒恕。
刺果衛矛大聲問下面的人,他們弒父通姦、謀害兄弟該不該殺,這兩年來龍角對大祭師唯命是從,族人大多不滿,當即高呼「該殺」,刺果衛矛當眾把龍角一刀兩斷。
雪茶哭叫說自己已經懷了身孕,求刺果衛矛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他們母子一條生路,他們願意為奴為婢贖罪。
結果刺果衛矛只是冷笑一聲,說那不過是一個孽種,然後毫不留情一道砍下了她的頭顱……
如果放在十多年前,白芍並不會覺得這麼干有什麼不妥,不過她現在改過向善多年,想到刺果衛矛當眾殺死雪茶,一屍兩命的狠辣,就不免感到不安。
那個女人雖然該死,但肚裡的孩子是無辜的,而且她確實由始至終不過是一隻棋子,因為軟弱,被龍角大祭師所逼迫,雖然可惡其實罪不至死。
白丑在一旁聽了這個也不由得大皺其眉,木佩蘭剛剛生了一對幼兒,他心中充滿了對新生命的喜悅,驟然聽到刺果衛矛竟連一個孕婦都不肯放過,也有些難以接受。
白茯苓心頭一顫,苦笑起來,就算是死囚,也會允許生下孩兒再處決,何況刺果衛矛並沒有隱瞞當初對雪茶的情意。
怎麼自己最近盡碰上些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呢?
「那大祭師怎樣了?也被殺了?」她暗暗決定以後要跟刺果衛矛保持點距離。
白芍點頭又搖頭:「大祭師是被雷擊致死的。」
咦?壞人還真能招雷劈啊?廳上的人都好奇起來。
原來在刺果部,身為大祭師是擁有絕對的豁免權的,不管他做下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除了天神,無人可以殺他,至多將他監禁起來。
大祭師雖然自知失勢,不過料定刺果衛矛不敢公然殺他,所以並不太過懼怕,反而大聲辱罵詛咒他與老族長,說他們忤逆天神,他是代替天神懲罰他們。
刺果衛矛叫了親信塞住他的嘴巴,將他綁在高台上的旗杆下,當眾宣布如果三日內天神都不去懲罰這個惡人,那他就放過他的性命。
春夏之交常有雷雨,尤其刺果部族新佔據的這片土地上就有一個大湖,雨水雷電頻密,結果第二天天沒亮大祭師就被雷劈死在高台上。
之後刺果衛矛便當眾宣稱部落之所以連連遭受災害,就是因為大祭師被惡魔驅使,已經背離了天神的意志,天神憤怒所以連帶整個刺果部族都一起遭殃。
接著便順勢處決了一批與大祭師關係親近的祭師,準備重新選了新人補上。
白茯苓嘆口氣,不知道該不該誇獎刺果衛矛聰明,在現代很多人都知道,遇上打雷閃電的時候,切忌站在高處或靠近樹木、旗杆一類特別高的物體,如果附近一帶地勢平緩,更要小心不要直立亂走,否則很容易惹來雷擊,沒想到刺果衛矛竟然也知道這一點,而且利用得這麼徹底。
刺果衛矛在她面前是老實聽話的綠眼睛,但是面對其他人時就是殺伐果斷、狠辣無情的蠻族領袖。其實她應該慶幸救了他,至少在一段時間內,他都會對她家的人留有幾分香火之情。
從他的所作所為已經可以看出,他吸取了父親的失敗教訓,打算藉機將刺果部的神權也牢牢控制在手中,以後刺果部的祭師們只能當他的喉舌,再不能跟他對著幹了。
不得不說,他很聰明很懂得利用機會,想必他們在一起商討如何讓大祭師等人的陰謀敗露之時,他已經在盤算如何趁機為日後掌控刺果部鋪平道路,不過一對比他之前面對她時的模樣,白茯苓不由得有些心裡發毛——又是一個雙面人難怪白芍會要她小心。
其實他們人人都猜到她被海浮石傷了心,所以一旦發現可疑目標,就想方設法提醒她,唯恐她再受傷害。
白茯苓心中溫暖,笑了笑道:「好了,該幫的我們幫了,後面看清楚了在決定要不要合作,如何合作吧。」
其他人聽了連連點頭,各自散去。
轉眼又是兩個月過去了,刺果衛矛時時派人給白茯苓送信,很少提及族中的大事,只是訴說自己的思念,還有一些生活瑣事。
白茯苓如果看不出來他的心意,那就真的是腦子進水了,所以她的回信非常公事化,只談如何恢復通商,合作做生意,以及勸他與蠻族和解等事情,絕口不提個人問題。
刺果衛矛和平奪取部族實權后不久就成為了刺果部的新族長,刺果部原本屬於大祭師與龍角的勢力被迅速瓦解,變化來得太快,不少舊派勢力還來不及聯合起來反抗,就遭到了鎮壓分化。
以前他們還能倚仗族人對天神的信仰敬畏以及自己家族的實力對抗新興勢力,勉強平手甚至略有優勢,刺果衛矛的強勢出現,加上大祭師的一夜倒台,族裡的風向徹底改變,他們還未出手,幾個領頭的就被刺果衛矛以合謀害死老族長的罪名當眾格殺。
刺果衛矛很聰明地採取了當眾挑戰的方式,名為解決私怨,實質是解決掉所有敢於公開反對他的勢力隱患,他向部族裡幾個老派勢力家族發起挑戰,名義上是說他們與大祭師一起害死了自己的父親,但是為著部族團結,他不願以部族的法理處置扼殺他們的家族,所以他單人出戰,只要對方家族中選出的代表能夠戰勝他,那就既往不咎,如果被他擊敗,他就要殺死該家族族長為自己父親報仇。
其實這些家族許多並沒有參與到當日的陰謀之中,刺果衛矛也不可能找到證據證實他們有份謀害他的父親,不過為父報仇這種事,是不需要證據的,他擺出公平決鬥定生死的姿態,而不是用「政治手段」迫害,獲得了族人的支持,尤其是那些長久以來飽受欺壓的下層族人,更將刺果衛矛看作了刺果部族的英雄與希望。
這種以暴易暴,決戰定生死的方式,是蠻族最欣賞崇拜的。
被挑戰的家族有苦說不出,這種私人挑戰,他們連拒絕的權利都沒有。明知道對方是借題發揮,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一些還未接到挑戰的首領們心裡有數,為了保住小命紛紛主動壓制住家族內部的反對聲音,公然表示支持刺果衛矛,為他馬首是瞻。
只這三個月時間,刺果部族的反對聲音降到了歷史最低,族人空前團結起來。
而其餘蠻族聯軍卻深深感覺到巨大的威脅,原本刺果部內兩派對抗扯皮,還能抵抗住蠻族聯軍的多次反擊,現在刺果衛矛一統全族,情況對他們越發不妙。
幾個聯軍首領再三商議,把眼光投向了北關城,決定要想方設法與鎮北軍談和,想必他們也不會樂意見到刺果部一家坐大的
世上本就沒有永遠的敵人或永遠的朋友,就算之前雙方不太愉快,也並非沒有迴轉的餘地。
刺果部與蠻族聯軍的信使同時抵達北關城,且不約而同隱瞞身份,沒有去面見鎮北將軍,反而先求見白家的人。
白茯苓把這些煩人的事全部推到了白商陸身上,不過刺果部的使者還送來了刺果衛矛給她的親筆信。
信上寫的是祁國的文字,這些都是刺果衛矛在待興院養傷時學的,這兩年來他一邊做著保安生意,一邊仍繼續學習祁國的語言文字,雖然遠達不到精通的程度,簡單書信已經不成問題。
而且白茯苓不得不慚愧地承認,人家一個外國人的字,寫得比她還好
信上言辭懇切地邀請她六月中到刺果部族作客,白茯苓考慮一番,答應下來。
次日收到了最近一批從寧安河那邊送來的*****契,白茯苓認認真真算了算數目,加上這些,她箱子里存放的*****契已經超過一萬張,直到此刻,她終於長長舒了口氣,提前一年半完成任務,最後一座壓在她心上的大山終於移走
狂喜之後就是一陣空虛落寞,父母不用擔心了,任務也完成了,她好像已經沒什麼用處了呢……
這十多年來每天睜開眼睛惦記的就是救助萬人的重責大任,不知不覺生活的所有重心都放在了這件事上頭,旁人看她恣意而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毫無顧忌,其實她還不曾真正為自己做過什麼,唯一一次,應該就是堅持浪費時間留在武林盟,卻是在等一個傷人的結局。
也罷,接下來這一年半,就完完全全為自己而活吧
第237章愛你的,還是你愛的?
六月十三,白茯苓帶了護衛侍女,清晨啟程前往刺果部族的新領地,現在北關城一帶三方勢力處於僵持狀態,為怕有人對她不利,刺果衛矛親自率領人馬來接,所幸一路平安順暢,兩日就抵達了目的地。
白茯苓的到來在刺果部族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她的美貌幾乎在一瞬間就征服了族裡的年輕雄性動物,如果不是刺果衛矛一直陪伴在她身邊,表現出一反常態的熱情溫柔,只怕有不少蠻族青年會撲上來主動求愛。
刺果衛矛這次回到部族中,性情與以往相差甚大,已經不再是那個爽朗直率、平易近人的第一勇士,他變得深沉冷漠,渾身上下散發出深沉肅然的氣勢,族人們在他面前戰戰兢兢,不要說開玩笑打鬧,連說句話都不自覺小心翼翼起來。
他擺出護花使者的姿態站在白茯苓身邊,哪裡還有不長眼的傻子敢上前來送死?
白茯苓只當是出門旅行,在北關城住了近十年,還不曾在蠻族人的地盤上遊玩過,只覺得看什麼都新奇有趣。
就在她到達的那天晚上,剌果衛矛特地為她舉行了盛大的篝火晚會,蠻族男女在湖邊空曠的草地上喝酒、吃肉、唱歌、跳舞,幾個健美的蠻族少女就在剌果衛矛與白茯苓的桌前跳起了剌果部族特有的彩旋舞。
五彩長裙上點綴了數不清的銀鈴,隨著少女們迴旋扭腰發出一陣陣有節奏的清脆響聲,在火光之中彷彿一朵朵肆意盛放的美麗花朵。
少數民族在歌舞上似乎有著更強的天賦表現力,白茯苓雖然對舞蹈沒有研究,不過也覺得這些蠻族少女的歌舞比起京城裡見過的祁國歌舞要好看得多。
白茯苓目不轉睛唯恐錯過一點細節,不過那些舞蹈的少女們眉眼飄飛,卻是一個個都把注意力放在剌果衛矛身上。
她們不是看不懂剌果衛矛對白茯苓不同尋常的重視,更沒有想過可以與她爭奪族長,不過蠻族所有有能力的男人都是妻妾成群的,她們只要能分享到族長一點點的注意力就足夠!
不過很可惜,剌果衛矛的注意力,由始至終只在白茯苓身上……
一支舞蹈很快就跳完了,少女們仍是沒得到剌果衛矛的半個眼神,只得黯然退場。白茯苓回過神來,扭頭對剌果衛矛笑道:「你很受歡迎啊,她們看起來都很喜歡你呢。」
那樣熱情的眼神,她都懷疑怎麼剌果衛矛沒有被燒穿幾個洞了。
剌果衛矛不以為然道:「她們不過因為我是族長罷了。」經過雪茶事件,他對大多數女人都產生了懷疑,不過白茯苓是絕對的例外。
「也不能這麼說,你這是在貶低你自己的魅力啊。」白茯苓覺得眼前的男人單就外表而言已經足夠吸引,是不是族長倒在其次了。
剌果衛矛一聽她的話頓時眼前一亮,開心道:「你覺得我有魅力?你也喜歡我?」
白茯苓笑容一僵,暗暗後悔自己心情放鬆就胡亂說話惹事,明知道這個傢伙對自己有意,還在他面前提起男女情事做什麼呢?
但是看著綠眼睛里滿溢的愛慕喜悅與祈求,要直言拒絕,真的有些難。
「我、我有喜歡的人了……」白茯苓把心一橫,還是決定快刀斬亂麻。
「那個人是誰?」剌果衛矛一臉的大受打擊。
「那個人是個壞蛋,但是我喜歡的是他。」白茯苓苦笑著垂下頭,無奈地承認,心裡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海浮石。縱使這大半年來如何壓抑,如何努力遺忘,他的影子還是三不五時從心底某個角落裡跳出來囂張地宣示他的存在。
她一個人的時候會不可抑止地想起他溫柔抱著她對她輕聲說話的樣子,擰起眉頭髮脾氣的樣子,她突然主動親近時臉紅又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偶然露出一臉孩子氣向她撒嬌抱怨的樣子……其實從一開始,她喜歡的人就是他、只是他。
她身邊不乏對她全心全意,溫柔體貼的各色優秀男子,但是偏偏她就是喜歡上這麼一個毫不留情地利用她、欺負她的混蛋。
她都覺得自己是在犯賤,可是那又有什麼辦法?
她記得小說里有個女孩子曾經倔強地說「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偏偏不喜歡」,潛台詞是不是就是——我知道某個東西在所有人眼中都不是那麼好,可我偏偏就是喜歡呢?
理智告訴自己,不要去想這個混蛋了,時間不多,要開開心心過好每一天,但是她的心不肯聽她的話,她以為不去想他就能快快活活地過,捫心自問,這一年她真的過得開心嗎?
不過糾纏這些都沒有意義了,她再如何難過,再如何不舍也不過就是一年多的事,到她死亡的那一天,這一切就徹底畫上句號。
她有時甚至很沒用地希望一覺睡過去就回到陰曹地府,與地藏王菩薩交割清楚任務,喝下孟婆湯忘記前塵,痛痛快快地投胎,重新開始新生活。
可是她不捨得,不捨得父母、爺爺和兩個弟弟還有陸英等親人,所以她已經放棄抵抗,就這樣吧。
她承認她對海浮石那個混蛋不能忘情,承認自己偏偏就是喜歡他,不過她不敢再去沾惹他了,就讓他隨便佔住她的心吧,反正也不過就剩一年多的時間罷了。
剌果衛矛從來沒有見過白茯苓這個樣子。
在百里山時,她臉上永遠帶著明亮的笑容,彷彿世間不會有事讓她為難傷感,永遠自信滿滿,快樂洒脫。現在的她卻像一隻受傷的小動物,茫然無奈,脆弱又可憐。
「他欺負你?告訴我他是誰?我替你殺了他!」剌果衛矛殺氣騰騰道,任何傷害白茯苓的人都該死一千次一萬次!
「殺了他也沒用的。」白茯苓笑了笑,不想再說感情問題,打起精神對剌果衛矛進行機會教育:「殺人不能解決一切問題。」
「能解決掉製造問題的人就好。」剌果衛矛接得很溜,神情陰沉沒有一點點玩笑的意思。
白茯苓無語了,她本來想就雪茶的問題勸告剌果衛矛得饒人處且饒人,不過話到嘴邊又覺得自己多餘。
她不是剌果衛矛,不曾經歷過他所受的冤屈痛苦、憤懣絕望,要他寬恕容忍未免有點兒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意味。而且關外生存環境惡劣,隨時隨地與天斗與地斗,心軟帶來的後果很可能就是滅亡。
剌果衛矛既然是有王霸之相的人,恐怕日後的成就不僅止於此,也許換個方式說會更好。她不希望自己救的人變成殺人王,天知道這對她的業績會不會有影響?
「你覺得什麼樣的人才是真正的強者呢?」白茯苓問道。
剌果衛矛還沉浸在心上人別有懷抱的失落之中,聞言悶聲道:「可以打敗別人、掌握別人命運的人吧。」
還有救!白茯苓鬆了口氣,最怕他說是「想殺誰就殺誰的人」。
「對啊!要殺死你的敵人仇人或許不難,但是讓他們好好活在世上而半點威脅不到你,還必須仰你的鼻息生存,這才是最厲害的。」
剌果衛矛只是面對白茯苓時看起來很乖罷了,並不是個真正憨厚老實的人,聞言知道白茯苓是不滿意他這段時間以來大開殺戒的舉動,他沉默了一陣道:「你不喜歡我隨便殺人,我以後能放過的,都放過就是了。」
真的很乖啊!白茯苓忍不住伸手拍拍他手臂道:「那我就放心啦!」
即使是炎夏,草原的夜晚天氣依然很涼,剌果衛矛這種習慣了溫差的人並不覺得什麼,仍穿白天的短褂,露出肌肉賁張的健臂,白茯苓的動作並不帶什麼特殊含義,只不過無意識地拿了平日在家安撫其他綠眼睛的手段用在了這個綠眼睛身上。
可是剌果衛矛的感覺卻截然不同,微涼的指掌輕輕拍打在他裸露的肌膚上,說不出的溫柔舒適,他心中一動,忍不住手臂一翻,抓住了白茯苓想縮回去的那隻手,緊緊握在掌中。
嬌嫩柔滑的纖纖小手只有他的手一半大,軟軟的彷彿沒有骨頭一般,剌果衛矛不是第一次握女人的手,不過這隻手握在掌中的感覺實在太美妙,他明知道這樣是冒犯,卻捨不得放開。
這是什麼狀況,她被綠眼睛吃豆腐了?!可是綠眼睛一臉無辜帶著求懇地看著她,彷彿她才是動手動腳欺負人的那一個!
好吧!確實是她先動手的,不過她不是那個意思……她出力想把自己的手」拔「回來,對方全沒有放手的意思。
剌果衛矛合起雙掌輕輕將白茯苓的手包在其中,翠綠的眼睛里流露出虔誠的光彩:「我會對你很好很好,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你嫁給我好嗎?」
身邊的歌聲、笑鬧聲似乎忽然變得很遙遠,有一瞬間白茯苓真的感動了,不過也只是一瞬間而已。
「就算我喜歡的不是你?」白茯苓不想這麼傷人的。
綠眼睛有些黯然,不過更多的卻是認真與肯定:「我在意,但是我會努力對你很好、對你很好……」他想說出更多打動白茯苓的話,不過偏偏在重要時刻滿腦子漿糊而且舌頭打結,來來去去都只有「對你很好」這一句。
又是那個老套的問題,要嫁給一個你愛的人,還是嫁給一個愛你的人?
白茯苓的答案一直清晰無比,如果給她完整的一生,她會嫁給一個她愛的人,然後努力讓對方也愛上她,如果最終失敗,那就讓自己愛消磨乾淨了,離開再重新開始。
她不是聖母也不缺愛,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寶貴時間布施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最後讓雙方痛苦呢?
「就算……就算我只能活一年多?」白茯苓聽見自己的聲音像從遠處傳來一般的飄渺,其實她這個問題,最想問的人不是眼前的綠眼睛,而是那個不知身在何處的混蛋海浮石。
剌果衛矛聽了這話大吃一驚:「什麼只能活一年多?你是得了什麼病嗎?還是有人要對你不利?」一邊說一邊鬆開她的手,就著火光仔細打量她的氣息模樣。
「我沒有得病,也沒人要害我,我是天神派來的使者,時間到了就要回到天神身邊去。」白茯苓將事實修飾加工后,微笑著對剌果衛矛吹噓道。
如果是別人說這話,剌果衛矛肯定會認為她胡說八道,但是對象是白茯苓,他不由得有些將信將疑起來。
他雖然很反感大祭師等人,但並不代表他就徹底不信鬼神,白茯苓這樣的形貌說是仙女,他完全相信。
「就算只是一日,我也願意!」剌果衛矛毫不遲疑道。
白茯苓心中一動,只覺得豁然開朗,忍不住抱了剌果衛矛一下,笑道:「謝謝你的提醒!不過我還是不能跟你在一起。我有很多事情還沒有做,再不做就來不及了!」
可憐剌果衛矛狂喜之後繼而狂悲,一張「刀削麵」上的神情十分古怪。
一夜狂歡聚會,在剌果衛矛的黯然失神與白茯苓的興緻高漲中宣告結束。剌果衛矛自從兩年多前被人灌醉陷害后,再不肯多飲,今晚卻忍不住喝了個酩酊大醉。
早上起來天蒙蒙亮,白茯苓起身梳洗過了,就見剌果衛矛來邀請她一起到湖邊去走走。
帳篷外不遠處的湖面上飄著輕霧,白果聽說了剌果衛矛昨夜求愛不遂的事,怕他因愛成恨,遠遠跟在後面保護。
剌果衛矛眼神清明,完全看不出來昨夜酒氣熏天神志模糊的頹廢模樣。兩人靜靜走了一陣,剌果衛矛開口道:「你知道我為什麼這個時候請你來嗎?」
白茯苓有些疑惑,這個時節白天又曬又熱,確實不是個出門訪客的好天氣,如果不是剌果衛矛言辭懇切地寫信邀約,她根本不會出門,肯定躲在百里山冷泉別院避暑。
「兩年前的今日,我在北關城遇見你,你當時扮成一個樣子很普通的小丫鬟,對不對?」剌果衛矛語帶懷念。
兩年前的六月十六,正是北關城人市開場的日子!白茯苓想起那日意外收穫「兩隻王八」,不由得笑起來。
剌果衛矛這時提起這個,又是為了什麼呢?
第238章撞破「姦情」
剌果衛矛繼續道:「我以為我要死了,不死也沒用,我這樣一個廢人活在世上,不要說報仇,連生活都成問題,我在水窪里看見自己的影子都覺得討厭,又何必苟延殘喘。」
說到這裡,他側頭望向白茯苓:「幸好我遇見了你,我以為終於要被打死了,醒來卻到了百里山……我看見你,聽見你說我會沒事,我、我開心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白茯苓聽到剌果衛矛的感恩獨白,不由得一陣臉紅心虛,如果不是平子當時斷言他是王霸之相,她想必不會親臨現場看望傷患的,而且真正動手救他的是方海,她不過動動嘴皮子罷了。
可見美女還是有優勢的,幾個臭男人跟一個美女一起救人,別人最後著眼的一定是那個美女!白茯苓趁機暗暗自戀了一番,嘴巴上卻還是很謙遜地表示:「其實我沒做什麼……」
剌果衛矛神情有些黯然:「我跟自己說,是你救了我,讓我有機會擁有今日的一切,我要一生一世對你好。」
「呃……對我好的方式有很多的,不一定要以身相許……」怎麼話題又繞到這個事情上了?
「我很喜歡你,我知道你現在不喜歡我,我會等,只要你覺得不開心,隨時可以到我身邊來。」剌果衛矛望著白茯苓,翠綠的眼睛里氤氳著憂傷與堅持,像只要被主人遺棄的大狗狗一樣,白茯苓看得心軟,幾乎忍不住想抱抱他安慰他,不過她自知現在如果做出什麼太過親昵的動作,只會給剌果衛矛更多希望,讓他在「歪路」上越走越遠。
明知道他並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可他現在這個「楚楚可憐」樣子還是很能勾起女人的母性,幸好她愛的不是他,否則哪裡忍心讓他經歷生離死別的折磨?
「我說過要對你好,不會讓你為難,你以後不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剌果衛矛今早醒來把昨夜的事想了一遍,認定白茯苓只是為了推託所以才說自己命不久矣。
也對,白茯苓的話實在太扯,正常人要有稍微有點判斷能力都不會相信。
白茯苓覺得有些挫敗,那話至少八成是真的,不過她要解釋只能越描越黑,說真話反而沒人信!什麼世道?!
也罷,剌果衛矛要等就隨他等好了,反正到時候她的死訊傳來,他自然會明白過來。
剌果部族上下足有近十萬人,長途遷徙過程中,不少老弱婦孺不堪勞累倒在路途上,現在留下的這些,青壯佔了大多數,現在站穩了腳跟,只要再有幾年時間,一統關外眾多蠻族並非不可能的事。
剌果衛矛也不是一味兒女情長的人,在絕大多數男人的心目中,情愛只是部分罷了,他面前有更廣闊的天地等著他,所以白茯苓並不太為他擔心。
兩日後剌果衛矛依依不捨地送白茯苓回北關城,一行人一直走到城門外,白茯苓下車與他道別。剌果衛矛心情激動,一時沒忍住走上前來緊緊抱住了她,抱了好一陣才鬆開,他自覺冒犯,一臉的心虛,唯恐白茯苓責怪。
白茯苓見了他這個樣子什麼脾氣都沒了,好像她才是當眾非禮人的那一個。
她回頭望了一眼北關城高聳的城樓,對剌果衛矛道:「你記得答應過我的話,不要輕易發動戰爭,不要搶掠傷害祁國百姓。」
剌果衛矛遲疑了一陣緩緩點頭。
北關城上的守衛士兵不少看見兩人話別的一幕,趁著換崗交接的空檔,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
士兵甲一臉不忿道:「這蠻子真真可惡,竟然敢對白小姐動手動腳!」
士兵乙酸溜溜道:「白小姐不會喜歡上這蠻子吧,我看他也沒什麼特別,比起我們大將軍差遠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老兵丙搖頭道:「可惜大將軍已經有了妻室……」
士兵丁搖頭嘆氣道:「如果白小姐不喜歡這蠻子,又怎麼會讓他當眾……哎,換了別個,還未近身就被打死了!」
一眾士兵想起白茯苓素日的行事風格,心有戚戚焉。白茯苓雖然惡名在外,那是那容貌著實引人犯罪,這麼些年來也確實有色膽包天的登徒子意圖對她下手,結局無一例外都是被打飛出去。
老兵丙面有得色道:「這蠻子厲害著呢,兩個多月前還不過是天鷹的首領,現在已經是關外第一大部族的族長了,我兩個多月前就見過他,還跟天鷹一道抓了不少想截劫白小姐的蠻子,得了白小姐每人一兩銀子的獎賞!」
他一說起這事,其他士兵頓時艷羨不已,圍著他讓他說說當日的情景。老兵丙存心賣弄自己閱歷豐富,把當日發生的事情說了個清清楚楚,包括剌果衛矛那天就曾當眾抱過白小姐等等細節也不放過。
一想到北關城的名花要落在一個蠻子家,就算這蠻子是現下關外第一大部族的族長,也讓人心裡發酸。
他們的話零零碎碎飄入暗影中士卒打扮的兩個人的耳里,一個臉色陰沉得幾乎滴出水來,另一個已經被嚇得面無人色,暗暗防備唯恐前者當場發難。
直到剌果衛矛一行遠去,城牆上換班完畢恢復了安靜,白茯苓一行也入城往百里山方向而去,暗影中的兩個士卒方才混在一眾士兵中退下城樓。
兩人很快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飛快將身上的士卒服飾除下,抹去臉上的易容之物。走在前面那個身材高大的正是魔教教主甘遂,他臉上陰雲密布,盯著同行之人冷聲道:「別說兩個多月前的事你不知道,那時候你正在北關城,你最好有個讓我滿意的解釋!」聲音充滿了暴怒陰鷙。
走在後面的那個瘦小身影哆嗦一下,暗嘆倒霉,無奈道:「師兄你那時候忙著整頓魔教裡頭的叛逆,重新梳理各個分舵,真是關鍵時刻,我怕你分心……」這個人不必多說就是紫草。
紫草當日花了不少心思把剌果衛矛的事瞞下,就是怕師兄受不住刺激扔下一切跑來北關城找白茯苓。原本手尾已經處理乾淨,她自信除非當事人自己提及,否則師兄絕對不會知道,沒想到今日竟然這麼巧的事情都碰到了一起,師兄不但親眼看見小師嫂與另一個男人關係親密,還連帶把她好不容易瞞住舊事也引出來了。
「好!好啊!你真是我的好師妹!」甘遂的臉色沒有緩和半分,反而愈加難看。
紫草吞了口口水,小心道:「呃,我看小師嫂跟那蠻子沒什麼的,不然就不會自己回來百里山了……」這話是救人也是自救,不但替白茯苓開脫也是替自己開脫,否則不但白茯苓危險,她「延誤瞞報重要軍情」的大罪坐實了,也沒有好果子吃。
不過這話連她自己都不太相信,畢竟在大多數祁國女子眼中,除了至親,可以對她們摟摟抱抱的就只有丈夫了。
不過不管如何,否定白茯苓紅杏出牆的話都是甘遂此刻非常需要、非常願意聽到的,所以他沒有繼續叱責師妹,一轉身大步往城南百里山方向而去。
他要找那個小丫頭,要她親口解釋!她如果敢移情別戀,他就……他就……
甘遂忽然發現自己竟不知該如何應對白茯苓的變心,殺了她、傷害她?他下不了那個手。
對付她的家人?殺了那個該死的姦夫?她一定會恨死了他吧。
他一直希望白茯苓全心全意對他,不能全心全意地愛,那全心全意地恨他也不妨,後者並不難做到,但是等到那日在摘星嶺正氣院密室里,白茯苓空洞而冰冷的神情,絕情的話語卻在一瞬間令他難過得幾乎以為心臟已經被活生生切開,鮮血與絕望一涌而出,那種可怕的感覺他現在想起都覺得渾身冰涼。
他其實並不像想象中的那樣,可以承受白茯苓洶湧的恨意。
所以他猶豫了,他雖然一直懷疑白茯苓對他有所隱瞞,但是他從來沒有懷疑過白茯苓對他的感情,就算不像他對她那麼深,他從沒有想過白茯苓會忘記他喜歡上另一個男人,他們曾經那樣親密,好像合成了一個整體,怎麼會……不過大半年時間而已,她怎麼會這樣快就投入別人的懷抱?!
甘遂難得的心亂如麻,既想馬上找到白茯苓問個清楚,又怕她真的承認已經喜歡上另一個人。輕功施展到極致,腳下的景物飛一般向身後飛掠,甚至連紫草都被遠遠拋在了身後,當甘遂遠遠望見前方白茯苓一行的馬車隊伍時,他忽然又猶豫起來。
皺了皺眉,甘遂強迫自己靜下心來考慮清楚情勢,現在這樣衝上去,她身邊護衛眾多,他自然沒什麼好怕的,不過打傷打死那些人,恐怕兩人的關係更僵。
他臨時起意趕來,對於這裡的情況也不甚了解,紫草那個該死的傢伙也不知還隱瞞了什麼,不妨先把事情搞清楚了,再去收拾那小丫頭不遲。
百里山上高手雖然多,不過白家的底細他心裡有數,他要潛進山中找個機會與那小丫頭「單獨談談」也並不太難。
就在他停步考慮的這一陣里,紫草終於趕了上來,見他一個人站在路邊,附近也沒有打鬥過的痕迹,頓時鬆了口氣。
白茯苓的性格她了解,如果師兄衝動行事,後果實難預料,她還是希望兩人能夠和和美美湊成一對,這樣師兄心情好,大家也有好日子過。
她可以明顯感覺到,有白茯苓陪在身邊的日子,師兄身上的人氣比較明顯,也好相處得多,去年兩人鬧翻了之後,師兄面上沒說什麼,但是性子卻越發喜怒無常,手下動輒得咎,對付敵對之人,更是兇殘無比。
魔教內的人稍有異心,便死得難看無比,武林盟里與他作對的那些人更加倒霉,五雲門如今高手被他屠戮大半,掌門人柳萬金重傷不起,眼看著一個曾經風光一時的白道大派就要風流雲散了。
就是飛瓊宮那些女人也慘不堪言,甘遂要殺人根本不管對手是否老弱婦孺,飛瓊宮三大分舵被血洗了兩個,剩下一個分舵的人也退回飛瓊宮總部,現在正四處求援,甚至暗中派人重金向魔教求和。
武林正邪兩道被甘遂殺了個風聲鶴唳,紫草相勸他適可而止,他也只當耳邊風。雖然這樣的雷霆手段確實在現下這種情勢里最是有效,但她能感覺到師兄心裡隱伏著的焦慮浮躁。
她猜測師兄是想快些把武林中的事情擺平,然後好去追回白茯苓。
有時候她會想,如果白茯苓還在,想必師兄就不會這麼肆無忌憚了吧。
白茯苓極不喜歡殺人流血,師兄為了不讓她不高興,總會不自覺收斂一些。可惜……
她現在都不敢想白茯苓真的變心,到時候師兄會做什麼瘋狂的事。
輕輕咳了一聲,紫草小心建議道:「師兄,要不等小妹先到百里山去探探路如何?他們還不知道我們的關係,要探聽些什麼也很方便。」
她先去搞清楚白茯苓的想法,然後再看看該怎麼辦會比較好。
甘遂沉默了一陣,最終吐出兩個字「去吧」。紫草鬆了口氣,不太放心地勸道:「那個,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師兄你、你可別輕舉妄動啊……」
甘遂不語,冷著臉大步往百里山方向走去,就算一時不會去驚動那小丫頭,他也想離她近一些。
那邊廂白茯苓才回到家不久,正在圍觀兩個弟弟在水盤裡裸泳,就有人來報,說濟困堂的紫草姑娘來訪。
「讓她到花廳里等一等,我過陣子就去。」白茯苓的注意力全在兩個弟弟身上,隨kou交待一聲,一邊伸手去抓小裸男的腳丫。
一對孿生子嘰嘰咕咕笑起來,樣子甜得可以把人的心化了。
雖然是孿生子,不過可能是異卵雙生,兩兄弟的容貌並不十分相似,長開了之後可以看出大的一個眉眼比較像木佩蘭,而小的一個則更像白丑。
木佩蘭見差不多了,讓丫鬟取了乾淨的布巾來把兩個孩兒撈起來擦乾放到床上,狀似不經意地對白茯苓道:「去見客人吧,有些事躲不過的,早早說清楚了好。」
第239章代表月亮懲罰你
白茯苓扁扁嘴巴,她覺得大家心裡都很清楚,其實沒什麼可講的。紫草這次上門,不曉得是受人所託還是她自己的意思,有些人就是天生做媒人做上癮了。
紫草在花廳上等白茯苓的這一小段時間裡,已經把要說的話都準備好了。一見白茯苓便笑道:「才幾個月不見,茯苓妹妹好像又更漂亮了,莫非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白茯苓笑道:「是啊,我弟弟出生了,很可愛呢!不過他們還小,剛剛洗完澡要睡覺,不然抱出來讓你看。」
紫草想問的喜事可不是這一樁,聞言連聲恭喜了幾句,轉過話題道:「來的路上聽說關外不怎麼太平,許多商家都在埋怨生意做不成了,不知現在可好些了?千萬不要打起來,否則又不曉得要死傷多少祁國的兵士百姓……」
「還好,已經陸續開始通商了,再過一兩個月局勢徹底穩定了,就會重開北關城。」白茯苓有些意外,紫草竟然隻字不提那個人,不過也好,她也不想說那個。
紫草順著這個話題打聽了不少最近關外的情況,然後就打聽起剌果部族的新族長來。
「剌果衛矛嗎?他跟我家關係不錯,幸好有他,不然重新通商的事可沒有這麼順利。」白茯苓恍然大悟,原來是替那傢伙刺探「敵情」來著!
如果那傢伙不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恐怖分子,她一定會趁機把自己與剌果衛矛的關係說得很曖昧,好讓他誤會鬱悶,讓他知道自己的身價高得很,離了他也大把男人可以選。
不過甘遂殺性太強,他如果還在意自己,捧醋狂飲的後果很可能就是直接摸到剌果部去將情敵大卸八塊。
剌果衛矛是剌果部第一勇士,功夫不弱,可是在甘遂這種內外兼修的高手眼中還遠遠不夠看,要殺他並非太難的事。
她雖然很想讓甘遂難過,但不能冒險搭上無辜人的性命。
所以當紫草繼續旁敲側擊她與剌果衛矛的關係好到什麼程度的時候,她很肯定地說道:「我救他的性命,是他的救命恩人,只將他當朋友看待,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如果你想問這個的話。」
紫草被人識破心思,有些兒尷尬地乾笑兩聲,乾脆破罐子破摔地問清楚一點:「有人看見你們當眾抱在一起……」
「那又怎麼樣?我跟誰抱在一起,也礙不著什麼人!」白茯苓真的有些火了,她壓根沒必要向紫草解釋什麼的,就算是甘遂,又憑什麼管她的交友狀況?兩人已經分手了,而且是因為他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才分手的!現在又來管東管西,他以為他是誰?!
再問下去,白茯苓一定會翻臉,紫草暗暗苦笑,不過總算是得了個尚算滿意的答案,她也滿足了。紫草很識趣地不再說這個,說了幾句閑話便告辭離開。
白茯苓望著她下山而去的背影,忽然覺得頭疼起來。
回到後面院子里,木佩蘭與白丑正坐在花園裡看著搖籃中睡得香甜的兩個小傢伙,木佩蘭見白茯苓回來了,起身將她拉到一邊坐下,低聲問道:「怎樣?」
白茯苓扁扁嘴巴道:「甘遂多半到了北關城了,可能最近會找上門來。」
紫草不會無緣無故上門自討沒趣,就算是她天生八卦成狂,她完全可以隱在暗處慢慢將事情查清楚了再說。
她一個多時辰前才跟剌果衛矛抱了一下,紫草就馬上找上門來探問,原因只有一個,她很急著需要事實的真相與答案,至於為什麼會這麼急?
原因只有一個——因為那個混蛋已經來了,而且很可能在暗處看見了剌果衛矛抱她的那一幕!所以紫草急著安撫他,不得已就直接上門來問了。
說起來,甘遂沒有當場發難,已經算很不錯了。
木佩蘭長眉一挑道:「他還敢來?真以為我們白家人好欺負不成?!」
「他是我惹來的,我去解決就好,娘親你和阿爹都不要插手,好不好?他是什麼人你們也知道的,我不想我們家裡有人出事……」白茯苓從剌果部回來,心裡就已經有了決定。
如果甘遂已經忘了她,那沒什麼好說的,如果他要送上門來……哼哼!那就別怪她心黑手狠了。
活該讓她代表月亮懲罰他!
木佩蘭搖頭道:「我們不能看著你冒險!」
白茯苓笑得狡黠,歪倒在娘親懷裡蹭了蹭道:「有什麼冒險的,他如果想來跟我重修舊好,那證明他很喜歡我,很在意我,就算他又想利用我,也得先把我哄高興了對不對?」
木佩蘭看著她波光盈盈的雙眸,隱隱透出幾分嫵媚,得意又歡快,全不似往日的沉靜淡漠,忽然有些明白過來,又氣又心疼道:「你還想跟他一起不成?」
白茯苓慢慢垂下頭,道:「我這次去剌果部族玩,綠眼睛向我求婚,我問他,如果我只剩下一年多的時間,他要怎麼辦?他說就算只是一日,他也願意……我忽然明白過來,我想與我喜歡的人在一起,就算一日也是好的。」
「我知道他是個壞蛋,但是我喜歡他……如果我有幾十年時間,我會努力忘記他,試著去喜歡別人,喜歡一個不會傷害我會好好珍惜我的人,但是我的時間就只剩這麼一點了。」
「我試過強迫自己不去想他,告訴自己他不值得我浪費一點點時間心思,但是我不快樂……我不想剩下這點日子都這樣過。」
木佩蘭聽著這些話,心裡難過不已,抱著女兒低嘆一聲,不再說任何反對的話。
算了算了!只要女兒開心就隨她去吧。
白丑坐得雖然離她們母女有些距離,不過兩人談話的聲音他也一字不漏聽在耳里,他起身走過來抱住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大一小兩個女人。
過了好一陣,兩母女的情緒稍稍平復了,他才故作輕鬆道:「苓兒想做什麼只管去做,只是也太便宜那混小子了。」
白茯苓輕哼道:「他也開心不了太久的……」
兩夫婦心中一動,不知道該難過還是該幸災樂禍。一年多后,女兒如果真的應了前言重歸輪迴,只怕那甘遂有的是難過的時候。
不是他們夫婦自大,他們的女兒魅力可不小,甘遂那小子不可能無動於衷,否則現下也不會跑到這種邊陲野地來了。
白茯苓挨在爹娘身邊,心裡不期然想到,自己來生的父母,不曉得會不會像他們對自己這樣好呢?能夠比自己爹娘好的父母她簡直想不出來,如果可以的話,她一定要求地藏王菩薩讓他們再做她的父母!
紫草回去見甘遂,把白茯苓的話一字不漏複述了一遍,最後道:「小師嫂的性子爽利,她說跟那蠻子只是朋友,那就一定不會有假……師兄你可以放心啦!」
甘遂冷冷掃了她一眼,不說話,心情還是相當惡劣的樣子。
紫草只有苦笑,白茯苓跟那蠻子清清白白,但不代表她就願意跟師兄重歸於好啊。她那樣的容貌家世,要另覓佳婿真的不難,就算師兄與她已經有夫妻之實,也難保不會出現一些不在意這個的男人。
遠的不說,就說那個綠眼睛蠻子吧,她聽說關外的人對於女子貞潔這回事並不太看重,不少部族父親或兄長死了,兒子兄弟連同他的妻妾一併繼承過去都有。就算在祁國,寡婦再嫁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師兄如果不努力儘快把小師嫂哄回來,被人橫刀奪愛是遲早的事。
甘遂心裡何嘗不急,只是他心裡也堵著一點兒氣的。那個小丫頭離開他之後就像徹底忘了他一樣,讓他更難摸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他也有自己的驕傲,白茯苓這種不緊不要的態度,令他深感挫敗,莫非他就真的這麼無足輕重?
他本就理虧,再拉下面子去求那小丫頭回心轉意,她會如何輕慢他?
一想到這些,甘遂就猶豫不已。
甘遂悶在心裡急,紫草等人連喘氣都小心翼翼,唯恐惹到他被他遷怒。這樣提心弔膽的日子過了三天,同來的新任魔教總壇左護法鬼筆忍不住了,向紫草獻上一條「好計」,據說他當年就是靠著這條計策成功把老婆騙到手的。
這條偉大的好計總結下來就是四個字——英雄救美。
先想辦法把白茯苓擄劫到一個隱秘的所在,然後通知教主去救美,到時候美人兒落單,又剛剛受了一番驚嚇,正是最需要人安慰保護的時候,教主突然現身相救,她一定再拉不下臉來給教主臉色看。
最重要的是,孤男寡女的,教主想幹什麼都成了……把美人兒收拾好了就送回家去,家長也不好多說什麼啦。
鬼筆笑得一臉得意猥瑣,其餘幾個旁聽的魔教中人也一併淫笑起來,其中一個伸手一拍他的肩頭道:「好傢夥!有你的!我說呢,你怎麼就娶到三長老的寶貝孫女兒,原來是用了這樣的卑鄙手段!高!實在是高!」
紫草與鬼目一臉鄙夷,這些臭男人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
不過紫草還是將信將疑:「茯苓妹妹可不是個軟性子的,怕不好擺布呢……」
鬼筆鼻孔朝天,一拍胸膛哼聲道:「只要是女人,就沒有不成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紫草與鬼目對望一眼,無奈點了點頭。一群人摩拳擦掌地開始計劃如何把白茯苓擄走。
百里山一帶都是白家的地盤,白茯苓身邊高手不少,要成功將她從百里山擄走,難度之大不亞於入宮刺殺皇帝,不過幸好白茯苓並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小姐,只要摸清楚她出門的路線,不愁沒有機會下手。
自從三個多月前,紫草就已經暗中安插人手進百里山探聽消息,經過兩日的商議準備,終於找到了適合動手的機會。
六月底,白茯苓要到附近一個村鎮上去查看白家在那裡進行培訓的人員情況,照例是八個護衛四名侍女隨行。
夏日將盡,午間天氣依然炎熱,白茯苓吩咐隊伍只在清晨及傍晚行進,到了午間就找路旁的農莊或茶亭、驛站休息。
離開百里山的第二日中午,正巧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只能在路旁樹林邊一個茶亭落腳,這個茶亭白茯苓曾來過幾次,開茶亭的一對祖孫兩人對她的容貌與闊綽記憶猶新,伺候得十分殷勤。
白茯苓用過午飯,正準備到車上去睡個午覺,起來再繼續趕路,忽然見茶亭老闆的孫女兒怯生生捧了滿滿一大籃子足有碗口大的雪白花朵走進來,那些花朵似蓮花又似茶花,遠遠就能聞到一陣濃香撲鼻而來。
白芍神色一動,出門在外一些特殊的味道與食物都是他們的重點防範對象,不過來人是個熟人,而且情景與當日海浮石在京城外送花討美人歡心的情景如此相近,她只緊張了一下,便又放鬆下來。
白茯苓自然也注意到那一大籃子花了,只是挑眉不語。
小姑娘抱著花朵走進來,有些害羞地說道:「剛才外邊有個大眼睛姐姐要我送給白小姐的,說是替人送的,請白小姐笑納。嗯,大眼睛姐姐說,她叫紫草。」
果然!茶亭里的人除了白茯苓,一個個神情都有些曖昧,之前還有些防備的,現下也鬆了口氣。
白茯苓輕哼一聲接過那籃子花,努力掩住往上彎的嘴角,做出不以為意的模樣咕噥道:「也不知道這花又是什麼名堂?」
話音剛落,忽然站在她面前的少女砰地一聲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白茯苓大吃一驚,飛快抬眼望向身周,只見白果、白芍以及白阿五等一個個一聲不吭倒下,有些趴倒在桌上,有些倒在地上,茶亭里僅剩她一個人坐在椅子上一點事情沒有。
是手上這籃子花!白茯苓站起身想把籃子扔出去,不過遲了……
身後一陣風聲,然後頸上一麻,她便徹底失去了知覺。
第240章我想抱你
再次醒來,眼前一片漆黑,既不知身在何處,也不知究竟距離被抓過去多長時間了。
白茯苓發現自己雙手被繩索綁住高高吊起,所幸雙腳仍可著地,不算太過難受。
黑暗與寂靜之中,忽然亮起了燈光,兩個戴著面具身披寬鬆長袍看不出身材長相的女子,一個舉燈,一個手捧瓷碗走到她面前,後者一言不發將瓷碗送到她嘴邊。
白茯苓正覺得口渴,想到拜某個混蛋所賜,自己百毒不侵的體質,於是張嘴大大方方喝了兩口。兩個女子眼神略有些怪異,似是不能理解她為什麼這樣淡定合作。
「我的護衛和侍女在何處?他們可還平安?你們是什麼人?」白茯苓知道多半不能問出答案,不過還是忍不住問了。
一個男人的聲音插進來:「問那麼多做什麼?你求神拜佛保佑你爹娘乖乖跟皇上合作,否則……哼哼!」
一個高大的男人從陰影里走了出來,他顯然故意捏著嗓子說話,聲音在寂靜中聽來格外刺耳,面上也是戴了面具的,身上披著厚實的斗篷,同樣看不清楚身形如何。
大熱天的,這三個人的裝扮尤其扎眼,一看就是不想別人從外貌身形上辨清他們的身份。
白茯苓定了定神,問道:「你們想要我爹娘做什麼?」
面具斗篷男怪笑幾聲道:「不關你的事!你老老實實待著,別給老子玩花樣!不然……嘿嘿!別怪老子不客氣!」
兩個面具女不約而同回頭瞪了他一眼,似乎是責怪他說話太多,面具男眼神閃了閃哼一聲轉身就走,兩女也跟著打算退出去。
白茯苓心念電轉,一個想法越發確定,眼看著三人就要出門,忽然大聲喝道:「你們別裝了!叫甘遂來見我!」
三個人腳步一頓,面具斗篷男連頭都沒回,怪聲怪調道:「什麼甘遂,老子不知道你說什麼?!」
說完快步走了出去,後面兩個女子也飛快跟上。
雖然三個人都力持鎮定,但看在白茯苓眼中,這分明就是落荒而逃。
三個人跑出密室,七拐八拐轉到另一個小石室里,方才三兩下把面具與遮掩身材的斗篷袍子脫下,現出本來面目)正是鬼筆、鬼目與紫草三人。
鬼筆撓頭道:「她、她怎麼知道的?這下可怎麼辦?!」
紫草瞪眼道:「我早就說了,茯苓妹妹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你偏不信,讓你少說幾句,你倒好,也不跟我們商量就胡說八道!」
紫草在魔教內地位僅次於甘遂,武功也比鬼筆高得多,鬼筆心裡不服也不敢跟她頂撞,咕噥道:「又是你們說怕她識破身份,故意說那些話讓她以為我們是皇帝派來的人!我就多說了一句讓她別搞怪而已……她是瞎猜套我們的話的吧?我們也沒有露出什麼破綻啊……」
紫草也沒想明白破綻在何處,哼道:「十九就是你畫蛇添足,她才看出破綻的!」
鬼筆不敢說話了,現在他們是騎虎難下,計劃出了岔子,還指望著紫草想法子收拾殘局,只得不住向鬼目打眼色,求她開口說情。
鬼目本來就不太欣賞這個計劃,不過事已至此,自己也是同謀,只好硬著頭皮問紫草道:「那現在要怎麼辦?」
紫草揉揉臉蛋,糾結了一陣,咬牙道:「算了!反正事情已經做下了,人也擄回來了,讓師兄自己看看要怎麼辦吧!」
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兩個女子不約而同指住鬼筆道:「餿主意是你想的,你去跟教主說!」
鬼筆哆哆嗦嗦走到甘遂的房間門外,在紫草與鬼目的「目光關懷」下,抱著「壯士一去不復還」的悲壯心情,抬手敲了敲門。
「進來!」甘遂的聲音冷冰冰的,一聽就知道他的心情十分惡劣。
鬼筆幾乎想當場扭頭就跑,他好不容易當上總壇左護法,沒想到椅子還沒坐熱就要壯烈犧牲,他還沒來得及跟親親老婆話別……
鬼筆死狗一樣長嘆一聲,耷拉著腦袋推門走進去。
鬼目與紫草看得心裡一陣不忍,暗暗希望教主手下留情。
很快,房間里傳出一聲桌子翻倒的巨大聲響,然後就見房門一開,甘遂快步走了出來一刻不停直往密室方向而去。
兩女摸到房門口,打算把不死也重傷的鬼筆撈出來,卻見房內桌子倒在地上,桌上的雜物散了一地,鬼筆好端端站在一旁,土匪一樣的臉上掛了個極不相稱的呆愣笑容。
紫草與鬼目見了惡寒不已,追問道:「剛才你怎麼跟教主說的?教主沒說要處置你?」
鬼筆嘿嘿傻笑兩聲道:「我說我自作主張把教主夫人請回來作客,現在人就在密室,夫人還說要見教主。教主很高興,說我幹得好……」
紫草先是不解然後恍然,師兄拉不下臉上門求和,又不願意離開,她們自作主張把人擄回來,正是給了他一個很好的台階,難怪這麼急匆匆地就去了密室。
只怪她們白白擔驚受怕了幾日,原來是沒能體會上級的心意!真是的,想把人搶回來幹嘛不直說呢,這些死要面子的男人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啊?!
鬼目卻對新同事刮目相看,看他一副粗人模樣,這話說得真藝術!什麼「請回來作客」,什麼「夫人說要見教主」,這歪曲事實斷章取義的本領,簡直稱得上老奸巨猾!
白茯苓一個人被「掛」在黑漆漆靜悄悄的密室里,雖然猜到不會有人對她不利,不過也難免害怕,黑暗中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些老鼠蛇蟲之類的不明生物爬過來,雙手高舉過頭被綁住的姿勢更令她很不舒服。
她叫了幾聲想讓人把她放下來,可是無人應答,她心裡又是不安又是委屈,更有些擔心白果他們的安危。
想到甘遂那混蛋那樣騙她利用她之後,不誠心誠意道歉求和就算了,竟然派人將她綁到這個鬼地方,有本事就別出現在她面前!
處身於黑暗中想象力被無限放大,憤怒褪去,寂寞恐懼的戰慄感覺很快一陣陣湧上心頭。
腦子裡亂七八糟想了一堆,寂靜中忽然聽見一陣急驟的腳步聲,她側耳想要聽清楚,卻察覺似乎有人走到了她面前,她甚至已經可以聽到對方的呼吸。
只是密室里實在太黑,她什麼都看不見,那人也不出聲,她心裡發虛,顫聲問道:「是不是有人?你是誰?」
對方沒有回應,下一刻,她忽然覺得腰身一緊,自己被人狠狠抱住,一個灼熱的身體密密實實貼上了她的。
白茯苓大驚,那人似乎覺得還不滿意,一手按住她的肩背,一手圈住她的細腰,將她貼在懷裡用力揉弄。
夏天的衣裳本就單薄,如此親近的距離,幾乎接近肌膚直接相觸。
人在黑暗中視覺失靈,其他嗅覺、觸覺、聽覺等變得格外敏銳,太過熟悉的氣味、溫度與軀體馬上讓白茯苓醒悟過來,驚懼之意頓時盡去,怒火噌噌往上冒,大聲罵道:「該死的!混蛋甘遂,馬上放開我!」
甘遂輕笑兩聲,心滿意足地在她耳邊低噥:「不放了,再也不放了!」
重新將她抱在懷裡,這種感覺真好!
一呼一吸都是她香甜清爽的氣味,讓他覺得渾身上下每一分每一寸都活了過來,難以言述的歡喜雀躍感覺清泉一樣浸泡過他的全身。
這種激動快活的滋味他有多久沒嘗過了?
去他的大局為重,去他的狗屁面子、狗屁理由!
他早該把這小丫頭抓回來的,她生氣怒罵也罷,對他欺騙隱瞞也罷,兩人有什麼誤會心結也罷,因此帶來諸多麻煩危機也罷……他要將她綁在身邊,一刻也不要放開!
甘遂恨不得就此一口把白茯苓吞進肚子里去,就算是她的凶蠻叫罵,聽在耳里也像仙樂一樣動聽!
不過「仙樂」響了一陣,卻讓他的心思轉到了別處……那張小嘴不知道是不是也如記憶中一般的美味?
甘遂按住白茯苓肩背的手往上一挪,改為托住她的後腦勺,低頭不由分說就吻上那張不斷發出不和諧字眼的小嘴。
白茯苓的怒罵頓時被堵住了只剩幾聲斷斷續續的悶哼,開始她還能死死咬住牙關不肯讓甘遂得逞,甘遂心裡一動,摟住她腰肢的手順勢滑到她腰側,輕輕撩撥搔弄,奇癢的感覺當場逼得白茯苓失守棄關。
甘遂灼熱的舌尖大舉入侵,一邊閃躲著白茯苓尖牙利齒的突襲,一邊急切地掃蕩追擊,恨不得將她口中的蜜津徹底搜刮,將她呼吸盡數掠奪。
開始時白茯苓還試圖反擊,奈何對手無論是狡猾靈活程度還是耐力實力值都遠高於她,一番「唇槍舌戰」最終以她潰不成軍宣告結束。
她被親得嘴巴舌頭都在發麻,再沒有力氣對抗,只能任由對方在她的地盤上耀武揚威、肆意蹂躪。
這一吻也不知吻了多久,待甘遂終於稍覺滿足鬆開她時,她已經只剩下喘氣的份。她的雙手被高高吊起,踢人腳被甘遂夾在兩腿之間,整個人動彈不得,狼狽非常。
甘遂呼吸粗重,身體熱得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白茯苓甚至可以清楚感覺到腰腹上,他的某個器官已經又熱又硬,正蓄勢待發。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她太清楚了!
她努力調勻氣息想開口制止,甘遂卻似看穿了她的心思,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再度貼上來封住她的嘴巴,然後另一隻作惡的手飛快摸到她腰間的衣帶,不過幾下功夫,軟薄的交領上襦便鬆了開來現出裡面翠綠色胸衣,長裙像盛放到極致的花朵飄然委頓在腳下。
黑暗中白茯苓什麼都看不到,不過肌膚暴露在空氣中微涼的感覺太過明顯了,她又驚又怒,抬起剛剛獲得解放的腿就想把身前這個輕薄惡劣的登徒子踹開。
甘遂閃身退開兩步,飛快將身上的衣物脫下,一手抓住送上門來的修長玉腿,輕笑聲在黑暗中聽來格外曖昧且不懷好意:「你就不能留點力氣待會兒用?」
「混、混蛋!你敢對我不軌,我、我……」白茯苓叫了半句,挫敗地發現自己沒詞了。
以前還可以說說「再也不理你」之類沒什麼威懾力更接近於撒嬌的說辭,現在連這個話都沒法說了。
甘遂實力太過強大,她事實上是無論哪個方面都鬥不過他,想要打他一頓甚至殺了他純粹只能瞎嚷嚷,罵他他不痛不癢,要揭穿他的秘密,估計自家人會死得更快。
她對他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白茯苓氣惱不已更有說不出的沮喪難過,她是喜歡甘遂不錯,也想過只要甘遂來求和,隨便為難他一下后就會答應跟他一起,但不代表她願意被人這樣隨意地欺侮輕薄。
他曾經那樣傷害她,一句道歉都沒有,現在還將她綁到這個鬼地方來對她隨便動手動腳,他將她當什麼了?
「別哭……」一個個溫存的輕吻落在臉上,然後纏綿無比地吻上了她的唇,她嘗到淚水的鹹味,她……哭了么?
「乖……我不會再騙你,不會再利用你,不會再讓你傷心,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甘遂的身體貼住她的,陽剛與柔美的曲線貼合得天衣無縫,彷彿生就一個整體,低沉略帶沙啞的聲音說不出的溫柔纏綿。
「不好!你放開我,我要回家去!」白茯苓用力扭開小臉,躲過他羽毛一般輕吻,不肯輕易就範。
纏綿的輕吻比起剛才來勢洶洶彷彿要將她吞噬的熱吻更加可怕,每一個都像是直接落在她的心上,令她心旌搖動意志軟弱。
「你哪兒都不會去,你會跟我在一起!你生來就是屬於我的。」甘遂態度強硬,一雙大掌毫不客氣地滑過懷裡讓他熱血沸騰的迷人胴體,世間上也只有這一個女人會讓他這麼有感覺。
白茯苓被他自大的口氣激得氣極反笑,恨恨道:「鬼才屬於你,鬼才要跟你一起!你是個該死的混蛋,所有男人死光了我都不稀罕你!」
一通氣急敗壞的氣話卻正正擊中了甘遂的痛處。
是的!白茯苓不稀罕他,由始至終對他都是一副不緊不要的樣子,是他用盡了手段才將她硬留在身邊的,說起來他也真是夠可悲的。
一開始他以為白茯苓是喜歡他的,結果後來發現她所謂的喜歡,其實隨意得很。
白茯苓主動親近與他有了夫妻之實,他開心地以為自己終於打動了她,她願意把自己完全交給他,結果發現原來人家已經在盤算什麼時候就要離開他。
他憤怒之下決定按照原定計劃利用她,甚至在發現她竟然為了維護他而咬牙堅持的時候,依然冷眼旁觀,拼著被她怨恨責怪,希望能在她心裡多佔那麼一點點位置,結果反而給了她一個光明正大離開他的理由,而且一轉身,她就將他忘在腦後。
他在這個女人身上嘗透了挫敗無力的滋味,他不止一次對自己說,算了吧!不過是個女人,輾轉反側不值得!
他試過將眼光移到別的女人身上,但是沒用!他像中了邪一樣,除了她,別的女人似乎都成了行屍走肉,他甚至連多看一眼的興緻都沒有。
數不清的黑夜裡,他想著她氣味溫度、想她活潑刁鑽的尖牙利舌、想她柔美玲瓏的身子、想她在他懷裡熱情大膽的反應與神態,想得渾身發燙,繼而是一陣彷彿被挖空了心臟般的可怕空虛。
這樣難捱的思念讓他即使在節節勝利的日子裡,依然覺得一切索然無味,依然覺得心裡空蕩蕩的沒有著落。
然而就在剛才,他重新抱住這個小丫頭的一刻,所有的不愉快感覺就像烈日下的冰雪般融化,轉眼消失得乾乾淨淨……
他的身體已經明明白白告訴他,他需要的是什麼!
但是他需要的那一個人,卻並不需要他!
「真的不稀罕?」甘遂冷笑一聲,緩慢而堅定地貼上白茯苓的身子,低頭吻住她的唇,他拒絕再聽任何讓他不快的氣話。
白茯苓咿咿嗚嗚說不了話,連最後一點攻擊手段都被強制剝奪,慌亂與氣惱刺激下,身體反而越發敏感。
一隻熱燙的手掌毫不客氣地從她胸衣的邊緣滑進去,輕攏慢捻肆意撩撥著粉嫩的尖端,麻癢夾雜著輕微的痛楚,令她全身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甘遂察覺她的反應,喉頭髮出一聲滿意的咕噥聲,另一隻爪子滑過她微翹的圓臀,向著核心的瓣蕊探去。
白茯苓被「掛」在密室里,雙手沒有自由,雙腿由於距離太近失去了攻擊能力,只能在極有限的範圍內勉力閃躲,不過也只是徒勞無功,她氣得牙痒痒地一點辦法沒有,乾脆放棄掙扎,任由甘遂大舉進犯。
甘遂對於她的「乖巧」大感滿意,側頭親親她的髮鬢贊道:「這樣才乖……」
白茯苓故意抬腿蹭了蹭他的,甜甜道:「我還可以再乖一點,你要不要試試?」
「嗯?」甘遂心神俱醉,雖然明知道這小丫頭有古怪,卻也捨不得去拒絕這難得的誘人挑逗。
「你先鬆開我的手再說,我手都麻了……」
甘遂卻不肯上當了:「我鬆開你,你就不會這麼聽話了。」
白茯苓暗暗咬牙,嘴上卻依然甜言蜜語:「我想抱你。」
「待會兒讓你抱個痛快。」甘遂手下動作不停,兩人曾經親密過好一段日子,十分清楚怎麼干能最快挑起對方的情火,白茯苓心裡又氣又恨,奈何身體不聽話,叛變得十分徹底。
甘遂早就情火難耐,不過是不想她難受所以耐著性子慢慢調弄,白茯苓知道再這樣下去很快她就會撐不住,幸好甘遂離她已經足夠近,依靠身體接觸她也大致能夠估摸到他的位置了。
「我想咬你的耳朵。」白茯苓放軟聲音誘惑道。
這是兩人親密時的小把戲,當日白茯苓在酒樓上咬了海浮石的耳朵一口,後來發現這個地方是他身上最敏感的地方之一,所以兩人親熱時常常會重溫一番。
甘遂聽她這麼說果然心中一盪,白茯苓要的就是他這失神的片刻,話一出口,右膝一抬對準「萬惡之源」狠狠撞擊,打算讓他試試「男人最痛」的滋味。
她的時機挑得極好,兩人距離近而且出盡全力,這一下如果正中,堂堂魔教教主大人可能會有好段日子「欲罷」、「不能」。
可惜她還是低估了甘遂的反應速度,甘遂雖然正是滿腦子邪惡思想,但是身體的自然防禦仍在,差一點點閃了開去。
對待這隻狡猾嬌蠻的小狐狸,果然是一刻不能放鬆的。
甘遂在這種要命的時刻險些被算計,心裡對白茯苓的憐惜歉疚頓時被扔到了九霄雲外,一手托住她右腿膝彎用力抬高,身體毫不猶豫擠到她腿間,狠笑道:「你想謀殺親夫是不是?」
「什麼親夫?你想得美!」白茯苓突襲失敗,也很懊惱,同時也知道自己要倒霉了,不過輸人不輸陣,她現在求也無用,乾脆嘴硬到底。
剛才險些被命中的「邪惡軸心」正氣勢洶洶地頂在她脆弱濕潤的瓣蕊上,她有些害怕地縮了縮身子,卻又很沒出息地隱隱有些期待。
她悲哀地承認,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沒骨頭的大花痴!該死地偏偏迷戀大混蛋的美男色,而且貪戀肉慾,十分地沒有節操。
不過此時此刻,也已經輪不到她自我檢討、自我唾棄了,甘遂一刻也等不下去地一挺身,又快又重地動作起來。
身體快速摩擦著,每一次的碰撞都似乎可以爆發出瘋狂的火花,每一次短暫的分離都像是在牽扯著彼此的靈魂。
所有的欺騙、偽裝、利用、隱瞞……所有的怨恨、憤怒、驕傲、不甘……都被甩得遠遠,只剩下彼此狂飆的溫度、紊亂的呼吸與心跳,還有貼在一起似是融為了一體的身軀。
混亂之中,兩人只覺得身體每個細胞都在狂喜吶喊,似在雲端也似在地獄,說不清究竟是在激情中升華,抑或是在迷亂中沉淪。他們只知道彼此,也只有彼此。
白茯苓迷迷糊糊地想,如果一切就在此刻完結,似乎也是件不錯的事情,至少什麼都不必考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