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來了
腦袋很痛。
胸口很悶。
像是被什麼東西壓著。
睜開雙眼。
映入眼眸的是黑漆漆的水泥牆壁。
像是處於封閉的地下室里。
僅有的光源，是來自旁邊小木桌上的半截蠟燭。
此刻的自己，正蓋著一條髒兮兮的破床單，躺著木床上。
從背部的觸感來說，這床硬到幾乎沒辦法入睡。
而壓在自己胸口，是一名妙齡女子。
穿著像是十幾天沒洗過的小熊睡衣。
腦袋正面壓著自己，看不到面容。
從床單濕漉漉的情況來看，估計正流著口水，睡得死沉死沉。
方悅心中滿是疑惑，試著推了一下這名女子。
在蠟燭昏暗的光照下，女子側過了半邊臉，將容顏暴露在光源之下。
下一瞬。
方悅頓時瞳孔收縮，渾身激動的幾乎不能自己。
「姐，姐姐？！」
壓在自己身上的傢伙，赫然就是姐姐！
而那一灘是濕漉漉的，也並不是口水，而是……眼淚。
姐姐，姐姐還活著？
可她不是，不是已經……
方悅思緒一片混亂。
嗡！
就在這時，大腦忽然響起了機械般的聲音。
「檢測【命值】……」
「檢測【死界層數】……」
「檢測【記憶排斥反應】……」
「檢測……」
「歡迎【逆墜者3330777號】，墜入【第101層死界】。」
什……
未等方悅明白那一連串的東西，代表什麼。
轟！
紛亂的記憶，就如填鴨般，塞進腦海之中。
方悅，男，十六歲。
貧困家庭。
父母早亡。
姐弟相依為命。
九歲肄業。
此後七年，以數份兼職工作，維持基礎生活費用。
並勸阻姐姐退學，以一己之力供養姐姐繼續上學。
可也卻落下病根，身體越來越差。
儘早更是因睡眠不足，不慎從工地墜落，撞擊頭部，受傷昏死。
記憶，到此為止。
短短一瞬。
方悅經歷了另一個人名叫方悅的傢伙，一生的記憶。
這種記憶，如他之前的記憶，截然不同，完全衝突。
兩個十六年的記憶，不斷地糾纏在一起。
讓方悅頭痛欲裂，幾乎瘋狂。
「警告！警告！警告！」
「【逆墜者】的【記憶排斥】反應激烈，是否同意使用【命值】降低【排斥反應】？」
這還用問！
同意！
同意！
同意！
再不讓大腦停下來，方悅就要瘋了！
「【逆墜者】同意使用【命值】降低【排斥反應】。」
「【命值】減少1點。」
「【命值】減少1點。」
「【命值】減少1點。」
「【命值】減少1點。」
「【排斥反應】，已降至最低。」
腦海中的記憶，像是被清理到垃圾堆一樣。
短短一瞬。
緊繃的神經，舒緩下來。
方悅心中大大地鬆了口氣。
睜開雙眼。
不知何時。
他雙手抱頭，整個人已經躺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耳朵里回蕩著耳鳴聲，什麼都聽不清楚。
渾身濕噠噠的，全是冷汗。
身體不可控制的微微顫抖，似乎正在被誰抱著，漸漸平靜下來。
「小悅！小悅！你別嚇我，你別嚇我……嗚嗚嗚……」
耳鳴音逐漸平復。
方悅聽到了聲音。
有些斷斷續續。
但無疑……這是，姐姐的聲音！
方悅一下愣住了。
那個儒雅隨和的姐姐，平日里永遠強勢的姐姐。
居然也會……發出這種柔弱的聲音，也會這樣哭……
方悅感到不可思議。
而腦海中的記憶，也逐漸淡化了下去。
需要時，隨時能夠想起。
不需要時，就能絲毫不影響到自己。
就像是憑空多了一份人生經歷。
但他方悅，仍然是上一世的方悅。
仍然是那個喜歡動漫，擁有幸福家庭的平梵谷中生！
至於那段記憶，估計是這具身體的記憶。
蘇醒前，方悅最後記得的畫面，斷層在被【黑繭】吞噬的那一刻。
多半，最後是死在了那裡。
至於為什麼現在還活著，還多了一份莫名其妙的記憶……
方悅想起剛才腦海中響起的聲音。
「歡迎【逆墜者3330777號】，墜入【第101層死界】。」
死界。
墜入。
101層死界。
方悅思考著所有的線索，忽然有所明悟。
恐怕，自己已經不在原來的世界了。
銀公主的聲音，還歷歷在目。
死界有三塔。
一塔萬層樓。
一層一世界。
也就是說……自己原來所在的世界，是第100層死界！
現在則是墜落到101層死界。
雖然想通了這一點。
但方悅仍然很困惑。
因為這101層死界，和他所想的有些不一樣。
感覺，與自己的世界，並沒有什麼不同，更像是一個平行世界。
最多是家庭背景，個人經歷，完全不同而已。
不知是記憶沉澱，還是經歷太多。
方悅變得沉穩不少。
掀起胸口。
猩紅的數字，果然還印在那裡。
「命值：5。」
5……
方悅心中咯噔一聲，感到有些不妙。
他能活著墜落到這層死界。
多半是得到了銀公主的幫助。
可逆墜者，命值歸零，就會死亡這個事實，卻不會改變。
命值……
我需要吞噬鬼怪，增加命值。
否則恐怕活不過今晚！
意識到這一點，方悅感到緊迫了起來。
「小悅！小悅！」
姐姐看著發獃的方悅，淚流不斷。
「全是我的錯……我不該上學的，如果不是為了供我上學，你就不用去工地打工，就不會……嗚嗚嗚！」
她又開始哭了起來。
雖然明知道，眼前的姐姐，不是那個陪伴了自己十六年，隨時嘴臭，脾氣古怪的傢伙。
可相同的容顏，還是讓方悅無法忽視她。
咚！
就在這時。
前方突然傳出一聲巨響。
那是地下室大門的位置。
大門是金屬門，所以聲音特別響亮。
咚！
又是一聲巨響響起。
這一次，方悅聽出來了，那是有人用腳踹他們家的金屬大門。
姐姐嚇得尖叫一聲，撲倒了方悅的懷中，如受驚的野貓，瑟瑟發抖。
如此巨大的性格反差，讓方悅一陣的不適應。
正想扶起姐姐，方悅胸口忽然感到一絲灼燒感。
心中咯噔一聲。
他明白，自己該離開了。
至少，要遠離這個世界的姐姐。
至少……不能讓她死在自己手裡。
「開門！給勞資開門！」
門外響起粗魯的聲音，方悅緩緩站起，平靜地走向門口。
「這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