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六節 夜戰

銀輝灑在幾面殘牆上，碳化的木頭，彩色的玻璃，殘破的鐘樓，依稀可見鄉村小教堂的輪廓，在夜色中孤寂而沉默。

「長發的吸血女王推開塵封的窗。枯樹枝影照她的臉龐，清純如少女一樣。她幽怨的聲線與亡靈一起詠唱。心愛的人啊，你是否還記得我模樣。我入葬的晚上，你是否一直悲傷……」

憂傷凄美的樂聲從上方傳來。

抬起望去，一架巨大的豎琴懸浮於鐘樓之上。琴身布滿細小的符文，有如呼吸般忽明忽暗，綻放點點金芒。

糜爛的布袍隨風而動，伸出一雙幽冥骨手，來回撥弄琴弦，宛如魔幻的樂章緩緩流出，讓人精神恍惚，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

「沙漠的行者，哭泣的天空。硝煙在指尖瀰漫，槍炮在耳邊轟鳴。我是重金屬戰車，碾壓一切的存在。車輪絞碎骨頭，血肉四處飛濺，我正在戰場的路上……」

忽然，寂靜的夜裡爆發出勁爆的搖滾樂，正是傭兵們最喜歡的「v16重金屬戰車在路上」。

歐陽天華的清澈的嗓音猶如天之利劍，一劍斬開魔音。士兵們的動作停了下來，似乎正在聆聽歌曲，眼中的紅芒逐漸退卻。

「以為這樣就管用嗎？」

豎琴旁的白色身影咬著牙說道，接著深吸一口氣，全力催動天國豎琴上的屍鬼。

「狂歡之夜！」

話音剛落，屍鬼一雙骨手高高抬起，猛地朝前一撥，一道雄渾的音波激射而出。下一秒，十根枯瘦如柴的骨指瘋狂地舞動起來，狂亂的音符頓時傾瀉而出。

雄渾的魔音瞬間蓋過了擴音器，士兵們眼中的紅芒重新亮起，光芒更盛以往。在魔音的影響下，紛紛發出瘋狂的咆哮，脖子青筋暴起，十指曲張，撲身邊的同伴，拚命抓撓撕咬，彷彿變成了無意識攻擊的活屍。

夢境中，士兵們化身骸骨戰士，陷入敵軍重重圍困，驚呼絕望地瘋狂廝殺，把每一個靠近的人殺死。

「找到了，琴聲是在那邊發出來的！」「快去！」

突然拔高音量的琴聲暴露了偷襲者的位置，拉蒙子爵帶著一眾下屬衝到附近，很快就看見了懸於半空的巨大豎琴。

此刻拉蒙子爵身邊只有十來人，全是左軍的高級軍官。只有準鎮守以上，才能抵抗魔音的影響。

「就是它！」「上！」

拉蒙子爵用力一揮手，飄揚的紅色皮膚後方走出一道高大沉默的身影。

「哐哐哐！」

沉重的腳步聲回蕩於漆黑的夜晚。盔甲互相摩擦碰撞，粗糙的鐵手握著長柄巨斧，氣勢驚人。

定眼看去，那寬闊的肩甲之上，竟然空無一物。

無頭鐵衛，拉蒙家族的祖傳御靈，力大無窮，剛猛無雙，曾隨拉蒙家先祖創下赫赫戰功。

「斬了它！」

隨著拉蒙子爵的命令，無頭鐵衛邁開流星大步，沖向浮空豎琴。

「你的對手是我！」

伴隨著粗獷的聲音響起，一條鐵路憑空出現，由遠至近，一直鋪到無頭鐵衛腳下。

緊接著兩道強光照射過來，炫目刺眼，讓人睜不開眼睛。

「吭哧吭哧！」

一輛銹跡斑斑的列車由虛空駛出，鐵輪摩擦著軌道，發出巨大的聲響。一路火花飛濺，勢如破竹地撞向無頭鐵衛。

銀河鐵道，銀爪鐵三角武海之祖傳御靈。

只見無頭鐵衛邁前一步，手中長柄巨斧往地上一插，身軀下沉，雙臂曲張，準備硬接列車的撞擊。

它是正面強攻的御靈，身軀沉重，行動遲緩，不擅長躲避。

下一秒，沾滿烏黑血跡的鋼鐵車頭巍然而至，彷彿能看見鐵輪下方絞碎的屍骸。

車頭及身的瞬間，無頭鐵衛兩條粗大的手臂朝前一抱，一雙鐵手牢牢地抓住車頭。

「嘎吱！」

巨大的衝擊力下，無頭鐵衛沉重的身軀向後滑行，鐵靴摩擦著軌道，噴出大量火花。

「撞過去！」

武海一聲沉喝，列車汽笛鳴響，刺破天穹，車身浮現一層層電芒，車速節節攀升。

「轟！」

無頭鐵衛終於承受不住越來越猛的力量，被列車撞上半空。

列車去勢不減，又撞上了兩名左軍高級軍官。兩人雖然有靈甲護身，可還是無法硬抗列車的巨力，被撞得噴血倒飛出去。

無頭鐵衛從地上爬起來，一翻身撲上列車，扒拉著車頂，掄起鐵拳猛砸下去。

列車被砸得劇烈搖晃，速度降低了不少。

武海從教堂里衝出來，躍起數米高，拳頭夾帶罡風，轟向拉蒙子爵。拉蒙子爵張開手，在身前凝出一面靈能盾牌。

「碰！」

拳頭轟在靈能盾牌上，拉蒙子爵旋身卸力，同時抽出腰間細劍，直刺武海脖子。紅國的貴族喜歡用劍，一般有三種類型，從擊劍衍伸出來的細劍，以速度見長，一般不用盾牌。經典劍術，單手長劍加盾牌，攻守兼備，速度和力量相對平衡，還有就是雙手巨劍，以力量見長，另外還有人用「左手劍」這種出其不意的武器。

武海雙臂併攏回防，劍鋒刺在鐵護腕上，冒出大片火星。

細劍速度極快，一擊被防，立即揮出第二記。作為紅龍公國的古老貴族，拉蒙子爵年少時就刻苦練習劍術，已有四十年以上的造詣，充分發揮出細劍的優勢，出手又快又穩，打得武海節節後退。

「別管我，先幹掉她！」

趁著武海防禦，拉蒙子爵朝身後大喊。除了受傷的兩名軍官，其他人立即繞開武海，撲向豎琴後方的白袍女人。

處理掉這個釋放魔音的豎琴，軍隊就能恢復正常，到時候大部隊圍過來，這兩人插翅都難飛。

「露絲，小心！」被拉蒙子爵纏住的武海不忘回頭提醒同伴。

當十多名軍官衝到教堂下方，遠處忽然閃了一下，緊接著一名軍官身體綻放藍芒，向後翻滾。

「狙擊手！」

話音剛落，第二名軍官中彈，倒飛出去。

「他就一個人，大家一起沖！」

剩下軍官不再猶豫，齊齊衝上去。

「第七旋律，戰錘！」

白袍女人一聲低喝，一頭波浪捲髮無風自起，無數星沙溢出體表，飛入屍鬼的身體。

屍鬼一隻骨手高高抬起，五顆尖銳烏黑的指甲用力一甩。

「噌！」

一道雄渾的聲波向四面八方激射，躍到半空的軍官受到衝擊，直接摔了下去。

「第八旋律，箭雨！」

屍鬼十指如飛，拉動琴弦，射出一道道銳利的風刃。下方的軍官剛爬起來就被迫向後翻滾，躲避攻擊。

雖然他們都有靈能護甲，不會受到太嚴重的傷害，但也不可能硬生生地抵擋，況且遠處還有個狙擊手在瞄準。

「給我讓開！」

被劍擊逼得連連後退的武海突然一聲爆喝，渾身藍芒炸開，轟的一下，氣爆聲震耳欲聾。為了改變被動挨打的局面，他發動了消耗較大的靈能震爆。

處於進攻狀態的拉蒙子爵當場被震飛，在空中連續翻滾了幾圈，穩穩地落在地上，優雅地挽了個劍花，劍鋒指向武海。

正要發動第二輪進攻，遠處閃過一點亮光，拉蒙子爵急忙側身閃避，一發晶瑩的穿甲彈從臉側劃過。武海趁機撲上來，一對鐵拳瘋狂砸擊。拉蒙子爵一下子陷入被動，揮舞著細劍，叮叮噹噹防禦個不停。

就在眾人處於劣勢的時候，忽然身後氣流涌動。他們下意識地轉過頭，就看見數道流火飛竄而過，接連撞在豎琴外的光膜上，炸出大團火焰。

「是普拉德男爵！」

一架老舊的女武神及時出現，舉著雙臂朝著豎琴猛烈炮擊，同時朝遠處狙擊手的位置射出一串串子彈，進行火力壓制。

在女武神的幫助下，軍官們衝到豎琴邊上，圍攻屍鬼和白袍女人。

「差不多了，該撤了！」

由於受到干擾，天國豎琴無法釋放魔音，遠征軍的士兵逐漸蘇醒過來。見到越來越多的士兵朝向這邊趕來，露絲連忙招呼兩名同伴撤退。

武海一聲大吼，再次發動靈能震爆，震開拉蒙子爵，同時列車「U」字形迴轉，為露絲解圍。

軍官們都見識過這頭鋼鐵怪獸的厲害，紛紛避開。露絲回收天國豎琴，跳上列車，跟著武海一同離開。

普拉德男爵的女武神背後噴出藍焰，準備加速追擊，卻被趕回來的拉蒙子爵阻止了。

「別追！我們人少，不知道外面還有沒有別的伏擊！」

普拉德男爵馬上就被勸住了。且不說拉蒙子爵是左軍統帥，必須服從命令。現在的局勢就算三歲小孩都能看出來，敵軍兵強馬壯，出了鎮就是靶子，誰也不會想不開出去送死。

「銀爪鐵三角，果然名不虛傳啊。」拉蒙子爵不由得嘆息，雖然今晚高級軍官沒有折損，都只是皮外傷，但下面的士兵卻死傷不少。

「碰上這三個傢伙，算我們倒霉。」副官安慰道。

拉蒙子爵臉色灰暗無比，可他不知道的是，其四個鎮也受到了襲擊，並且野貓鎮是損失最小的。

一個多小時前……

正當士兵們沉浸在睡夢之中，營地中悄然浮現一團團黑影。

它們從地下冒出來，形如煙霧，虛虛實實。

漸漸地，煙霧中浮現人形，一對幽綠的眼睛亮起，手上凝出一把黑色無光的刀子。

黑影悄無聲息地接近帳篷，貼著防水布傾聽了一會兒，然後一刀刺出。

「噗！」

一刺一收，帳篷里噴出一篷血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