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親愛的小妹妹
朱啟東迎面走過來,一見到殷玲教授忙快步上前,跟她握手:「殷教授您好,歡迎您的到來。」
劉玉鋒欣長的身姿倚著欄杆,瀟洒而帥氣:「不歡迎我?」
朱啟東沒好氣道:「在你的恩師面前,沒你的份,一邊去。」
劉玉鋒揚了揚眉,笑了笑,倒也不介意。
朱啟東是「星輝煜煜」的資深主持人,也是他的老鄉,隔壁村的,兩人自小打架一直打到長大,長大以後自然就成了生死之交了。
朱啟東雖說模樣長得有些著急,不如劉玉鋒那般俊秀帥氣,但五官端正,濃眉大眼的模樣還是給觀眾一種很踏實很靠譜的感覺。
朱啟東對殷玲教授很是敬重,親自把她迎進演播大廳的後台。那裡,預約好的化妝師已經在等著了。
蘇盈是圈子裡有口碑的化妝師,今天她也是慕名而來,專程來給殷玲教授做化妝師的,為了表示重視,她還帶了兩個助手過來。
今天的蘇盈妝容精緻,恰到好處地掩飾了她三十多歲的年齡,一看上去,她與她帶過來的兩位年輕助手相差無幾,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模樣。
「我親愛的殷老師。」蘇盈對殷玲教授仰慕得緊,一見面就直直迎了上去,跟殷玲教授擁抱。
蘇盈有個表妹,在填報專業時,在唱歌與鋼琴兩個專業間猶豫不決。蘇盈於是就帶著她去找了殷玲教授,希望能給自己的表妹一點建議。殷玲教授聽了她表妹唱了一首歌,彈了一支鋼琴曲后,給出了建議。如今,在鋼琴界,她的表妹也算是小有盛名了。
因了這件事情,蘇盈一直對殷玲教授心存感激。
朱啟東介紹蘇盈的兩個助手給劉玉鋒認識。
劉玉鋒跟著起鬨:「我親愛的小妹妹。」一路說過去。
朱啟東白了他一眼,指著資深化妝師蘇盈對他說:「繼續說。」
劉玉鋒在鏡頭前一直都是那種很正直,很剛硬的形象,難得有這般油嘴滑舌的時候,也怕只有在朱啟東這個死黨面前,他才會放縱自己一些。
劉玉鋒面不改色,對著蘇盈道:「我親愛的小妹妹。」
蘇盈笑道:「不能叫小妹妹了,我大你好多,你該叫我大姐姐。」
劉玉鋒不改口,仍道:「我親愛的小妹妹。」
這話在蘇盈聽來,算是恭維的話了,蘇盈很是開心,笑著說道:「真會說話。」
劉玉鋒收回目光。其實,「我親愛的大姐姐」這句話並不是不能說,只是在他的心目中,他「親愛的大姐姐」已經另有其人了。
劉玉鋒形象很好,爹媽給的東西真的不錯,英俊的外表,上了妝之後更是俊雅,兼之一身鐵灰色的西服,自上而下洋溢著端莊穩重與大氣,何況又天賦異稟,惹得兩位化妝師助手頻頻的回頭看,就差沒有當面要電話號碼了。
蘇盈在心中哀嘆,早知道就不帶這兩位小姑娘出來了,一副沒見過帥哥的樣子。還有,在適當的時機,她得向殷玲教授建議,快點讓她的得意門生成家立業,別再出來禍害人間了。
節日準時錄製。
台上他們師姐師妹三人陪著他們共同的恩師,台下,是一片黑鴉鴉的觀眾。主持人一男一女,除了朱啟東,還有一個蘇杭美女蘇婕。蘇婕年輕漂亮,骨子裡透著一股溫婉,眉宇間有著知性美女的氣韻,說話得體,不慍不火,讓人聽著很是舒服。
朱啟東與蘇婕是絕佳的搭檔,聽說私底下的關係也是很好的。劉玉鋒第一次看到他們兩個的時候,就看出其中的門道來了。他問過朱啟東,但後者死活不肯說,於是他故意激朱啟東:「你家蘇小,美,女挺不錯的,最近我恩師為了我大師哥的終身大事挺上火的,我看蘇小,美,女就挺好的,介紹給我大師哥認識如何啊?」
朱啟東抿著唇,神色不豫,憋了半天,吐出一個字:「滾!」
劉玉鋒哈哈大笑,一把攬住朱啟東的肩膀道:「大哥,你這點小心思哪裡瞞得了我?我不怕跟你講,你兄弟我早十年前就情竇初開了,這種事情,我這個過來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這句說漏嘴的話被朱啟東抓了個正著:「十年前你就開始談戀愛了,對嗎?不過我怎麼好像記得,殷玲教授可是門規森嚴,求學期間不準談戀愛的,兄弟,你該不會是有什麼事情瞞著你大哥我吧?」
劉玉鋒一時語塞。
朱啟東不打算放過他:「你要知道我們做主持人這一行的,不亞於私家偵探,觀眾想知道什麼,也正是我們想知道的。所以,你做好心裡準備,下次上節目的時候,給我們交待清楚,十年前就早戀了,到底怎麼回事?」
劉玉鋒板起臉,死不承認:「沒有的事。」
朱啟東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從他死黨這邊撬不開嘴,難道就不能從他的恩師那裡打聽到嗎?
說實在的,今天上節目,看到朱啟東的時候,劉玉鋒心裡還是有些犯怵的,就怕他一時說漏嘴,把自己當年的那些糗事給翻出來。
幸好沒有。
這期節目的主角是殷玲教授,台下的觀眾大多也是慕名而來。整個訪談的主題奔著殷玲教授的教學方法,還有為了音樂事業的奉獻而去的,除了劉玉鋒之外,還有他的一個師姐,一個師妹,都是在中外歌壇負有盛名的響噹噹的人物。大家都懷著感恩的心講了一些當年的趣事,感謝殷玲教授的關懷與付出。
台上娓娓道來,台下聽得熱淚盈眶,感動莫名。這一期節目錄製得十分的順利,台上台下互動感很強,錄完節目后,大批的觀眾涌到殷玲教授身邊,索要這位著名音樂教育家的簽名。
朱啟東把劉玉鋒拉到一邊,嘿嘿笑道:「看吧,等這一期節目播出之後,全國的觀眾都認識殷玲教授了。」
劉玉鋒點頭:「其實恩師可以說是為了音樂付出了一生,她早就應該享有這樣的榮耀才是。」
朱啟東聽出他語氣里的低沉,不由回頭看他一眼:「怎麼兄弟,有心事?」
劉玉鋒搖搖頭:「沒有,我只是看到這樣的場景,突然就想到了一個人。」
這個世上最懂劉玉鋒的,莫過於他的這個死黨了。所以朱啟東一聽得他這般說,馬上就反應過來:「鋒子,你說的是雁行千里?」
雁行千里不是一首歌的歌名,也不是一件事物,而是一個人,一個人的名字。
準確的說,是一個小女孩的名字。
不要說劉玉鋒,就連朱啟東都能清晰的記得,十多年前,在他們老家那個曬稻穀的穀場上,拾掇出一塊地來,搭起了一個平台,不僅他們那一帶地方的好幾間學校的學生,包括那一帶好幾個村子的鄉親們都涌到那裡去,看一場城裡來的孩子的文藝匯演,名曰「交流」。
城裡讀書的孩子就是不一樣,能歌善舞,特別是那位藝名叫做雁行千里的,小小年紀模樣標緻出眾,聲音更是宛如天賴,一首信天游的高音飆得是淋漓盡致。既然是城鄉學校間的交流,每個學校都要齣節目,校長沒有了辦法,硬把劉玉鋒與朱啟東推上台去,表演了一段頗具地方特色的高低音二重唱。
也就是那個時候,那個喚作雁行千里的小女孩,那個漂亮的小姑娘的一席話,改變了劉玉鋒,哦不,準確來說,改變了劉玉鋒與朱啟東未來的人生之路。
雁行千里對他們說:「上天既然給了你們一副這麼好的嗓子,就不應該埋沒了它。」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他們二人就下了決心,報考地方藝術學校,走出農村,實現自己的理想。
在這方面,雁行千里算是他們開啟全新人生之路的啟蒙吧。
沉默了一會,朱啟東問道:「鋒子,十年前,你說,雁行千里給你發了一個郵件,說她的嗓子壞掉了,再也不能唱歌了,是真的嗎?」
劉玉鋒深深的嘆了口氣,臉上是悵惆的神色:「是啊,她就發給我這麼一封郵件,說了自己的情況,說要到國外治嗓子,再然後,便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掉了。」
朱啟東有些不敢相信:「從那以後她就沒有再聯繫過了你了嗎?一封電子郵件都沒有?你們可是一直通信了好多年了……」
「沒有。」劉玉鋒搖頭,「她也真夠狠心的,雖然十多年前我們見到她的時候,她只不過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但是畢竟這麼多年來,我與她通信不斷,也是因為她的鼓勵,還有她的幫助,她寄資料,划重點給我,我才考得上地方藝術學校的。說好的,一同考北音,同台放歌的……」
劉玉鋒不說了,他有些說不下去了。
「可惜了。」朱啟東嘆了口氣,甚是惋惜,「如果她的嗓子不是出了意外的話,你再把她引薦給殷玲教授,想必她早就是大腕了。」
「不說了。」劉玉鋒深吸了一口氣,這是他的一塊心病,不能多說,每每想到情緒便會有些失控。
那邊,保安已經把殷玲教授從一大群粉絲裡頭「解救」出來,正朝他們這邊走來。
劉玉鋒向朱啟東告別:「我先送老師回去。」
「路上注意安全。」朱啟東道。
劉玉鋒點頭:「知道了。」朱啟東這才想起來:「哦對了,蘇姐的那兩個助手很欣賞你,問我要你的電話,給不給?」
劉玉鋒看了他一眼,他沒有把自己的電話濫給人的習慣:「你去告訴那兩位親愛的小妹妹,別迷戀哥,哥只是個傳說。」
朱啟東笑罵道:「什麼傳說,難不成你不食人間煙火啊?還是你打算為那個雁行千里守身如玉?」
劉玉鋒板起臉來,正色道:「東子,不許拿她開玩笑。」
朱啟東知道自己一下子沒注意,犯了他的這個死黨的大忌,他忙陪笑道:「好好好,我說錯了,你就當我沒說。」
送了恩師回去,劉玉鋒忽然沒了回家的興緻,被撩,撥起的思緒難以平復,他索性倒了車,開往一處山頂。
這是他平日思考的方式。
一個人的獨處,讓他更能看清自己,看清前方。
到了山上,尋一處空地停車熄火,人卻不下車,降下車窗,看外面深秋時節樹葉昏黃的景象,還有感受陣陣山風的吹灌而入,讓人清醒。
是不是人更清醒了,往事就更清晰?
車裡收聽著不知名的哪個電站,正放著一首激情揚溢的歌:「我低頭,向山溝,追逐流失的歲月,風沙茫茫滿山谷,不見我的童年;我抬頭,向青天,搜尋遠去的從前,白雲悠悠盡情的游,什麼都沒有改變…..」
是「信天游」,古老的信天游。
劉玉鋒幾乎要熱淚盈眶。
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朱啟東,他心中的「我親愛的大姐姐」,就是雁行千里。
後來,他才知道,其實雁行千里年齡比他還要小三歲,只不過農村孩子上學都比較晚,兼之當年的生活條件,營養嚴重不良的他,長得跟豆芽菜似的,所以當年正讀五年級的她,隨團來匯演的時候,見到讀四年級的他的時候,就自然而然的把他當成弟弟了。
而他叫了她這麼多年的「我親愛的大姐姐」,也就改不了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