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謝謝老天讓我有緣遇到你

孟治平教授的醫術果然高明，用的葯也厲害，當然也是自己的身體底子好，短短半個月，劉玉鋒的傷腿上，骨痂便長好了，很快就出院了，回家休養。

出院的時候，全院的人都有些捨不得他。因為這位明星人物住進了301，每天都有粉絲送大捧大捧的花束過來，劉玉鋒也慷慨大方，將花束悉數分到了各個病區，就連每個醫護人員的辦公檯上都插著一束花。如今他要出院了，意味著這鮮花的福利到此為止，由於這段時間承受了他的福利，讓每個人都印象深刻，所以，院里大多數人都捨不得他。

就連孟治平教授都說：「小夥子，你這麼快就出院了？」

一向威嚴的孟治平教授都對他印象頗好，因為這孩子，太懂事了，那麼大的光環罩著，卻是一個懂得感恩的人，為人又謙遜有禮，是個貼心的孩子，懂事得讓人心疼。

就好比院里來剛來的一批實習護士，在成為正式老手之前，扎針總是戰戰兢兢，扎不中血管。有一次，一個剛畢業的小護士替他扎針，扎了五針，都沒有扎中血管，小護士臉都白了，不敢再扎了。他反倒安慰人家：「沒事，再多扎幾針，你就能扎中了。」那個小護士出來之後都哭了，是感動的。

孟治平教授還說，因了他，使得301也不顯得和其他醫院一樣，那麼冷冰冰了，頗有些溫暖的味道。

住院的這十五天里，劉玉鋒也曾向孟治平教授旁敲側擊問過他的那個救命恩人，納蘭姑娘的情況。很奇怪的是，若是往日，這位孟治平教授一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但是，對於這位納蘭姑娘，孟治平教授卻是頗有些顧忌，也不明說，只轉達了納蘭姑娘的話，讓他好好養傷，安心工作，至於這次，她也只是碰巧遇到而已，換作其他人，她也會這麼做的，所以，不必當面致謝。

劉玉鋒覺得心頭微涼，沒想到這位納蘭姑娘，當初車禍現場是一副古道熱腸，現今卻是一副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

他沒別的意思，只是想當面說聲謝謝而已。

昔日的熱情，今時的冰冷，他無法將兩種情緒彙集到同一個人的身上。至今他仍能記得，那個突發意外的夜晚，她那雙漆黑明亮的大眼睛就在自己的眼前，那裡面，分明飽含著緊張，而且，在她看向自己的傷腿的時候，她的神情是那般的憂鬱與糾結。

這樣的情緒表達在一個與他素昧平生的人的臉上，的確有點奇怪。

當時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她是認識他的，所以才會那般的擔心。

像親人那般的擔憂。

可惜，是他會錯意了。

因了雁行千里在他心中的份量，他再也不會相信什麼一見鍾情事件的發生概率，那個納蘭姑娘，不過是他生命里綻放的一束煙花罷了，轉眼即逝，不留痕迹。

他的心裏面，對她的，也只不過感恩之情而已。

十五天里，袁珊珊小師妹也沒有再來看望她。聽說探望過他之後的第二天，小師妹就跟隨文工團下鄉慰問去了，她把自己在雪山上自拍的圖片發給他，附帶一個大大的「對不起」，可愛得緊。

接下來的兩個月，在家休養，做腿的復健，練聲，畢竟有一段日子沒練了，覺得有些澀澀的，必須儘快找回那種舞台的感覺才行。

兩個月後，他已經完全康復了，邀請龔林郁副校長上節目的事情也敲定了下來。初初的時候龔副校長是不肯上節目的，他誠懇地對龔副校長說：「老師，您能在全國觀眾面前，給我一個向你表達謝意的機會嗎？我覺得，將這份榮耀與您一共分享，才是我誠摯致謝的最好表達。」

龔副校長這才答應了。

第八百五十五期「星光煜煜」如期舉行。

「歡迎大家來到星光煜煜，我是主持人朱啟東蘇婕，今天我們請到的嘉賓是劉玉鋒，下面有請這位當代著名年輕高音歌唱家登場。」

朱啟東沉穩的男音與蘇婕柔美的女音交織成一片，猶如和風細雨，鋪灑開去，聽得人心曠神怡，全場掌聲雷動。

開場白之後，劉玉鋒給大家說了一個自己求學時的故事，說那年的藝校，有這麼一位老師，教了一個學生唱歌教了三年，連琴房的鑰匙都給了那個學生，讓他隨時隨地去練習，自己卻分文不收。有一次，還因為那個學生家裡有事沒來，而大發脾氣，親自找到那個學生的家裡，規勸他不能放棄。

做好種種鋪設之後，劉玉鋒動作迅速的把龔林郁副校長請了出來，他對著昔日的恩師深深鞠躬：「老師，謝謝您，如果沒有您，就不可成就今天的劉玉鋒。」

全場再次掌聲雷動。

龔林郁副校長熱淚盈眶，只一個勁的說：「好孩子，好孩子。」

這是他任教五十多年來，第一次享受到的殊榮。

此生應無憾了。

下了節目，朱啟東送走了龔副校長，看著四處涌動的粉絲團，卻不見劉玉鋒的身影。他想了想，便朝攝影棚背後的假山群走去。

果然，假山群的背後，劉玉鋒將頭抵在一棵樹桿上，四周寂廖無聲。

「兄弟，在幹嘛呢，面樹思過呢？」朱啟東取笑他。

玩笑雖是這樣開，但朱啟東心裡明白，這是他的這位死黨自我沉澱的方式。劉玉鋒曾說過，太多的掌聲和鮮花，總能讓人迷失。每每於此，他要逃開，選一處無人的地方，看清最初的自己。

被驚醒過來的劉玉鋒，轉過身來，仰頭靠在樹榦上，笑了笑。

「龔老爺子說，今天是他此生最高興的一天，他讓我謝謝你。」朱啟東道。

劉玉鋒微微搖頭：「我總覺得，我做得還是不夠，不能給予他們更多。」

朱啟東忽道：「鋒子，人生漫漫，你能告訴我，過往的那些點點滴滴，過往那些資助過你的人，你都能一一記住嗎？」

劉玉鋒點點頭：「記得。怎麼了？」

朱啟東深深地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是個有心人，這點，哥不如你。」

劉玉鋒慢慢垂下頭去，慢慢道：「東子，你說，她能看得到這期的節目，她還能記得起我么？」

朱啟東猛然抬起頭來，只覺得一股冷氣嗆入肺里，堵得慌。他說：「兄弟……」只說了兩個字，卻再也說不下去了。

劉玉鋒苦笑道：「她不記得咱們了，對嗎？不然的話，為什麼這麼多年了，都不聯繫呢？但是我記得她，記得十多年前她唱信天游時的那個樣子，記得草垛後面她對我們說過的那些話，還有說那些話時的表情，每一個表情，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在我的心裡反覆熨燙過，翻過來覆過去，一直陪伴了我十多年，我想，我是沒有辦法了。」

朱啟東看了劉玉鋒半晌，咬牙道：「好，兄弟，既然你如此執著，那我幫你找，發動所有人脈幫你找，找到當年到咱小山村的那個表演團，找出雁行千里來，讓她給咱們一個交待。」

劉玉鋒笑笑：「東子，謝謝你。」

其實，朱啟東言重了。他想找到她，並不是要一個什麼交待，他不恨她，他一點都不恨她，因為沒有當年的那個女孩，就不可能有現在的自己。

當年激情飛揚的少年，在另一名女孩子的錚錚鼓勵下，懷揣著憧憬，走出農村，一步步朝著自己的理想進發。雖然再也沒有謀面，但一路風雨，互相鼓勵，相依相伴，而今，理想已成現實，他只想對那個女孩說，謝謝你，謝謝老天讓我有緣遇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