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世事難料
陸姐是個外表很溫婉的女子，但是骨子裡卻帶著大氣，她能記住每一個租客的名字，也能像個爺們似的，一口氣吹乾一瓶酒。
辦事雷厲風行，剛和周瑾商量完盤下錦衣衛的事，都沒給他考慮的機會，立馬就讓他去和朱哥談價格。
周瑾心裡有點虛，「咱們大概有多少錢啊，萬一朱哥要價高呢？」
他身上可就十萬塊，剛掙回來的，現在就要去盤飯店，跟做夢似的。
陸姐一揮手，道：「價格的事不用你管，你只要讓老朱肯賣給我就行，老娘想這家店不是一天兩天了……」
周瑾瑟瑟發抖地點頭，合著自己就是個探路的小嘍啰，大老闆肯讓自己入一股，就是莫大的恩德了。
下午估計也沒空去和陳陽買東西了，周瑾溜達著出了門，先打了個電話，確認朱哥在店裡，他才過去。
聽得出來，朱哥的聲音帶著疲憊，電話那頭好像還有其他人在談價格的聲音。
到了錦衣衛附近，周瑾沒急著進去，站了一會，果然有兩個夾公文包的傢伙走出來，朱哥在後相送，面色很差。
按陸姐的分析，錦衣衛這家店的位置很好，人流量大，以前的生意一直很好，所以肯定會有不少人來談價格。
他們想要低價拿下這家店，只能來套交情，而周瑾說起來其實對朱哥有恩，估計這也是陸姐要拉周瑾入伙的原因。
周瑾站在門外，看準了裡面沒其他人了，才推開門進去。
「周瑾啊……」朱哥看到周瑾進來，一張滄桑的臉上擠出一點笑容，招呼著周瑾坐下。
「怎麼樣，劇組殺青了？」朱哥遞了根煙過來。
周瑾推開了，道：「還要幾天，我提前殺青出來了。」
朱哥給自己點上，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煙圈，點點頭，「你不錯，不像我。」
周瑾試探著問：「霞姐呢？」
朱哥反倒輕笑道：「我把過去的朋友都問了遍，找到她家，遠遠看了眼……」
他又吸了口煙，神情反倒有些解脫，「她找了以前的青梅竹馬，做小生意的，看樣子對她也很好……她離開我是對的。」
他這麼一說，周瑾反倒有些不知所措，該怎麼勸慰呢？
如果霞姐還是單著，又或者過得不好，那朱哥至少還有理由，去找她回來。
可是你深愛的女人被你辜負以後，離開你反倒過得更加幸福，這特么該怎麼辦呢？
屋子裡陷入短暫的安靜，只有朱哥吞雲吐霧的細碎聲響。
「那你是怎麼打算的？」周瑾問。
朱哥吐出最後一口煙，把煙頭狠狠地熄了，起身看看這家曾經很紅火的飯店。
道：「這家店是阿霞和我一起經營起來的，她走了我也不想再繼續下去，我打算把店盤出去，做點小生意吧。」
「你不演戲啦？」
「演個屁。」朱哥吐了口唾沫，用腳底蹭蹭。
周瑾知道說到正題上了，也不再拐彎抹角，直接道：「陸姐那邊，想把錦衣衛盤下，價格好說。」
說這話的時候，周瑾眼神有些躲閃，因為他總感覺有些趁人之危。
朱哥回來坐下，一雙眼睛里都是血絲，看著周瑾笑道：「把店交給你我是放心的。」
周瑾擺擺手，「我哪會開店啊。」
「周瑾，你現在什麼打算？」
周瑾隨口道：「演戲唄，除了演戲我也不會別的了還有一部電影估計年底開機吧。」
「嗯，」朱哥拍拍周瑾的肩膀，「你不錯，你真的不錯……」
周瑾看著他的眼睛，有些失神，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眼神：疲憊，悔恨，讚許，又或者是解脫？
魯迅先生曾經說過，當一個人決定破罐子破摔之後，一切都會豁然開朗。
如果周瑾能夠多讀一些書，聽過這句話，一定會明白朱哥現在的心情。
「你別學我……」他說。
看著周瑾，朱哥覺得自己以前應該也就是這樣吧，年輕，有夢想，有活力。
從一個小群演，到小特，中特，大特，再到正兒八經的配角，一步步走來。
夢想著出頭，永遠不會考慮失敗了怎麼辦，每一天睡醒都是嶄新的一天。
真好啊。
所以你不要學我，不要辜負身邊人。
「讓陸姐來談價格吧，明天，就明天吧。」
我們相識一場，就當最後送你一份禮吧。
祝你好運。
……
很難想象，陸姐到底為這一天準備了多久，很快就準備好了資金，還有合同。
周瑾負責搭線，又投了八萬塊錢，佔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雖然不知道最後成交的價格是多少，但是應該佔了大便宜。
簽合同，辦手續，最後簽字的時候，周瑾還覺得有些不真實。
就這一天的功夫，這家店就歸我們啦？
朱哥收拾好東西，攏共就一個背包，最後看了錦衣衛的牌匾一眼，轉身離開。
周瑾把他送到車站，「打算去哪？」
「有個朋友在義烏，聽說在網上開店，生意還行，我去看看，可能做點小生意吧。」
「是老馬家的某寶？」
朱哥點點頭，「應該是吧。」
周瑾反而笑了，拍拍他的胳膊道：「一帆風順。」
「嗯。」
朱哥可能還不知道，在未來十年，義烏的小商品將會隨著某寶的發展，傾銷全國。
在2008年仍然被視為不靠譜的某寶網店，在後來短短几年，就會誕生無數個千萬富翁。
離開朱哥，霞姐的選擇可能是正確的，離開橫店，前往義烏，朱哥的選擇更是正確的。
周瑾笑著往錦衣衛溜達，覺得世事實在太過奇妙。
錦衣衛的裝修沒變，牌子也沒變，菜單和廚子都沒變，只是老闆變了。
陸姐志得意滿地坐在櫃檯上算賬，「陳陽，把桌椅板凳歸置一下，明天就開張！」
「周瑾，寫張招聘啟事貼外面，招兩個服務員，工資面議。」
「老王，老李，去買菜，把后廚準備好，明天開火。」
這家她眼饞了很久的店，終於如願到手。
周瑾看看陸姐，長長的頭髮梳在腦後，挽一個髮髻，一身墨綠色的風衣，嘴唇和指甲都是紅彤彤的。
胸前戴著白金的鏈子，耳朵上還戴著兩個金光閃閃的圓形耳環。
這樣耳朵不累嗎，周瑾很想問。
但是此時的陸姐氣場全開，他這個佔三成股份的大股東變成了小跑腿，而跟班陳陽，則徹底變成了小嘍啰。
周瑾瑟瑟發抖地寫好招聘啟事，拿給陸姐過目，正好手機響了，拿起來一看，發現是條qq留言。
「10號晚上殺青宴，來嗎？」是劉思思。
陸姐抬起眼皮看他一眼，「誰啊？」
周瑾笑道：「劇組殺青，辦殺青宴，問我去不去。」
「去啊，多認識些人也好。」
周瑾趕緊點頭，回了條信息，「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