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囹圄
渣哥原名叫王大剛,也是北方小縣城的人,他出身農村,家境貧寒,育有一個兒子,我剛到南方的時候,他讓我叫他渣哥,以後也就叫順嘴了,現在公司的同事大多數也都叫他渣哥,而不是什麼王總或者王主管。
這個人雖然只有高中畢業,但在做生意方面卻很精明,擺地攤賣衣服,推小吃車賣烤紅薯,蹲在夜市賣兒童玩具,走街串巷發傳單,在車間當過生產工人,在建築工地給人搬過磚,做過家政,學過汽車電器修理,甚至在飯店給人改過刀等等。
渣哥所做的這些職業,可能是大部分外來青年都經歷過的,但渣哥卻很有眼光,雖然他的生意一直做不大,但在跳蚤市場賣服裝,每年也能掙一筆不菲的收入,靠的就是他口才過人,圓滑處事,黑得說成白的,方得說成圓的,這個水平可不是一般人能具備的。
在南方城市漂泊的這些年中,渣哥看明白了很多道理,比如發生一件非常不公平的事,渣哥不會當場爆發,或者在口頭上圖個痛快,正所謂知世故而不世故,善自嘲而不嘲人,渣哥就是這樣為人處世的,他會想辦法把不公平的事圓滑回來,而不是據理力爭,反駁到對方沒有面子。
春節前夕,公司積攢了很多事情,目前的銷丨售情況很不樂觀,他組織員工召開了幾次會議,但都沒有商討出一個好的辦法,在這個關鍵時期,何立強又在公司拿走了大量服裝,到外地去搞批發了,殊不知,他的批發零售並不理想,庫存里的服裝堆積如山,分店的銷丨售額竟然出現了負數,如果一直這樣發展下去,那過不了幾個月,公司便會宣告破產。
「渣哥,等王總回來在具體定奪吧,畢竟何立強剛加盟進來不久,有合約在的,我們不能強行把他踢出去。」
蕭晴淡淡地說著,她坐在渣哥辦公室的沙發上,精緻的臉頰上,也布滿了憔悴的神色,這是長期熬夜工作所導致的,最近公司上下的所有員工,幾乎都在加班加點的工作,但到現在,也沒商討出一個行之有效的對策。
渣哥長嘆一口氣說:「現在不是何立強的問題,仁強服裝批發公司雖然在本市沒有什麼影響力,但在外省卻很有名,他加入進來以後,不過是拿走了一批服裝,能不能賣出去是他的問題,但並不影響分店的銷丨售情況。」
渣哥點了支煙,眯縫著眼睛說:「今年的服裝生意很不好做了。」
蕭晴看著渣哥說:「渣哥,是不是咱們現在進購的服裝版型有問題?」
「這一點你大可放心,那邊都是經過嚴格質量檢測的,而且服裝版型也是王總和雪瑤親自挑選的。」
渣哥吐了口煙,喃喃地說著。
蕭晴思忖片刻說:「那問題就出在這裡。」
渣哥皺了皺眉,低聲問道:「什麼問題?」
「服裝款式該更新換代了,時尚這個東西是有輪迴的,您沒瞧見,現在大街上的年輕人,都喜歡穿一些復古的衣服,那些很花哨的服裝並不受歡迎。」
蕭晴捋了捋頭髮,繼續說道:「我們在美國有三家供應商,分別是texong,山姆服裝生產公司,還有許雪峰的服裝公司,國外所流行的趨勢,並不能代表國內年輕人的眼光,他們所生產的服裝過於超前,所以我們不能以偏概全,應該自己設計出幾款樣板服,讓供應商批量生產加工,如果銷丨售情況樂觀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渣哥聽后,點了點頭說:「這三處貨源是王總和筱瀾跑到美國親自聯絡的,當初逢老闆賣給咱們的服裝,很受年輕人的歡迎,沒想到好景不長,才過一年,這群年輕人又把眼光轉移到其他服裝上面去了。」
蕭晴笑了笑說:「所以要審時度勢,服裝業每天都在發展變化,我們不能固步自封,要跟隨時代的潮頭,迎合當代年輕人的喜好,爭取在下一階段,可以生產出他們喜歡的服裝款式。」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金晨緩緩走了就進來,他朝渣哥點了點頭,又扶了一下眼睛說:「渣哥,上個月的財務報表做出來了,我們又虧損七十六萬。」
渣哥長長的嘆了口氣,他靠在椅背上,用手輕輕揉著有些酸痛的太陽穴,雙目微合,嘴唇上也有明顯的皸裂,辦公室內的氣氛沉悶下來,誰也沒有說話,片刻后,蕭晴站起身,看著渣哥說:「渣哥,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去工作了,聽說王總明天回來,到時候我做東,給他接一次風。」
渣哥沒有睜開眼睛,他只是擺了擺手,蒼老的面容上,掛著極深的倦容。
二人拉開門走出辦公室,金晨瞥了一眼蕭晴,淡淡地說:「老婆,今年過年咱倆回北方嗎?」
金晨的家在南方,說實話,他對北方那寒冷的氣候很不適應,之所以問出這句話,他是想今年春節能留在南方的父母家過年。
蕭晴抱著雙臂,嘆口氣說:「我媽入冬以後身體不太好,前幾天我跟她視頻通話,她明顯沒有往常的精氣神了,所以今年過年我必須要回去看看我媽。」
「老婆…」
金晨聽后,情緒有些激動,他把蕭晴拉到一旁,又向四周張望一通說:「老婆,我爸媽的身體也不好,去年我陪你回到北方過春節,今年你好歹也要留下來呀。」
他話里話外的意思是,你老媽是人,我爸媽就不是人了嗎?
蕭晴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說:「姓金的,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跟我討價還價?」
「哎喲,疼,疼…」
金晨疼得直咧嘴。
蕭晴鬆開手,瞪著金晨說:「你家離這個城市不遠,坐高鐵的話兩三個小時就到了,但我家不一樣呀,開車還要開個十幾個小時呢,再說春節期間,根本買不到機票和火車票,我在外面工作一年,當然要回去看看我老媽了。」
金晨揉了揉被揪紅的耳朵,笑著說:「老婆,這事是可以通融的嘛。」
「怎麼通融?」
蕭晴斜睨著他,似乎已經看透了金晨的所思所想。
金晨轉了轉眼珠說:「春節不是有十天假嗎,咱倆五天待在你家,五天待在我家,這不就公平了嗎?」
蕭晴聽后,又揪住金晨的耳朵說:「虧你想得出來,五天時間,在路上就得浪費兩天,我回到家屁股還沒坐熱呢,就得馬不停蹄地往回趕,你家本身就在南方,應該給我七天時間才划算。」
「哎喲,老婆,疼…」
金晨執拗不過蕭晴,只好原地妥協,他一臉委屈地說:「行,行,那就給你七天時間,再說了,你跟王總關係那麼好,多給你幾天假又有什麼關係呢?」
「姓金的,咱們公司現在都發展到這個程度了,你還滿腦子想著假期,到底居心何在?」
蕭晴陰惻惻地說著。
金晨低聲嘟囔著:「你,你不也再跟我爭奪假期呢么。」
「你說什麼…」
「啊,老婆,我錯了…」
二人笑罵著,各自走回了辦公室,寬敞明亮的辦公大廳內,洋溢著安靜和諧的氣氛,下午的陽光穿透落地窗,揮灑在陽台上,餘暉泛著金光,像是長了翅膀,但又飛不太快,跳躍在時間線上,消失在歲月的長河中,只留下一道道殘破的記憶。
「叮咚…」
電梯門打開,何磊從裡面走了出來,他手裡拎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穿著一身黑色的長款棉服,頭髮被打理的乾淨有型,兩隻深邃的眸子炯炯有神,他步伐穩健,徑直走到了渣哥辦公室的門前,輕輕敲了兩下。
「進來…」
裡面傳來渣哥那渾厚沙啞的聲音。
何磊推開門走了進去。
「回來了?」
渣哥站起身,走到茶几旁拿起一個杯子,放到茶几一角,又燒了一壺開水,待茶香四溢,二人相對而坐的時候,何磊才開口說:「談砸了。」
渣哥端著茶杯的手停頓了一下,他皺緊眉頭,看著何磊說:「什麼原因?」
渣哥做事喜歡追究原因,不管是主要原因還是根本原因,他必須得知道是因為什麼而造成的結果,這樣才能想好計策,沉著應對。
何磊嘆口氣說:「我把咱們的樣板圖給他們看了,那個商場的經理很不喜歡,他說咱們的服裝款式已經過時了,我好話說盡,又降了一些價格,他們依然不想進購。」
何磊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后,繼續說道:「我一連走了好幾家商場,那些商戶對咱們的服裝都很排斥,倒不是質量上面不合格,只是這個版型不是他們所喜歡的,這也是咱們分店虧損的主要原因。」
渣哥點了點頭,他放下茶杯,靠在沙發上說:「紐約那邊,前些天又發來一批服裝,如果還沒入庫的話,就原價給他們退回去吧,看來不是我們出了問題,而是供應商那邊沒給咱們提供優質的貨源。」
何磊從公文包里掏出筆記本電腦,開機后,他找到了幾張圖片,指給渣哥說:「這幾張樣板圖,是許雪峰和山姆公司提供給我的,這也是之前王總和張雪瑤挑選出來的,他們依照訂單,生產了一批服裝,前些天從海外發來的衣服,就是這幾張樣板圖中的,所以我們不能違約退貨。」
「哎呀,那可糟了。」
渣哥哀嘆一聲,他想了想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批服裝咱們先暫且收下,但之後不能再讓往那邊發訂單了,現在庫存里積壓了大量的服裝,分店虧損嚴重,眼下最著急的是,先把服裝賣出去。」
他走到辦公桌前,拿起座機上的話筒,按了一下按鍵,低聲說:「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一分鐘不到,渣哥的助理小張便敲了敲門走進來,她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說:「渣哥,有什麼事嗎?」
渣哥看著她說:「把客服部的主管張曉穎叫過來,通知分公司的張雪瑤,一會要召開視頻會議,讓她提前準備一下。」
「知道了渣哥。」
小張剛走出辦公室,秦筱瀾便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