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失眠的四爺陛下
烤著火,鴛鴦的毛很快就幹了,姚佳欣終於忍不住將鴛鴦抱在懷裡,很是開心地擼了起來。
素雨忍不住道:「小主,時辰不早了,您把鴛鴦給奴才,您趕緊睡吧。」
姚佳欣抱著鴛鴦,笑眯眯道:「我要抱著鴛鴦一塊睡。」
素雨黑了臉蛋,「小主!」
姚佳欣愛不釋手,狠狠親了鴛鴦兩口:「它身上可暖和了。」
素雨一臉的無奈,小主真的愈發任性起來了,她身為奴才,總不能強行去奪吧?只得替小主掖好被子,落下帷帳,聽之任之了。
燭火被熄滅,一片靜謐。
素雨從柜子里翻出一條半舊的棉被,裹在自己身上,背靠著屏風坐在炭盆旁邊的地毯上,很快便覺困意襲來。其實跟著貴人這樣一位不得寵的主子,也未必是壞事,小主性子和氣,還給守夜的宮人特意準備了棉被,若換了別處,能偷偷靠在牆邊兒打個盹兒就不錯了,若換了在御前,更是連個哈欠都不能打。
素雨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最近守夜的時候,總是困得特別快,睡得也特別熟,總是一覺到天亮,睡得比在下人房裡都酣甜……素雨睏倦地瞄了一眼那通紅的炭盆,裡頭已經添了足足的紅籮炭,燃到天明都有火星兒呢,真是好東西。或許就是因為小主的寢室比從前暖和了,才睡得格外熟……
不由得,更濃的困意襲來。
姚佳欣抱著鴛鴦,躺在溫暖的被窩裡,擼著鴛鴦,哈欠連連。鴛鴦在她懷裡蹭了兩下,紅白分明的臉上一雙大眼睛囧囧有神。
「好了,乖,睡覺了。」姚佳欣像哄小孩似的,「你瞧,素雨都睡著了。」
姚佳欣先開帷帳的一角,只瞧見素雨抱腿坐在角落裡,身上披著條被子,已經入眠了。
果然,再看懷裡的鴛鴦,眼皮已經耷拉了下來。
姚佳欣嘿嘿笑了,她一直覺得自己挺會哄孩子睡覺的,再不老實的孩子,被她抱著哄兩聲,保准眼皮打架。她大大打了個哈欠,也飛快與周公相會了。
這項一主一仆一貓都酣甜熟睡,在遙遙南面的養心殿,某位「老大爺」卻又失眠了……
深夜寂靜,養心殿更是安靜得可怕。
明黃的雲龍錦帳中,傳出低沉而幽怖的聲音:「剛才——誰打哈欠了?!」這聲音在寂靜中響起,森森透著喑啞。
總管太監張起麟嚇得渾身都僵住了,下一刻便渾身酥軟,噗通軟跪在地上:「萬歲爺,您還沒睡著?」
一雙陰森森的眼珠子打量著張起麟,咬牙切齒,「朕看你這狗奴才站著都快睡著了!!」
張起麟匍匐在地瑟瑟發抖,「奴才該死!萬歲爺饒命!」
「呵」地一聲冷笑直叫人徹骨生寒,「你又是說該死,又是求饒命,倒是叫朕為難了!」
張起麟好哭著喊著道:「萬歲爺就饒了奴才這條狗命吧!」
雲龍錦帳中傳出了磨牙聲,雖恨極了、惱極了、煩躁極了,終究……還是不能因為這點小過失,就真砍了張起麟這個老奴才的命。錦帳中的人深吸了一口氣,壓下滿腹焦躁惱怒,道:「去領二十板子!」
張起麟如蒙大赦,雖也曉得,上夜發出聲音,哪怕只是個小太監,也頂多一頓板子再給逐去做苦役而已,必定無性命之憂。可是……若真被萬歲爺給攆了,失了這御前大總管的差事,對張起麟而言,還不如死了痛快呢。
板子噼里啪啦的聲音在養心殿外響起,伴著這位大總管「啊啊」的慘叫聲,那叫凄慘,一干守夜的太監宮女嚇得魂不附體,竟連大總管都挨了板子了……唯獨他們的皇帝陛下,聽著板子聲和慘叫聲覺得心裡舒坦了不少。
這守夜眾宮人中,有個三十來歲的太監正偷著樂,他掩藏了笑容,快步走到龍榻,一臉憂心忡忡,「萬歲爺,您早點安歇吧,都三更天了!奴才這就再給您多添些安息香點上……」說著,這太監便要去添香。
雲龍錦帳中的皇帝陛下疲憊地嘆了口氣,恨恨道:「太醫院配的香料,根本一點都不管用!」
「那奴才明日去太醫院,再叫他們換更好的香方,或者是給換個安神湯什麼的,萬歲爺,您日理萬機,夜裡還總是這般徹夜難眠,龍體怎麼熬得住啊!」說著,這太監已經嘩嘩掉起淚來,哭得好不傷心。
「都是些庸醫!」雲龍錦帳中發出低低的怒斥。
這時候,外頭的板子聲停了下來,張起麟的嗷嗷叫聲卻還在繼續。
錦帳中的雍正陛下涼涼問:「這麼快就打完了?」
站在帳外的那個三十來歲太監眼珠子咕嚕一轉,賊兮兮道:「若萬歲爺覺得不夠,不如……」
冷冷的目光若輸就寒冰般瞥了這太監一眼,「蘇培盛,你倒是能做朕的主了!」
這太監正是打阿哥所的時候便伺候雍正四爺的蘇培盛,也算是潛邸太監中資歷最深的了,只因年歲尚輕些,不及張起麟、陳福二人一把年紀,因此如今只是個六品的首領太監。
蘇培盛被這冷冷的眼神嚇得一個哆嗦,噗通跪在了地上,二話不說便反手給了自己一個重重的耳光,「奴才多嘴!奴才該打!」
帳中的皇帝陛下冷哼一聲,「去外頭跪著,別在這兒礙朕的眼!」
「嗻!」蘇培盛磕了個頭,戰戰兢兢退了下去。
最後,皇帝陛下指了個守夜的太監:「去,告訴張起麟,若再嚎下去,就別再朕身邊伺候了!」
「嗻!」太監打千兒應了聲兒,飛快去傳信兒了。
這小個子太監叫王朝卿,也是雍王府跟進宮的舊人,三十齣頭年紀,也混了個八品首領太監,但在御前著實不夠看。
王朝卿腳步麻利,飛快出了殿門,將屁股鮮血淋漓的張起麟給饞了起來,附耳說了幾句話。
頓時,張起麟大喜:「萬歲爺當真這麼說?」
王朝卿笑著說:「您老就放心吧,萬歲爺用慣了您,哪裡捨得攆您走?」
張起麟一顆心算是落回了肚子里,只覺得屁股也不疼了,王朝卿又附耳稟報了幾句放在殿中發生的事兒,頓時張起麟一張肥嘟嘟的老臉都猙獰了起來,他牙齒都快咬碎了:「蘇培盛這個龜兒子,居然敢——」
張起麟獰笑著走回了殿中,果然瞧見外間的角落裡,跪著蘇培盛那狗才呢!
被張起麟陰惻惻的眼神瞅著,蘇培盛縮了縮脖子,這回還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張起麟壓低嗓子:「你個腌臢東西,跪在這兒是幾個意思?!」
蘇培盛訕笑:「萬歲爺罰跪,不敢不跪。」
張起麟掃了王以誠一眼,「萬歲爺是叫你去外頭跪,不是外間跪!」
蘇培盛刀子眼剜了王以誠一眼,王朝卿這個心黑的狗東西,居然告他的黑狀!
王朝卿微微一笑,對蘇培盛的刀子眼渾然不放在心上。
張起麟獰笑道:「小卿子,還愣著做什麼,扶你蘇哥哥出去殿外好生跪著!」
「是,大總管。」王朝卿微笑著上前,細聲細氣對蘇培盛道:「蘇哥,請吧——」
「你——」蘇培盛氣歪了鼻子。
張起麟撣了撣浮塵,壓低聲音道:「萬歲爺眠淺,若是驚醒了,可沒你好果子吃!」
蘇培盛咬了咬牙齒,寒冬夜裡,若真在殿外跪上一宿,一雙腿都要跪爛了!可若不去跪,在這裡跟張起麟、王以誠鬧起來,再驚醒了萬歲爺,更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眼下,也只能吃了這個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