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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公主有點不相信納蘭錦繡說的話,她緩緩道:「我之前在宮裡,定期都有御醫給我診脈,他們都說我健康得很。」
做大夫的都有一個毛病,那就是不喜歡別人質疑他們。納蘭錦繡雖說是個性格好的,但也難免會有些脾氣,對於不相信她醫術的人,她真的是不願意搭理。
可九公主不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紀泓煊的。於情於理,她都不能坐視不管,所以她就耐著性子又解釋了一遍。
甚至還說到了,九公主沒懷孕時候的一些癥狀,比如來月事的時候,她常常會腹痛,而且出血量越來越少。
九公主自己的身子是怎麼樣,她心裡當然是清楚的。她不知道來月事的日子,越來越少還是毛病,還以為越少越好,最好是沒有,省得每次月事的時候做什麼都不舒服。
「公主之所以有這種情況,就是因為身子氣血不足,還有就是宮寒。」
「可是宮裡的御醫從來都沒這麼說過。」
「御醫當然是不敢得罪公主的,他們只能講公主喜歡聽的,至於公主不願意聽,他們是不肯說的。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公主喜歡食生冷的東西,平時還懶惰,是也不是?」
九公主沒想到她說的這麼准,就點了點頭模樣,看起來倒是有幾分乖巧。納蘭錦繡想起了她們初次見面,那時候的九公主,驕縱霸道,同現在的這個女孩子,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你之所以會折騰的這麼厲害,主要還是身子虛弱,要好好調理。」
「那你要給我開一些補藥嗎?」
「虛不受補,我現在給你開一些溫和的,你用上幾日,到時候我再給你診脈換方子。」
九公主現在對納蘭錦繡算比較相信了,她見她用輕紗敷面,不太能看清長相,只覺得身段美好,氣質也是絕佳,不禁又生出了幾分好奇。
「我看你好像有身孕了,是么?」九公主見過的孕婦不多,納蘭錦繡的月份又不大,所以她不太敢確定。
「是。」納蘭錦繡依然是神情專註的寫方子,對九公主的問話表現得十分淡然。
「你這幾個月了?」
「三個多月了。」
「我才兩個月,總感覺懷到十個月太不容易。我之前在王府沒見過你,你是才來不久的吧!過來做什麼?」
納蘭錦繡見九公主好像是在套她的話,她就直接把她的問題無視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大妥當,九公主素來是任性的,萬一惹了她不快,她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那可如何是好?
納蘭錦繡沉默了一會兒,決定要岔開這個話題,她低聲道:「公主的身子虛弱,不能不重視起來,尤其你現在還懷著身孕,如果不調理的話,很可能會小產。」
九公主聽說可能會小產,頓時就沒有八卦的心思了。她很穩重的坐好,模樣看起來也十分虔誠:「那我接下來應該怎麼做,你儘管說就是了,我一定聽話。」
「不可食冷的東西,也不可太懶散,吃東西一定要平衡,不能挑食。」納蘭錦繡剛好把方子寫完,她把毛筆放在筆洗上,又道:「太陽好的時候要多出去曬一曬。」
九公主懷孕以後被折騰的厲害,整個人的精神都不怎麼好。她最近這些日子都在卧床靜養,基本上很少出門。
「你不是說我虛弱,難道我不應該好好靜養嗎?」
「養不代表你每日不能動,你應該多出去走走,動作幅度不要太大,就是保持著散步的節奏就可以。」
九公主點了點頭,想著若是紀泓煊能多陪著她出去走走,好好領略一下北疆的風情,好像也是不錯的。
「我已經開好了方子,讓你的侍女給你抓藥去吧!我就先告辭了。」
納蘭錦繡站起身子,正準備要出門的時候,忽然聽到九公主說:「這位姐姐,我看你好像有些面熟,我想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換做一般人身份被識破,大概都會慌亂,但納蘭錦繡卻是一點都不怕。雖說她的身份最好是不要被九公主識破,免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煩。
但是,九公主若是真的認出她來,那也是沒法子的事。這裡是鎮北王府,兄長才是這裡的主人,這裡的一切都由他說了算。
九公主若是,想要把她在北疆的消息傳遞迴金陵,那怕也是不容易的。鎮北王府守衛森嚴,這一點,她沒什麼不放心的。
「公主金枝玉葉,哪裡是我們這樣的平民百姓能隨意見到的,我想公主一定是認錯人了。」
九公主就是覺得她很熟悉,但具體是哪裡讓她感到熟悉,她自己也說不出來,但是她們曾經見過的這種感覺就是很強烈。
「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來,就是感覺好像見過你,有種莫名的親切感。」九公主其實沒覺出親切,只是若不這麼說,就顯得她不善意似的。
「這世上物有相同人有相似,沒什麼奇怪的。」
九公主也覺得自己大概是又想多了,就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想到她畢竟給自己診了脈,即便是不付診金,也是要感謝人家的,於是就說了兩句感謝的話。
納蘭錦繡本來已經準備走了,但是又覺得公主跟她說感謝,他若是回應的太過平淡,可能會折了公主的面子,於是就又耐著性子和她寒暄了幾句。
納蘭錦繡出來后,就看見紀泓煊守在門口。他見她出來,先是笑了一下,但很快又把笑容收了回去。
「你想笑就笑,強忍著做什麼?」納蘭錦繡拿著自己的藥箱往前走,紀泓煊趕緊跟上。
「九公主的情況怎麼樣,我看她折騰的那麼厲害,一直有些擔心。」
「她的胎沒事,發育正常,胎心有力。就是她的身子有些虛弱,還需要好好調養,方子我已經開好了,調養幾日再看看。」
紀泓煊其實想問問她怎麼樣,懷著身孕舟車勞頓就來到北疆,這一路上她應該也沒少吃苦吧。就是這麼正常的一句話,他卻努力了幾次也沒有問出來。
納蘭錦繡也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解釋道:「我自己就是大夫,當然懂得怎麼照顧自己。」
「我見你好像是清瘦了很多。」
「女子懷孕就沒有容易的,總是要受些折騰,這些都正常,沒什麼好擔心的。」
紀泓煊聽她這麼說心裡稍安,但是這個話題結束之後,他就又不知能說些什麼了。他們如今就是這麼生分么?這讓他感覺很挫敗。
納蘭錦繡也感受到他們之間氣氛的尷尬,就隨便找了個話題:「我他還擔心你們性子不和,如今看你和九公主相處的還算不錯。」
「這段婚姻本來就是被強迫的,她不願意,我也一樣。不過日子還是要過,就是心裡再不滿意,也只能彼此遷就,那我和她才都能過得舒坦些。」
這話說的當然有道理,不管他們當初願不願意,畢竟現在也是夫妻了。夫妻二人即便是做不到同心同德,但也一定不能生了彼此厭惡之心,不然那日子才叫難過。
「你既然已經來了北疆,就不要想太多了。你現在只需要養好身子,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來,至於其他的事情,都不在你考慮的範圍內。」
紀泓煊知道她和三哥情深意重,他現在擔心的就是。三哥在金陵城的處境不好,她會因此擔心傷了胎氣。
「我有分寸的,你不用擔心。」納蘭錦繡是個聰明人,她不會因為自己沒能力辦的事情而憂愁,因為有些事情她改變不了。
既來之,則安之。
她現在最大的任務,就是把這孩子平安生下來。這是她和三哥的骨肉,她想三哥也必定與她同心。
兩人又陷入無端的沉默中,紀泓煊無力的發現,不管他有多麼不願意,他們還終究是無法回到過去了。
他只能這樣看著她,即便是心中百感交集,即便是想她想的心都疼了,真正到了她面前的時候,他也只能裝作雲淡風輕。
納蘭錦繡回了摘星樓,見紀泓煊依然跟在他身後,就提醒道:「我和既明獨居在這裡,實在不方便請你進去,還是就此止步吧!」
紀泓煊心裡有點難受,他們真的是越來越生疏了,但是他也知道,她作為自己的嫂嫂,是不可以和他過於親近的。
如果他今日進了摘星樓,估計明日就會有不好的言論傳出來。叔嫂之間歷來都是要避嫌的,不管他們曾經的關係多好,以後也只能是這重身份了。
「那我就不送了,你要照顧好自己。」紀泓煊說完,還是忍不住又囑咐了兩句:「你如今懷著身孕,不要逞強,有什麼事情一定要先告訴兄長。」
納蘭錦繡點了點頭,看樣子是不打算繼續寒暄下去了。紀泓煊感受到她的疏離,沒說什麼便離開了。
納蘭錦繡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心裡想著很多事情。她想到了紀泓煊小時候,因為庶出的身份沒少吃苦。
本來她還擔心,他娶了公主之後,因為身份懸殊可能會被欺負。如今見了九公主,她才算是放心,真正變了的那個人其實是九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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