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1:古怪小廝
「他們沒有說謊,這一點我可以確定。」孫文傑又深吸了口氣,緩緩說道:「他們之所以會生出異心,勾結外邦,無非就是因為在孫家,他們已經說了不算了。」
紀泓燁沉默,孫文傑本就是孫家庶出的孩子,按理說是不能夠做家主的。可是,孫文傑在孫家的眾多子弟中太出挑,年紀輕輕就位及戶部尚書,這是其他人都做不到的。
孫文傑的父親起初並不看好孫文傑,但是大趨勢所趨,他也沒有法子不認可。
一家人本來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孫文傑那兩個哥哥之所以這樣,不過是因為與家主之位無緣。
「他們不是最恨你嗎,怎麼說服的?」
「他們也有妻兒,如果這件事情被捅出去,所有人都得為他們的無知付出代價。他們也不希望妻兒受到傷害,所以就都說了。」
「那你現在就說說情況。」彭景再傻知道,外邦人之所以會看上孫家兄弟,絕對不是因為他們的能力,而是因為他們的身份。
孫家樹大根深,在大寧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尤其是孫父和孫文傑,兩人都是身居高位,手上全力頗重,掌著大寧不少事情。
如今孫家就有謀反,這一條短板抓在對方手上。對方以此要挾的話,孫家想不低頭都不行。所以他們必須要儘快想個法子,讓這件事情銷聲匿跡。
「可有想法?」孫文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之後,等了半天也不見紀泓燁回答,就焦急地問。
「在想。」紀泓燁面色很平靜。
孫文傑和彭景都知道他生了顆七巧玲瓏心,任何困難事到了他面前都不值一提。可這一次,他的回應並沒有平常那麼隨意。
紀泓燁一直是他們當中最有主意的,彭景和孫文傑遇到棘手的事情,都會選擇問他。
如今見紀泓燁也感到為難了,彭景有些慌,他冷聲道:「大不了就把他們都殺了,一不做二不休,來個死無對證。」
孫文傑搖頭:「對方不是傻子,我們能想到的他們也能想到。」
「可有什麼把柄落在對方手上?」紀泓燁問孫文傑。
「來往信件,還有孫氏極為私密的信物。」
「什麼信物?」彭景問。
「孫家祖籍是在大興的,我們只是其中一支,孫家男兒出生時候會有一枚玉佩,他們把玉佩交給了南楚。」
「不過是一枚玉佩,想來要造假也不難。」
「你們有所不知,這枚玉佩的原料極為難尋,甚至可以說是根本就找不到了。」
彭景有點兒不可置信:「什麼玉這麼稀有?」
「是一種黑玉,據說是我們孫家的先祖偶然得到的。當時得到那黑玉的時候,據說是在很完整的一塊大石頭裡。先祖們加以打磨,一共就做成了八十一枚玉佩。」
「既然是你家先祖打磨的,想來玉佩早就發放完了,為何到你們這裡還有?」
「這玉因為極為稀有珍貴,又是被當作信物的,但凡有人去世,就會把玉佩交還到族長那裡,再有孩子出生,就又會發放出去。這麼做,為的就是讓孫家人不要忘本。」
「這樣來說,你家這八十一枚玉佩,一直是循環使用的?」
「是如此。」
「那這樣的玉佩很難有標記,不如提前報失。」彭景為自己驚人的反應能力,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紀泓燁搖頭:「只要是涉嫌謀逆的罪名,那就是寧可錯殺,也絕對不會放過。即便是我們現在說玉佩是丟失的,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完全相信,只要在人心中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那這謀逆之罪早晚有一天會吞噬孫家。」
彭景煩躁了:「那這麼說豈不是無解了?」
「倒也不是。」紀泓燁淡聲道。
孫文傑雖然一直沒追問,有沒有什麼解決之法,但是心裡肯定是著急的。現在聽紀泓燁的語氣是有了法子,自然著急,就有些急切的說:「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可不要賣關子了。」
紀泓燁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雖然平靜,但是卻透露出了隱約的責備。
「這麼大的事情,我怎會紀泓燁賣關子,只是我現在還沒有想好具體應該怎麼做。容我仔細推敲一下,然後再告知你們。」
「都說三個臭皮匠能抵一個諸葛亮。你心裡如果有想法,那不如現在就說出來,我們兩個還能幫你一起出謀劃策,三個人想總歸是快一些的。」
紀泓燁又看了一眼彭景,那模樣大概是在說:「臭皮匠,明明就只有你們兩個,與我無關。」
彭景無奈:「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幼稚了,我說錯了好不好,咱們三個都是聰明人,肯定要比臭皮匠強了不知多少倍。」
「對於你是聰明人這件事情,我表示懷疑。」孫文傑大概是覺得氣氛太過凝重,所以想說些俏皮話來緩和氣氛。
彭景平時是最喜歡和他鬥嘴的,遇到這種情況絕對是分豪不讓。但是這一次,他心裡更擔憂的還是孫家謀逆之事,所以也不想和他逞一時口舌之快。
「我們先上去。」紀泓燁覺得暗樓下面的空氣實在是太差了,他頭昏腦脹的,都沒法正常思考。
「他們兩個怎麼辦?」彭景問。
「先關著,不要用刑了。」孫文傑到底還是念著兄弟情分。
「好。」彭景想孫文傑叮囑的也是多餘,他又不是喜歡給人用刑的人,之所以會給孫家兄弟用刑,無非就是想從他們口中,套得自己想要的東西。
如今孫文傑已經問出來了,那他自然就沒有問下去的必要,肯定就不會再為難他們。
「如果可以的話,盡量讓他們生活得好一些。」
孫文傑這麼囑咐完了之後,大概又覺得有些後悔了,就又說道:「對其他人怎麼樣,對他們也一樣就是了,不用搞特殊。」
彭景嘴角抽了抽,總共就這麼點時間,孫文傑的指令也太多了一些。一會兒讓善待他們,一會兒又說別搞特殊,他還真是被他搞糊塗了。
孫文傑對上彭景的眼睛,說道:「他們做了這樣的錯事,萬死難辭其咎。如果這一次我能保下孫家,那也是我們家祖上有德。
他們二人糊塗至此,即便是真鬧到父親那裡,只怕父親也不會寬容。為了永絕後患,也為了可以警示其他人,只怕他們是留不得了。」
彭景聽孫文傑的意思,大致就是想殺了他這兩個哥哥,這讓他多少有些消化不了。雖說人是他抓的,用刑的時候也是他放的話。但是,他可從來沒想過要殺他們。
「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做這樣的決定,也是不得已的。」孫文傑邊往上走邊說:「人人都說我們孫家是老牌勛貴人家,樹大根深,但是又有誰能知道,家大人多、人心不齊,其實是很恐怖的一件事。」
彭景想到孫家的複雜,有些同情的拍了拍孫文傑的肩膀。低聲道:「你的那些兄弟,沒有一個是良善之輩,我知道你步履維艱。你放心,但凡是你做的決定,我和懷瑾都會支持的。」
「你自己有這樣的打算就好,不要強拉上我。」紀泓燁又是那副湯水不進的態度。
彭景被人拆了台,他無奈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沒再說話。總覺得懷瑾今天,好像有點不太對勁,明明最著急的應該是孫文傑,但他的反應好像更大。
三人回到彭景的書房后,有個跛腳小廝送了茶來。小廝看起來挺伶俐,就是長了一臉麻子。
彭景尚未娶妻,平時又是個喜歡舞刀弄劍的,最討厭捻酸倒怪愛吃醋的女子,府里伺候人的小廝居多。
偶然有一兩個侍女,大概也是府上的綉娘,負責漿洗縫補一類。所以,即便是端茶倒水這樣的活計,小廝來做也不奇怪。
可是,紀泓燁一眼就看出這個小廝奇怪。大概是因為納蘭錦繡偶爾會易容,所以他對真假臉的辨別,別有一番心得。
眼前這小廝的臉看起來不夠真實,他雖然滿臉上都是麻子,但是其他的皮膚,卻是格外光滑,尤其是那一雙手,在燭火下隱隱的還泛著玉一樣的光澤。
這樣的皮膚不應該出現在一個下人的身上,更確切的說是,不應該出現在男人的身上。因為太過細膩,所以就說不通了。
「你站住。」紀泓燁淡聲道。
剛走到門口要推門出去的小廝,聽見他的話,立馬停住了腳步。
「轉過來。」紀泓燁接著說。
那小廝大概是覺得情況不大對,撒腿就要跑。他的動作極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衝出了門外。
彭景在他動作的一刻也起身了,一手抓住他的后衣領,猛的往後一拉就把他拉了回來。這一下本來是要他面朝上摔到地板上的,誰知被他靈活的化解了。
彭景冷笑了一聲:「你這身手不錯。」
彭景的武功本來就高,即便是赤手空拳,也讓小廝難以招架。小廝手上出現一把匕首,手柄在掌心轉了個圈兒,朝著彭景的面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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