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傅慎時得病,廖嬤嬤身為他的乳母,很是自責。
下午,秦氏請了胡御醫過來。
胡御醫本來很忙,根本抽不出空,聽說傅慎時好了,才撂下手裡的事過來。
他完全沒想到會誤診,直到見到了容顏幾乎無損的傅慎時,他才徹底信了。
胡御醫笑容欣慰。
殷紅豆在旁邊擠眉弄眼,不停地暗示傅慎時問治腿的事。
傅慎時一笑,順口問了。
胡御醫道:「這陣子宮裡正忙,待我忙過了,便在你腿上好好下些功夫。」
傅慎時點頭應允,又道了謝。
胡御醫呵呵一笑,「若你早些有這個覺悟,早就可以嘗試了。」
傅慎時笑而不語,又順便問了關於疫情的事。
胡御醫近來正忙於此事,便與傅慎時說了個大概。
鼠疫只是小範圍爆發,早就控制住了,而天花因為接痘法子的成功,已經有很多人免於疫病,應該也能控制住,但是需要時間。
幸好大業只有內憂,沒有外患,休養生息幾年也就慢慢養回來了。朝廷現在除了忙著賑災與安撫百姓,也在準備相應的律法,讓百姓們能夠安定生活,發展生產,恢復元氣。
胡御醫匆匆說完,確認傅慎時無事,就趕著離開了。
傅慎時沐浴過後便去見了長興侯。
長興侯不大舒服,見了他一面,態度還是和從前一樣,嚴厲居多,但比往常多說了很多話,話至肺腑,多有哽咽,到底忍住,打發他離開。
傅慎時又去找了傅三,不過傅三還沒回來。
次日,傅三終於歸來,同時帶了傅二往重霄院動手腳的消息回來。
傅三手裡還拿著馬鞭,就衝進了重霄院,走到竹林下的棋盤前,感慨萬千地道:「狗雜碎就是狗雜碎,幸好他不會害人,他個狗東西估計是聽說有人出了痘,以為是天花,沒想到人家是養牛的人……我打聽過了,養有奶牛的人會出這種痘,我跑了老遠,都快出境了才查清楚。」
這和殷紅豆說的一般。
傅三又狠狠甩了下鞭子,齜牙咧嘴道:「你等著,看我不抽死他這個鱉孫!」
傅慎時淡聲提醒,「先不急著弄死他,先把家分了。」
傅三一愣,很快冷靜下來,傅慎時說的沒錯,這個當口分家最合適,省得二房三房的廢物還要拖累大房。
長興侯府經歷了這麽多事,各房怎麽應對處理,旁人自有論斷。老夫人畢竟是個繼室,她自己提出來分家,外人也無可指責。
至於老夫人愛住哪裡住哪裡,長興侯府不差這一口飯。
傅三離去之後,傅慎時親自帶著殷紅豆去戶部改籍,花了一百兩銀子。
殷紅豆瞧著自己的戶籍從「奴」變成了「良」,樂不可支,從今以後,她再也不受別人管制了。
傅慎時同她道:「今日就替你置府,再添幾個下人伺候你,現在索性直接去牙婆那裡挑人。」
「還置什麽府,不是有現成的嗎?離發財坊也近。」
傅慎時想起來了,他倆還有個家呢。
兩人一道坐馬車先去找王文,打發了侯府的馬車回去,坐了自家人的馬車,帶著自己人去牙婆手上挑人。
殷紅豆沒想到她竟然會在牙婆手裡看到老熟人。
紫晴不知道什麽時候被發賣出來了,她好像已經被人買走,雙手綁得很結實,正往一輛馬車上押。
有趣的是,紫晴也看到她了,竟絲毫不擔心她報復回去,而是高聲呼叫著,「紅豆,救我!紅豆,救我……」
傅慎時聽到聲音,抬眼瞧著殷紅豆,問她的意思。
殷紅豆無意救人,各人有各人的命,但她好奇,紫晴一個大丫鬟到底做了什麽事,至於被發賣處理嗎?這也太不體面了些。難道是栽在潘氏手裡了?
紫晴見殷紅豆絲毫沒有跟她說話的意思,目露驚恐,哭著喊出了能救她命的話——
「紅豆,有人推你下水……有人要害你!」
可她沒命說完,很快就被幾個壯漢給捂住口鼻,掐住脖子,扭上了車。
殷紅豆腦子嗡嗡作響,很想追上去問個明白,卻不敢輕舉妄動。
傅慎時拉著她的手腕,冷聲道:「她死了,先上車。」
跟來的兄弟解釋道:「那些人摁斷了她的氣門。」
殷紅豆頭皮發涼,忙上了車。
傅慎時吩咐了人去追,他先帶著殷紅豆回了殷家。
路上,傅慎時問殷紅豆從前她落水的事。
殷紅豆就記得昏迷之後的事,落水前的事基本上不太清楚,更不記得「死前」發生了什麽。
傅慎時以為她嚇壞了,就沒急著追問,回到家,叫人給她沏了茶,才仔細問她可記得一星半點。
殷紅豆搖搖頭,終於想起她第一次見到紫晴的時候,紫晴跟她說的話——
以後可要離湖邊遠點兒,你明知道自己不會水,水邊的花兒開得再好,也別再往水邊走了!
不會水的人,為什麽要去水邊摘花?
當時她就懷疑有人動手腳,她以為是內宅鬥爭導致原主死亡,根據後來的一切事情判斷,她以為想殺她的人就是紫晴,可今日看來,好像不是這樣。
殷紅豆斷斷續續地道:「……落水前的事其實我都不太記得了,我以為是她要害我……」
傅慎時擰緊了眉頭,殷紅豆來他身邊之前,竟然就有人要殺她,她一個內宅小丫鬟,值得誰這麽大動干戈?
殷紅豆沒想到,原來自她蘇醒就一直有人像毒蛇一樣盯著她,而且並不是她猜測的紫晴,實在是太可怕了!
手掌心冒出冷汗,她頗為心驚,緊張地道:「會不會是紫晴不想被發賣,所以拿這個來嚇唬我啊……」
傅慎時見她嚇壞了,握著她的雙手,掏出帕子給她擦了擦掌心,「不會。若是她,那些人不至於殺她。」他捧著她的手親吻一下,「別怕,不是有我嗎?」
殷紅豆雙手恢復溫暖,漸漸冷靜下來,「紫晴若是沒有說謊,那從前就說得通了。」
傅慎時抬眉問她,「還有什麽事?」
殷紅豆道:「傅二欺負我的事你還記得吧?最開始是紫晴來找我說和,讓我給二老爺當妾室,可是二老爺並沒有像傅二那樣執著於納我,我甚至懷疑這事是不是紫晴自己編的,二老爺從未有過納我的意思。
「過了很久,他們一個入獄,一個斷了手不在家,對我的心思再怎麽樣都該了結了,紫晴跟我沒有任何利益衝突,可她看見你我在甬道上牽手,還無端地跑去同夫人告狀,恨不得夫人處死我。」
她語氣一頓,道:「我當時想不明白,她怎麽會那麽恨我?她是二夫人的大丫鬟,好好過她的日子,要麽給二老爺或者二爺、五爺做妾,要麽將來放出去給人做正頭妻子,不知道有多好的前途等著她,和我死較勁兒,她腦子壞了嗎?而且咱們回侯府的時候,二夫人還讓她去二太太院子里送東西,證明還是看重她的,她卻一副心事重重又憔悴的樣子,我就覺得有鬼。」
傅慎時接著道:「也不會是她家裡有事,她這樣得臉的丫鬟,沒被發落之前,做主子的再怎麽樣也會厚待她。」
殷紅豆點了點頭,「肯定的,應該是從前授意她害我的人捏著她的把柄呢,她遲遲取不到我的性命,怕是那人把她逼瘋了,她才那副鬼樣子。」
傅慎時握緊了殷紅豆的手,道:「她想讓你做二房的姨娘,估摸著是想把你引去那邊好下手。」
殷紅豆渾身一僵,「我剛落水的時候,她急不可耐地要趕我走,那時候應該還沒被人威脅,是後來我走了,那人對我下不了手,才想利用紫晴害我。」
她剛醒來那會兒,要是沒有日日謹小慎微地提防著……要是她沒到傅慎時身邊,是不是命就沒了?
傅慎時問:「你早就發現端倪,怎麽沒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