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五彪攔路
周記的鋪子,確實遇到了各種各樣的麻煩。
胡清鄭早有準備,在大街上當眾打板子,很是震懾了一批人。
若不是擔心引起都察院與刑部的對峙,已經出動的刑部衙役可能會直接查封周記,抓人。
而周府的門前來來往往是絡繹不絕,周清荔被煩的乾脆躲了出去。
周方雖然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也能猜到是周正在外面做了什麼,只得悶在房間,充耳不聞。
周正沒有去周記,那地方肯定很熱鬧。
周正先是拜訪了田珍疏,鄭守理二人,了解一下朝局動態,而後又想去拜訪一下王之臣,感謝昨天的幫助,但王之臣進宮了,沒能見到。
周正在一處小飯館吃了中飯,與劉六轍來到了城西的一處,看似普通的宅子。
宅子很老舊,大門也不講究。
周正打量一眼,上前敲門。
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少年探出頭,認真的審視周正與劉六轍,道:「你們找誰?」
周正手裡拿著拜帖,微笑道:「學生周征雲前來拜會王翰林,還請通傳一聲。」
少年眨了眨眼,道:「我們家老爺進宮授課去了,還沒有回來。」
周正沒想到今天第二次沒找到人,遞過拜帖道:「那我留下拜帖,改日再來拜訪?」
少年猶豫了下,道:「你還是等我們家老爺在的時候再來吧。」
周正收回拜帖,道:「那麻煩了。」
少年沒有多說,又吱呀一聲關上門。
這位王翰林,就是當初舉薦周正任監察御史的人。
無翰林,不入閣。翰林者,非進士前十不授。
周正轉身離開,信步的走著。
劉六轍跟在周正身後,好一陣子,問道:「二少爺,咱們這是去哪裡啊?」
周正瞥了眼不遠處的茶樓,道:「喝茶。」
劉六轍看了眼,這分明是那何掌柜,也就是魏希庄的鋪子,立即會意,沒有再問。
周正上了二樓,要了壺茶。
沒多久,一個小二送來壺水,同時低聲道:「周御史,魏大人預計明天一早就能到京。」
周正神色不動,道:「你們安全嗎?」
這個小二麻利的擦著桌子,道:「沒事,就在詔獄邊上,他們即便找到了也不敢亂來。孟頭讓我告訴周御史,要小心,他們可能狗急跳牆。」
周正嗯了聲,道:「盯住那楊七少了嗎?」
小二拿起毛巾,站起來,躬著身,陪著笑,語氣卻肅色道:「我們的人手不夠,可靠的不多,要想完全盯住有些麻煩。」
周正思忖一會兒,道:「我來想想辦法,你們藏好,他們最主要的還是沖著你們去的。」
小二應了聲,而後大聲道:「客官慢用,有什麼事情就招呼。」
周正坐了一陣子,喝了幾杯茶,起身與劉六轍道:「分出兩個人,盯住那楊七少。」
劉六轍連忙答應一聲,跟著周正下樓。
周正一下樓,就看到對面一個人直勾勾的盯著他,看到他下來也是一臉冷色,不避不退。
周正看了他一眼,轉身向周府方向。
劉六轍神色警惕,給他們身後使了個眼色,快步跟著周正。
牆角的人看著周正身後跟著的人,冷哼一聲,依舊跟在周正身後。
沒走多久,周正就遇到了一個人,大街上遇到的。
來人是一個白白凈凈,四十齣頭的男子,不胖不瘦,一身常服,看著還有一股英武之色。
「在下吳淳夫。」
來人站在周正面前,笑著抬手道。
周正神色微變,雙眼驟緊的看著這個人。
吳淳夫,五彪之一。但這個人有些特別,不同於其他人早早投靠魏希庄,得以飛黃騰達。
這個人,今年才會發跡,現在還不算!
要知道,現在已經三月,歷史上離天啟去世的八月只有五個月。
短短五個月就能成為五彪之一,由此可見這個吳淳夫是多麼的不簡單!
周正迅速收斂臉上的異樣,抬起手,道:「吳少卿找我?」
吳淳夫現在是從四品的鴻臚寺少卿,三個月前他還是七品縣令致仕在家的閑散人員。
吳淳夫微笑,從容,完全不是後世記錄的那般心狠手辣,無惡不作的面相,他看著周正,道:「我來找周御史,是想周御史放幾個人。」
周正面上如常,心裡萬分警惕。
沒想到,連吳淳夫都出面了。雖然他現在只是個小小的鴻臚寺少卿,但他的能量絕不容小覷!
「吳少卿可能有所誤會,下官未抓任何人。」周正平靜回道。
吳淳夫看著周正,眼神冷光一閃,依舊笑著道:「周御史可能有所不知,這個月底,我會調任都察院右都御史。」
右都御史,也就是都察院的二把手,到了那時,周正這個監察御史,就是他手裡的玩具!
周正對大明官場這潭渾水有了更深的認知,暗吸一口氣,道:「那下官先恭喜吳少卿了。」
吳淳夫見周正還是不鬆口,臉上的笑容沒了,一字一句的道:「周御史,我現在就有辦法將你抓進牢里,你會暴病突然死去!」
周正眼角跳了跳,直接在他面前威脅他的人不少,能做到的也不少,但眼前的吳淳夫,周正知道,不同。
不同在於,他真的能做到,並且下一刻,他就真的會動手!
周正綳著臉,心念飛轉,沒有立刻說話。
他身旁的劉六轍緊張不已,他極少看到周正如此凝重的神態,心裡的慌亂可想而知。
吳淳夫將周正的表情盡收眼底,臉上再次浮現笑容,道:「我相信周御史已經有了正確的選擇。」
周正暗吸一口氣,看著吳淳夫道:「雖然我想幫吳少卿,但我手裡真的沒有抓什麼人。」
吳淳夫的笑容頓時僵住,繼而變得十分陰冷。
他盯著周正的臉,沒有再說話,手慢慢抬起來。
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忽然湧出了很多番子,東廠番子!
周正瞳孔一縮,他沒想到,吳淳夫居然已經能調用東廠的人!
這些人與錦衣衛本沒有什麼區別,但東廠大獄比北鎮撫司獄更可怕,那是更有進無出的地方!
如果說北鎮撫司獄是詔獄,朝廷還能有所影響到,那東廠大獄就是私牢!
周正看著吳淳夫,知道今天沒法倖免了,瞥著劉六轍,低聲道:「讓所有人不要動,也不用擔心,我書房桌下有一封信,你送出去。」
吳淳夫看著周正的動作,不得劉六轍應話,神色陰冷,道:「今天你們誰都不能走!」
周正眼皮狠狠抽了下,臉上的緊張無法隱藏,心神第一次有些慌亂。
這是真正的危機,去了,可能真就出不來了!
東廠的番子早就準備好了手銬腳銬,當眾就要給周正拷上。
劉六轍小臉煞白,渾身顫抖。
東廠啊,那是比詔獄還可怕的地方!
「沒事。」周正暗吸一口氣,安撫著劉六轍道。
吳淳夫想要他交出楊七少的那些人,那麼這期間就有一個時間,足夠周正轉圜的了。
李實那張牌周正不到萬不得已不想動,現在,已然到了不得已的時候了!
一個番子拿著手銬向周正走來,不屑的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誰敬酒不吃吃罰酒!?」
忽然間,不遠處有急切的馬蹄聲,還有一聲由遠及近的大喝。
吳淳夫,周正都抬頭轉頭的去看,看著來人,神色各異。
魏希庄從馬上下來,手裡的刀直接出鞘,劈在那個番子要給周正上的鐐銬上。
鎖鏈咣當掉地,街面上似乎一下子安靜了。
吳淳夫臉色不動,只是目光更冷。
周正則詫異,魏希庄居然提前回京了。
東廠番子不知道是認識魏希庄,還是被他這麼大膽的動作給嚇到了,居然沒有了反應。
吳淳夫看向魏希庄,臉上出現一抹平淡的笑容,道:「魏都督,你這是做什麼?你要是胡鬧,我連你一塊抓了。」
魏希庄的刀直接架到了吳淳夫的脖子上,揚著頭,冷聲道:「要不是九千歲讓我留你一條狗命,我現在就宰了你!還有,這件事你要再摻和,不用去東廠,你跟我去詔獄試試!」
吳淳夫眼神一變,魏希庄已經見過九千歲了?
這麼一想,魏希庄的話可能是真的,魏希庄在淮安府受了這麼大委屈,魏忠賢沒理由不震怒。
吳淳夫想著他給魏忠賢送的錢,給他辦的事,應該不影響他們的關係,心裡這才安穩一些,臉上的笑容真摯三分,道:「如果是九千歲發話,我自然會聽從,周御史,打擾了,告辭。」
吳淳夫說著,與周正抬了抬手,轉身離去。
東廠的番子更是飛速離開,不留片刻。
周正看著魏希庄,剛要說話,魏希庄忽然齜牙咧嘴,一隻手搭在周正肩膀上,咬著牙低聲道:「別廢話了,快扶我進這家酒樓,給我找大夫。」
周正目光一掃,這才看到魏希庄的股肱血跡斑斑,頓時若有所悟,扶著他不動聲色的向酒樓走去,與劉六轍道:「六轍,讓酒樓開好房間,找大夫。」
劉六轍慌忙應著,飛速跑向不遠處的酒樓。
魏希庄疼的臉角不斷抽搐,極力的保持正常行走,同時咬牙切齒的道:「馬的,等我休息過來,我非要這幫孫子好看!」
周正扶著他,道:「你這是從水路改官道,一直騎馬回來的?」
魏希庄被周正扶著進了酒樓,不用保持那般正經的姿勢,表情越發猙獰的道:「心裡恨得不行,水路繞的太遠,我這輩子都沒這麼騎過馬。」
周正扶著他上了客棧二樓,道:「你見過魏忠賢了?他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