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人心
?洛陽,司空曹府的書房內,看著數年未見而今卻已是名動天下的兒子,曹嵩不由老懷甚尉,「孟德,來,讓爹好好看看,好好看看!」想到兒子這幾年在邊關整日與寒風為伴,與那些蠻人打仗,他這個做爹的卻不在身旁照顧,曹嵩的眼眶不禁濕了。
「爹這幾年操勞了,都是兒子不孝!」看見曹嵩耳鬢間已是華髮早生,想起老父為著自己在這朝中上下打點,曹操也禁不住想哭了,與他最親近的長輩如今便只剩下曹嵩了(夏侯博三年前也去世了。)「說什麼話!咱們兩父子,爹不幫你,誰幫你!」曹嵩沉聲道,當下兩父子敘述別情,自有一番感慨!
將養了幾天之後,曹操自是上朝面聖謝恩,朝堂之上,在北地殺了七萬多胡蠻的曹操自然不為那些講究儒家仁義的名臣所喜,不過曹操對此也是無所謂,那些名臣依然如他所料一般,大大貶低了他的戰功,最後他只是被任命為了羽林將軍,領三千羽林衛,驃騎將軍不過是個榮銜罷了。
領命之後,曹操安然赴任,讓一干與李膺有著莫逆之交的名士如盧植,皇甫嵩等人疑惑不已,對於李膺羞憤自殺而亡,他們始終存著疑慮,而這懷疑的對象便是曹操,在他們想象中曹操應該是個有野心的人,但是曹操回京以後卻毫無聲息,即使朝廷如此薄待於他還是無動於衷,這讓他們對自己原本猜測曹操為了權位而陷害李膺的想法動搖了起來。(在他們看來不過二十齣頭的曹操根本不可能如此厲害,可以立下這天大的戰功)
驃騎將軍,秩位同大將軍,武帝時確實是位高權重,不過及至後世,卻漸漸成了一虛銜,只是以示尊重罷了,而曹操實際的官職羽林將軍雖說是皇家禁軍,不過羽林衛早就腐糜不堪,三千羽林郎皆是京師權貴家中的紈絝子弟,個個都是惹不起的主,所以這羽林將軍向來便是最難做的,曹操等於是被明升暗降,面子上叫得好聽,但是實權卻是半點沒有!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哼!」看著天上的明月,曹操把玩著手中的酒杯,自語道,目下這局勢對他而言,實是再好不過,他就是要這天下知道,漢庭是如何對待有功之臣的,便是朝廷對他更加過分的封賞,他也會欣然受之,輕輕地放下了酒杯,曹操低聲嘆息道,「師父,我會證明我選擇的道路才是正確的方向!」臉上,一臉的堅強!
羽林軍的營盤上,人頭攢動,那些向來點卯不到的羽林郎竟是破天荒地頭一遭早早趕到了軍營,甚至還排好了隊伍,原因無他,就因為曹操那紙寥然幾字的軍令:明日點卯不到者,斬!那些紈絝子弟雖然不信曹操到時候真敢動刀殺人,但是曹操那屠夫的稱號卻也讓他們心有忌憚,再加上曹操當年在洛陽時曾經打得那些世家子弟個個害怕,他們哪敢不來。
「一群廢物!」走上將台,曹操搖了搖頭,這些人,只要三百黑騎營,不過頓飯就能斬盡殺絕,當年武帝為羽林軍之名取「為國羽翼,如林之盛」的銳氣早已蕩然無存了。「我不管你們的老子是誰,從今天起你們就是我的兵,這個軍營裡面,我最大!」緩緩掃視了台下的那些公子兵兒一圈,曹操語氣森然地道,「如果有誰不服氣的,儘管可以上來!」
見曹操如此狂傲,終是有人忍不住,爬上了檯子,倒也是人數不少,怕也有十幾人之多,見著有人上去,那些沒膽的幸災樂禍了起來,而當年那些知道曹操厲害的人則是搖頭嘆道,「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東西!」而結果恰如他們所料一般,那上去的十幾人不過幾合便全倒在了台上,爬不起來。
「你們不錯,還算有種,從明天起,你們便做個曲長!」並未為難那些倒在地上的人,曹操反而讓他們做了掌管兩百人的軍官,這些人頓時傻了。「你們自己將人分配一下,明天我再來,不想再看到還有人穿著袍子過來!」扔下了這句話后,曹操便走了。
第二日,當曹操再去時,果然人人都是一身戎裝的在那兒等著他了,昨天被他打的那十幾個人更是昂首挺胸地站在那兒。「很好,這樣才像是我大漢的羽林兒郎!」
「出身仕漢羽林郎,初隨驃騎戰漁陽。孰知不向邊庭苦,縱死猶聞俠骨香!」曹操突自吟道,「從今天起,你們要記住你們是大漢的羽林軍,如果你們誰想做那醉生夢死的蟲子,被世人所輕,那現在便走,若是選擇留下,便要吃得起身為軍人的苦,亦要擔起軍人的職責來!」吟罷,曹操豪聲道。全場俱寂,無人做聲,亦無人離開,他們這些被百姓所鄙視的紈絝子弟心中又何嘗沒有一個成為英雄的夢想,他們也渴望榮耀和歡呼,但是他們生於墮落,長於安逸,縱是心中有夢,也終是夢而已,但是現在曹操的話卻喚起了他們心中兒時那早已快被遺忘的夢想,給了他們一絲希望!
從那日起,羽林軍中響起了久違的操練之聲,而京師里則是少了不少欺男霸女的惡少,數月下來,羽林軍人數一直在減少著,那些紈絝子弟雖是有著夢想,但是終究能吃得起苦的人並不多,到最後,幾番淘汰之後,還能堅持留下來的人不到一千,但是曹操絲毫不以為忤,因為這些剩下來的人絕對是心志堅毅,本身具有才華之人,只是過於優厚的家世讓他們埋沒了自己的才能罷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現在在信仰方面還是一張白紙,並不像那些名士對朝庭和皇帝有著固執的愚忠,絕對有著收為己用的可能性,只不過目下不宜操之過急罷了!
曹操在羽林軍的作為終是惹起了朝中公卿的敵意,要知道被他踢出羽林軍的紈絝子弟哪個不是權貴之後,於是很自然地被罷去了軍職,復任命為了洛陽北部尉,掌管京師治安!其時洛陽雖然還是繁華之地,卻也大不如當年鼎盛之時,再加上當世政令頹廢法紀松馳,使光天化日之下京師重地也是盜匪流竄,劫案頻生;而豪門子弟欺行霸市、巧取豪奪更是不計其數,這讓負責洛陽縣治安的北部尉一職倒成了偌大個東漢王朝里最頭痛最難當的官,同時也是品秩最小的官職,可以說那些朝官根本就是要看曹操的笑話!
見曹操堂堂的驃騎將軍竟然被貶去做了個小小的洛陽北部尉,天下有識之士莫不扼腕嘆息,朝廷竟是昏聵到了如此地步,讓人寒心啊!為著曹操之事,剩下的一千羽林郎竟是有三百人離了羽林軍,甘願到了曹操麾下做一聽用的小小衙役。曹操被貶之事,如盧植等明智之士卻是看出了一點疑竇來,曹操與張讓等宦官素無仇怨,此次十常侍居然是力主貶低曹操,這分明是有人賄賂這群宦官來對付曹操,只是這幕後之人他們卻是怎麼也想不到就是曹操自己,處於高位,猶如自處險地,更何況曹操想要的亂世需要按照原有的軌跡來運行,他要的只是一個名聲,一個印象罷了!他需要給天下人一個朝廷如何有負於他的印象,那麼日後從道義上講他所面臨的阻礙會小得多!
按照自己所知的歷史,曹操依舊設下了五色大棒,分於衙役,重申法令,那些尋常人家自是不敢觸犯,但是洛陽皇親貴戚眾多,那些囂張跋扈的人也不少,自是有人以身犯法,曹操可是絕不容情,該打就打,管你什麼後台靠山,而那三百巡城羽林衙役郎更是跟著曹操毫無所懼,哪個敢犯,就打哪個!旬月之餘,已是打得京師各家豪門心驚膽顫,不住地約束家人子弟,不得觸犯曹部尉之法!如此數月過去,洛陽已是「京師斂跡,無敢犯者」。而坊間百姓則已是對這位驃騎部尉愛戴有加,直呼其為孟德大人!
「曹操,你敢打我!」北部尉衙門內,騫二(其時靈帝近前崇信騫碩的族叔)大呼道,今日他酒喝多了,竟是忘了曹操的禁令,當街強搶民女,被巡城的曹操抓了個正著,當下就被解回了北部尉,好不容易遇到這自己等待多時的契機,曹操豈肯放過,立時就判了五十大棍。
「打你又如何,便是騫碩在此,我也照打不誤!」曹操冷冷道,這洛陽北部尉火候已到,不需要再當下去了,只要將接下來的謀划完成,他便可以從朝中抽身而退,靜等黃巾亂起,再為天下謀了!「給我打!」隨著曹操的話音落下,五十大棍毫不容情地打了下去,一陣猛打竟是將騫二給活活打死了。
曹操打死騫碩族叔一事很快便傳遍京師,為百姓所稱頌,但是卻也直接惹惱了宦官集團,騫碩更是叫囂著要替其叔復仇,竟然奏請靈帝將曹操拿入了天牢,這下竟是引發了朝野的公憤,盧植等名士早已為著曹操的剛正而盡去李膺之死的疑竇,為其上書求情,三百世家衙役也是發動了各自手頭的力量為曹操之事奔走,而洛陽百姓更是齊聚天牢,為曹操喊冤!
坐在天牢之內,隱約聽見那些百姓替自己喊冤的聲音,曹操的眼睛有種酸楚的感覺,明明都是自己一手策劃安排的,為什麼還要感動呢!心底深處,曹操問著自己,操縱人心為己用不就是他所想要的嗎,為什麼他的心會在顫動,難道說他的心還不夠冷,不夠堅強!曹操靜默地閉上了眼睛。
「孟,孟德大人,吃飯了!」一個羞怯的聲音響起,讓曹操睜開了眼睛,又是她,那個他從騫二手上救下的女孩子。「恩!」曹操接過了碗筷,雖然他早已吃過,但他還是悶頭吃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無法拒絕眼前這個看上去如同一株百合花一般純凈的女孩子。靜靜地看著曹操吃飯的樣子,那女孩眼裡竟是有著深深的愛戀,也許從曹操救下她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愛上這個英武得如同傳說中一樣的男子了!只是她和他之間終究是不可能的,想到自己不過是個普通的寒家女子,那女孩的臉黯淡了下來。
「謝謝!」曹操將吃完的碗筷放了回去。「啊!」那女孩被曹操驚醒了過來,「好了么!」說話間,沉默地收拾了起來。曹操安靜地看著那女孩嬌小的身影,心情寧靜而又安詳,在牢里的這幾日他忽然發現他喜歡上了這種全神凝視一個人的感覺,他覺得原本疲憊不堪的心會變的很安定,很舒服,也只有這凝視中,他不會去想什麼雄圖大業,這牢里也沒有那個操縱人心,虛偽的孟德大人,有的只是想要一個家的普通男子。只是這種安詳總是很短暫,當他很快再次一個人靜坐在這牢中的時候,他還是那個胸懷天下的曹操,眼神冰鋒銳利得讓人難以親近,但卻有種讓人崇敬拜服的魔力!
(誠意召集此女之名,大家幫忙想一個好聽的,沒有女人的男人是不完整的,曹操需要這樣一個女孩子來平和他的心靈,不知道大家以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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