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越獄
韓煙揚臉看著段長歌,勢頭亦不落下風:「我自然是能證明我與這半截人無關,不僅如此,我還知道是誰將這二人移屍此處的?」
「你倒是說說看。」段長歌眉梢微揚,聽韓煙如此說,也來了興趣。
韓煙看著那半截人,秋眸忽而幽深下來:「死者手上老繭橫生,肌肉發達,此人定是武功不凡,若想殺他絕非易事,我方才所見他面色蒼白並沒有鐵青,只是嘴唇略紫,說明此人中毒不深並不致命,兇手只是想以毒來削弱他的實力,方便殺他。而他身上所用之毒尚未完全發作,此人便殞了命,光憑地上這半截身子所言,是查不出所中之毒究竟為何的。」
「你的意思是,他中毒的位置是在腿上?」段長歌星眸一轉,當即瞭然。
「不錯,受傷位置最先接觸毒藥,仵作可以根據皮肉顏色變化,和銀針取樣檢查出毒藥,可兇手將雙腿帶走,說明此毒,貴陽府有人知道,又或者,那個兇手會這獨門的毒藥,擔心會被查出來。」
「所以,你的意思是兇手帶走了那人的腿?」那銀盔副將接言道,隨即雙眼一亮:「韓推官一直在此處,根本沒時間帶走死者的腿,所以你就沒有嫌疑了?」
「不錯。」韓煙清凌鳳目中閃著一抹微光,輕啟唇道:「至於是誰將屍體移至此處……」
韓煙話未說完,段長歌眸光緩緩划向那半截人,一擺手身旁的副將立刻會意,托起那半截人的屍身跳入坑裡,果然與材官和女人身上的抓痕極度吻合。
「難道,他是殺人兇手?」副將摸著下巴推測道。
「未必。」韓煙淡淡道:「眼睛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一切要調查之後才能得出結論。」
那副將聞言看著他,眼中有了一分欽佩。
「不愧是我大明的推官,果然聰慧。」段長歌眉淡淡盈笑,只是笑意還未到眼底,在唇邊倏地就散了:「可韓推官還是沒有說清楚你如何會深更半夜出現在此?」
韓煙瞧著他微微勾唇:「既然我的嫌疑已然洗清,如何出現在此也就不那麼重要了,不是么?」
韓煙如此一番模稜兩可的回答,讓段長歌眸色沉了下去,盯著他看了一會,一抹戾氣自墨玉般的眼珠內迸濺,不禁讓韓煙心頭一跳。
可韓煙的性子就是這樣,喜怒不形於色,心裡越是怕極,臉上越是鎮定,就比如現在他直視著段長歌的眼,臉上還帶著淺淺的笑意。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段長歌竟然也垂眸低低的笑出了聲,目光從他臉上滑過,倏地抬臂一揚戰袍轉身離去。
韓煙低下頭,暗暗鬆了一口氣,耳旁卻傳來一聲低沉的聲音:「好個小小推官,本官記住你了。」
回去的一路上,韓煙心中都有些忐忑,被龍虎大將軍記住,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而至於喬初,韓煙有些摸不透,他究竟打著什麼心思?
回到貴陽府時,天已經大亮了,他直接去了貴陽知府衙門,接待他的是貴陽同知李成度。
李成度二十齣頭,卻是心高氣傲,一隻手接過韓煙手中的委任狀,抬起頭用眼角瞥了他一眼,卻暗自思忖著好個年輕俊俏的推官。
「下官貴陽同知,參見韓推官。」他身子一低,算是施禮。
韓煙瞧著他的失禮也不惱,微笑道:「李大人何須多禮,我不過大了你一品,大家都是同僚,韓煙初來乍到還要仰仗你才是。」
李成度收了手,瞧著韓煙語氣隨和謙卑,也是個軟柿子,扯唇笑開:「韓大人來的不是時候,知府大人回鄉為母掃墓,怕是有些時候才能回來。」
韓煙略一蹙眉,隨後笑了笑道:」無妨,那就遲些時候再去拜訪。」頓了頓他沉思片刻又道:」韓某自到貴陽府下車以來,只見滿眼血腥,狗吠雞啼,想來衙內會有公務要忙,只想儘快履新。」
李成度不著痕迹的皺了皺眉,心想著著這年輕的推官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出言不遜,想了想卻又譏諷的笑開,不過又是一個年輕氣盛的人,且磨練著。
這麼想著,李成度淡淡的道:「好,那麼韓大人隨我去府堂,在典史那做過登記,不日便可履新。」
「多謝李大人。」韓煙微俯身恭敬道。
從府堂出來后,日頭已經升上了頭頂,韓煙領了牙牌用手指拈在掌心,微眯起眼似乎想通了許多事,將它掛在腰間轉頭對李成度含笑道:「李大人請便,韓某還有事要辦。」
說罷,轉身離去,李成度瞧著他腳步匆匆轉瞬便離開了知府大門,心中不由得好奇,他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會有何要事,便抬腿跟了出去,卻見韓煙竟向牢獄方向走去。
李成度微微揚起眉頭,看了一眼安靜的知府大院,嘴角勾出一絲嘲諷來,如此愛出風頭,看來以後這知府衙門是不會消停的了。
韓煙再次來到牢獄,裡面仍是一片死氣,管事的牢頭正在禁房裡抱著頭正獃獃的看著門上的「虎頭牢」狴犴,一抬眼就看見韓煙略帶淺笑的眉眼,心裡越發煩亂,一擺手呵斥道:「去去去,牢房豈是你經常來的地方?」
韓煙上前走了兩步,離那牢頭更近了些,盯著他彎了彎唇:「誰說我不能經常來牢房的?」
這牢頭此時正一身怒火,瞧著韓煙如此不知好歹,提起腰間的刀便吼道:「你這廝!」
只是他話未說完便瞧見韓煙腰間所掛的牙牌,上面工工整整的寫了「韓煙,貴陽府推官」幾個大字,頓時臉就慘白了起來。
「牢頭怎的一大早就如此大的火氣,難不成牢獄里出了什麼大事?」韓煙看著他,唇角流泄著笑意。
牢頭在韓煙的目光下一臉慘白,如針芒刺骨,不知所措得一下子跪在地上。
「韓推官饒命啊,小吏也不知怎麼的,只覺的是見了鬼了,那喬初不知怎麼的,竟然在一盞茶的功夫就不見了。」
「一盞茶?」韓煙忽而凝眉:」你如何將時辰記得日此清晰?」
牢頭身子抖得越發厲害,臉色漲紅,又陡然慘白。
「小吏,小吏……」
牢頭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完整的話,韓煙心中卻分明起來:「他是給了你好處吧。」
牢頭將頭伏在地上,指尖抖得不成樣子:「大人饒命,小吏一時糊塗,他只是又向我要了一個勺子,我想著也沒什麼,就,就答應他了。」
「又?」韓煙瞳孔一縮,抬腿向牢房裡走去道:「去看看。」
牢頭如大赦般急忙爬起身從腰間拿出監門的鑰匙,先後打開了兩個門,韓煙記得,昨日他來的時候,這牢頭也是打開了這兩道門,今日他才在這門上看出了門道:「這兩道門,一個是朝左開一個是右開,如若囚犯不明就裡的越獄,往往出了第一道門,卻怎麼也打不開第二道,很容易將自己關在裡面。」
牢頭在身後不住地點頭:「大人果然心細,監門的鑰匙只在我一人手中,喬初絕不是從門走出的。」
韓煙沒有言語,二人來到喬初監牢門前,有三人在門口把守,見到韓煙都是一臉惶恐,韓煙擺了擺手道:「將牢門打開,我要檢查。」
「快快快,聽韓大人的話。」牢頭急得向獄卒踢了一腳。
獄卒不敢怠慢,立刻打開牢門,韓煙抬腿走了進去,這監牢里無窗,且牆壁厚實固若金湯,喬初有官職在身,便單獨關在了最裡面的監牢,可是這喬初是怎麼離開的?
「你是如何發現他越獄的?」韓煙轉頭看著牢頭問道。
牢頭咽了咽口水,臉色漲紅,不知該如何開口,卻瞥見韓煙的臉色沉了下去,立刻驚恐的跪在地上:「都怪小吏貪心,回去后忍不住偷偷地看著被包在帕子里的銀子,只是沒想到那裡只有兩枚銅錢,剩下的全是泥塊,我當時怒上心頭,去找他理論,可沒想,前後也就一盞茶的功夫,人就不見了,他朝我要的勺子還安安穩穩的放在他的床鋪之上。」
「那個勺子……」韓煙眯著眼凝思起來。
「是啊,我也奇怪,他找我要勺子做什麼,倘若想要逃獄的話,直接逃走就好了,如果我若是早一會發現銀子是假的,他可能就逃不了了。」牢頭也是一臉的不解。
「他經常找你要勺子么?」韓煙突然問道。
「說來也奇怪,這喬初不用筷子吃飯,就喜歡用勺子,還經常用壞。」
韓煙忽然靈光乍現,眸底也射出精光來:「他是不是每次吃飯的時候都在地上。」
「是啊,是啊,不僅如此,他平時也都躺在地上,可能是嫌棄吧,畢竟只是一堆乾草上搭了塊破布。」
「我知道他是怎麼逃出去了。」說話間韓煙已經趴在乾草旁一瞬不瞬的盯著床鋪,在這昏暗的光線里,他這一雙眼看得分外清楚,只是轉瞬他又擰眉道:「不對,可是東西是如何運出去的?」
身後的牢頭看著韓煙似乎在自言自語,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再抬眼間卻見韓煙轉頭直直的看著他,牢頭一臉惶恐,聽見他問自己:「喬初平時可是隨犯人一同在山上採礦?」
「是啊,韓大人是這麼知道的?」
「這就對了。」韓煙站起身又問道:「今日可有出獄的人?」
「有,普通牢房裡有一個犯了偷竊罪的,他今日出獄。」牢頭對韓煙有些欽佩,竟然未卜先知,難道真的是虎頭牢狴犴爺爺顯靈,來幫助他了。
「他根本就沒有走,走得那個是喬初。」
「怎麼可能?」牢頭一臉驚疑。
「普通牢房裡關押的犯人很多,多一個你也看不出來,穿的都是一樣的囚服,在牢里折磨的不成人形,是誰走出的牢房大門,你們也分辨不出來,更何況是在犯人丟失的檔口,你們自然將心思都放在喬初越獄的上面了,哪裡還關心一個盜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