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苟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顧筠的聲音太過凄涼,一陣猛烈的狂風驟然呼嘯而過,攜夾著捲起的沙泥樹葉,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窗戶上。
「我們兩個新人一下子就成為了頭號的懷疑對象。不過也只是懷疑,他們沒有證據。我們被禁止參加的一切交易,禁止和外界聯絡,被分別關押在兩個窩點。我們對外面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每天膽戰心驚地害怕對方會供出自己。」
顧筠拿著酒杯手不住的顫抖。
「我是個幸運的人,秦淮。在我得勢的時候從來不吝於給下屬的小恩小惠,也上層也願意獻出功勞,讓他們在老大眼前露臉。所以他們問我的問題都說不上深入。雖說當刑訊進行到某個部分,受刑者都會主動開始交代對方並沒有問到的事情。但我堅持住了。這也是為什麼警方不惜花大代價也要保住我的命的原因。他們認為我是塊硬骨頭,這樣的人留在己方陣營的價值更高。可是鄭辭……」
「她沒能堅持住。她被餵了不知道多少的海洛因,二十四小時之中清醒的時候不到四個小時。而就在這四個小時中,她承認了自己是警察,然後咬掉了自己的舌頭。」顧筠冷笑一聲,「我被帶過去的時候,只看到鄭辭半死不活地躺在血泊之中,黑紅色的血像山泉似的從她的嘴角湧出,手腕動脈也被強行割破,同樣涌著鮮血。那些畜生,要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失血致死,看我有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同情。而我為了活下去,只能冷漠地站著,半分悲慟都不敢流露。」
「鄭辭的死並不是一點價值都沒有,至少我沒有暴露。不過謹慎起見,我還是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傳消息回去,以至於警局裡都認為我已經死了。而那時候距離我進入組織已經過來整整一年半了。」
秦淮把一聲咕噥隨著威士忌咽了下去。他看著顧筠,心口有些抽痛。
顧筠嘆了口氣,嘴角溢出一絲苦笑,「你之前問我,知不知道我體內的那個腎給了誰?我確實不知道他的具體信息,但我的確知道他是組織里的某位高層。為表忠心,幾乎所有的組織成員都參與了配型,我自然也不例外。但我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我竟然配上了。老大把我像禮物一樣送給了更高一級的人物,然後再高一級,再高一級。最後被蒙上眼睛推進了手術室。出來的時候就只剩下了一個腎。後來,我再也沒能回到上京的圈子,因為我被留在了他身邊,我猜測我的作用就是高層的活體造血機。他病的很重,經常需要輸血。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只在開始的時候被抽過血,後來,他就只用買來的血了。」
「留在他的身邊讓我接觸到了很多我以前接觸不到的東西。人人都知道我是高層的『命根子』,因此待遇不錯,對我也算友好。我知道,我的機會到了。我重新恢復了和警方的聯絡,攻擊了數個藏毒窩點。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從來沒有再被懷疑過。組織中接二連三抓出了其他的卧底,094的代號也不只一次的被供出來,但再也沒有人試圖將這個頭銜安到我的身上。我越發的肆無忌憚,將越來越多的交易消息,倉庫地圖傳回警方的資料庫,但是卻從未暴露。直到2008年九月。」
「我暴露了。095的卧底身份被揭穿,審訊過程中他供出了我的名字。但我的線人提前將這件事告知給我,讓我有足夠的時間可以策劃出一場假爆炸,死遁逃亡。不過就在我實施計劃的前一刻,警方的人突然出現,將整個組織端掉,救出了依舊苟活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