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軟肋和逆鱗005
如果說她剛才跟突厥王子說話還有幾分喜怒難辨,現在卻是實實在在地動怒了。雖然她現在的帝位是從丈夫手上搶奪過來的,可她的鐵腕嚴苛和君主威嚴,都要遠勝於先帝。她一發怒,便是人人都要自危。
幾個老嬤嬤恭敬應是,很快就從裡面拖出了一個人來。
那是襄陽公主李柔月,她身上只披著一件單薄的褻衣,一張清秀如水的面容上根本沒有膽怯、害怕之類的神情,她甚至只是雙目無神地望著前方,似乎因為受到的打擊太大,整個人完全都獃滯了。
很快有宮女給取來了一張椅子,放上軟墊。
女帝緩緩坐下,又接過了宮女呈上來的熱茶,那茶水的溫度也是正好,籠在手心,既有熱度,又不會燙口。她扯了一下紅唇,根本就沒看李柔月一眼,似乎是對她現在這個樣子感覺很糟心:「襄陽,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李柔月沒有反應,聽見女帝的問話也只是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
「你是不想說,還是不願說?」
李柔月沉默許久,只是伏在地上,低聲說了一句:「陛下明鑒。」
她到底是什麼意思?長楹公主李葉原有點不明白,難道是覺得醜事都被當場撞破,她連求饒都放棄了嗎?
女帝輕啟朱唇,緩緩地品了一口茶:「朕明白了。」
明白?到底明白了什麼?李葉原心急如焚,卻還是強自忍耐,她剛才跳出來說話肯定已經引起了陛下的懷疑,再加上先前還是她求了陛下出來賞花,只要有心去想,又怎麼會想不到?所以她現在就什麼都不能說了,明明可以用一兩句話把女帝的怒火挑得更高,讓李柔月的處境更艱難,可她竟然什麼都不能做!她不甘心,真是太不甘心了!
「那朕,就成全你,」女帝道,「既然襄陽你對突厥王子有心,朕又怎麼可能不成全你呢?這次和突厥和親的人選,就是你了。但是——」
她頓了頓,忽然把手上的茶水潑到了李柔月的臉上:「在出使突厥之前,襄陽公主禁足仙樂宮,誰都不可探視,誰也不可再來求情!」她衣袖一拂,重重地擦過李柔月的臉頰,怒氣沖沖地返身離開了。
李柔月在誰都沒有看到的瞬間,嘴角扯起了一絲笑意。
一行人浩浩蕩蕩才剛出了清和宮,迎面便碰上了李清凰。
她也是聽說身邊的宮女說李柔月出了事,她就急急趕了過來。宮裡若是發生什麼事,消息總是傳得特別快,可等她趕到了,竟是已經遲了。
她連忙避駕:「陛下。」
女帝側過身,目不轉睛又從頭到端詳了她一番,她用這樣挑剔的眼神一寸一寸地描摹著她,李清凰的容貌像她,但是也很像她的丈夫,她幾乎是結合了兩人的優點來長的,可是她的姐姐平陽公主李榮玉卻不同,平陽更像她。她輕聲道:「襄陽很快就要出使突厥,這幾日都必須得在宮裡好好地綉她的嫁衣,切勿再去打擾她。」
李清凰一下子愣住了,這個消息恍如晴天霹靂炸響在她的頭頂:「可是陛下——」
「朕知道你和柔月交好,既然她要出嫁了,你這個當妹妹的又怎麼能不好好為她高興呢?」女帝說完,拂袖而去。身後還跟著浩浩蕩蕩的宮人。
李葉原落後了兩步,在經過低著頭一臉震驚的李清凰身邊,掩唇笑道:「姐姐,柔月姐姐看來真的很喜歡那位突厥王子呢,他們之前還在清和宮裡幽會,現在連陛下也成全了他們,你和姐姐交情這樣好,肯定是會為她高興的,是不是?」李柔月是絕不可能看上什麼突厥王子,也絕對不可能和對方幽會。
李清凰覺得要不是她被人陷害了,就是其中有什麼誤會。可是李柔月現在已經被皇帝禁足,就是她也不能見她,只好去找女帝求情,結果她在承正殿等了大半天,從早朝後一直等到晌午,大太陽曬得她滿頭大汗,謝珝也只是讓人傳了一句話給她:此事絕無迴旋餘地,她只要管好自己就好。
這句話的深層含義就是:這事情跟你沒有關係,你不要管,也管不著,手腳也不要伸得太長。
她這時候又想起當日李葉原也在,又賄賂了當日值守的內侍,知道當日是李葉原央求陛下去御花園賞花,這才撞破了李柔月和突厥王子的事。
她跟李葉原從來關係都不怎麼好,再加上她不斷地跳出來找她麻煩,簡直就像是陰溝里的老鼠,就更不可能上門去拜訪她。這還是她第一次踏足李葉原的寢宮。
李葉原一聽她來了,雖然覺得她衝動莽撞根本不堪大事,可還是心裡發虛,忙把所有的宮人都集中起來,守在她的身邊,才敢見她。
李清凰一踏進門檻,見到她身邊人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陣勢,輕蔑地一笑:「好了,我今天是來問你幾句話,可不是來教訓你,何必怕成這樣?」
李葉原一臉無辜:「姐姐再說什麼呢?實在是妹妹前段時間落了水,也落下了病根,身邊實在離不開人照顧。妹妹當真好羨慕姐姐向來身體康健,連一點小病小痛都沒有呢。」
李清凰自顧自在她對面坐下,立刻就有人送上香片茶。她抬起手指叩了叩桌面:「行了,你是什麼樣的人,我一早就知道,何必還要在我面前裝?我可不是那些世家公子哥,還會憐香惜玉,你就是再搔首弄姿,我又不會有感覺。」
她盯著李葉原,緩緩道:「我這次來,可不是想跟你耍嘴皮子的,我知道那日是你帶了陛下去清和宮。」
李葉原驚訝地看著她,聲音軟糯:「姐姐說的話,我怎麼都聽不明白呢?那日花開正好,我央了陛下賞花又有什麼不對呢?我跟姐姐不同,姐姐向來深得陛下喜愛,就連頂撞了陛下,陛下都不會跟姐姐計較,可我卻不一樣。我也想得到陛下的喜愛啊,這有哪裡不對嗎?」
李清凰啪得放下茶杯,原本就嚴陣以待的宮人更加緊張了。
她站起身,伸手捏了捏李葉原的臉:「最好不要讓我知道是你搞的鬼,否則……」
她把「否則」兩個字念得特別悠長,充滿了威脅的意味。
很多宮人都知道,若是李清凰的威脅,就千萬不能不當一回事,她向來言出必行,絕對不止光是說說而已。
李葉原這邊並沒有問出什麼結果,也是在她的意料之內,若是李葉原當真是陷害李柔月和突厥王子有染的主謀,她肯定不能再像從前那樣連證據都懶得找,親手收拾她一頓權作出氣。此事關係到西唐和突厥兩個國家,若是沒有實鑿證據,是沒有用的。而就算了有了實鑿證據,事情已已經被陛下金口玉言蓋棺定論,也沒那麼容易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