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死人

離開了武館，我就回來了……」

洛葉點點頭道：「然後呢？」

魏千源苦笑道：「然後？然後他們先發現了我，繼續管我要錢。當時有個傢伙跟我說，我媽死了，債也得還，全家死了，才算完。然後我就跟他們拚命了，打倒了兩個后，被他們亂刀砍倒在地。混亂中，我掙扎著跳下橋求生，結果傷太重，死了。」

洛葉愕然，死了？死了怎麼還坐在這？

魏千源用牙齒咬著衣服露出右臂，右臂上赫然有一條黑蛇紋身！

洛葉知道，魏千源雖然從小算不上什麼好鳥，但是這傢伙有自己的底線，從不紋身，那麼這紋身？

魏千源道：「湘江下面睡著他，我下來的時候他剛好醒了，也快餓死了。他想吃我的靈魂，我就拚命的抵抗，而且他吃我沒用，吃了也就挺一會，回頭還得餓死。於是我們兩個選擇了合作，他幫我重生，我幫他續命。

他們打撈出來的屍體是我的蛇蛻，那是最原始的蛇蛻。所以五臟六腑都在，跟真人沒什麼區別。

我現在的肉身，是用原來的血肉加他的血肉混合而成的。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聽到這，洛葉徹底的明白了魏千源的所有遭遇。

洛葉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你既然復活了，怎麼沒去找那些傢伙報仇，反而殺起了小混混？」

魏千源撇撇嘴道：「我復活用了兩年的時間，兩年的時間變化太大了，昔日橫行的高利貸現在都看不到了。我都不知道去哪找他們……至於殺小混混，收拾垃圾而已。」

洛葉道：「一群小混混，罪不至死吧？」

魏千源看了一眼洛葉道：「你這話，跟我媽說吧。他就是被這樣一群小混混逼上絕路的。」

洛葉沉默了一會後，道：「如果是那些殺你的人，你殺他們，我不反對，如果有需要我也願意幫忙。但是殺一些罪不至死的人，這並沒有什麼意義，相反還會擾亂現在既有的社會秩序，這也是社會所不允許的。」

魏千源無所謂的道：「社會秩序管我什麼事？我沒能力的時候，沒人管我的死活，我有能力了，憑什麼管別人的死活？我沒能力的時候，社會不管我，我有能力了，憑什麼管社會怎樣？再說了，我是清理垃圾又不是濫殺無辜……啄木鳥給樹捉蟲，還要先破開樹的皮呢。我是在做好事，我要讓這個世界，經過我的手，變得乾淨些。」

魏千源伸出一隻手，對著天空中的月亮，抓了一把，眼中儘是瘋狂之色。

洛葉知道魏千源是錯的，但是不知道該如何去說服他。

因為這個世界，的確欠他的太多了。

魏千源看向洛葉道：「你呢？」

洛葉正要說下自己的情況，結果不周傳音道：「他沒全說實話，你也不要全說實話。他現在是兩人一體，鬼知道現在是誰在主導，給自己留點底牌。」

聽到這話，洛葉眉頭微微皺起，說實在的，他並不想騙魏千源。

但是洛葉也知道，不周不會騙他，他這麼說肯定是有根據的。

所以洛葉選擇相信不周，而且他太了解魏千源了，魏千源留著話他自然看的出，於是洒然一笑道：「我們都有秘密，既然不方便說，那就留著吧。說點能說的，那就是我比你好點，我在城隍廟認識他們的，然後就住在一起，一直到現在。」

魏千源忽然看了一眼洛葉，笑道：「妖靈很強大。」

洛葉點頭。

魏千源眼神火熱的看著洛葉道：「我們合作吧，一起干。」

洛葉愕然道：「幹什麼？」

魏千源站起身來，半山腰的高度剛好可以遠眺永州城，看著遠處燈火繚繞的都市，魏千源指著石子鋪道：「我們出生在這裡，天生就比別人矮一截。我們奮鬥的目標是走進那裡，但是他們呢？天生就生在那裡。他們生在我們的終點上……你不覺得這個社會太不公平了么？而我要做的事情，就是讓這個世界乾淨！公平！」

洛葉搖頭道：「我對大城市沒什麼感覺，大城市我也去過，最終還不是回來了？」

魏千源搖頭道：「想想我們小時候，那時候玩伴成群，村子最熱鬧的時候幾十個孩子滿大街的跑。再看看現在……村子快死了。」

荒涼的石子鋪村一片漆黑，只有老榕樹在黑夜中抖動著枝丫。

魏千源指著永州城再指指石子鋪村道：「現實是，他在吃它！不管我們爭還是不爭，他都在吃我們！最終，石子鋪村會消失，會成為一片荒地，或者成為他的一部分。這是一個不見血的吃人的社會，你不吃人，他就吃你。你覺得他沒有傷害你，但是真的沒有傷害么？若不是我們生在了這裡，你父母會去廣東打工么？會一去不回么？你會去大城市上班，甚至連爺爺奶奶過世都不知道么？村子里的老人，會生活在這活死人墓里么？他在吃人，無時無刻的不在吃人！讓一部分人和記憶永遠的消失！」

面對魏千源一連串的問題，洛葉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認，魏千源有的話還是有道理的。

洛葉也站了起來，指著遠處的村子道：「你看到了繁華和落寞，我看到了喧囂和寧靜。大都市是披著喧囂外衣的孤寂，村子是披著孤寂外衣的溫馨，相對於大城市，我更喜歡這裡。」

「世界上有幾個洛葉？村子里的人只會越來越少，你一個人逆轉不了大勢，村子終究會因為沒人而消失。」魏千源道。

洛葉笑道：「人都沒了，我還會惦記這些死物么？爺爺奶奶走了之後，我就明白一個道理，什麼東西都是身外之物，人才是根本。過去是虛妄的，未來是妄想的，活好當下，才是真實的。親人在身邊，無所謂在哪裡。千源，回來吧，村子里挺好的。」

魏千源噗嗤一聲笑了：「你還是那老樣子，一如當年，看什麼都充滿了樂觀。但是……」說到這，魏千源看著洛葉道：「事實卻是，光看到樂觀是沒有用的。我當年以為會有人來救救我們，最後我媽死了，我也死了。真想拯救這個世界，就只有一個辦法，讓垃圾都滾到垃圾桶里，然後嘭的一把火，全部燒掉！只有這樣，才能拯救所有人，讓後來人不再走上我們的老路。」

洛葉：「有怨抱怨，有仇報仇，有些人真的該死，我不反對你去殺他們，你真要報仇，我可以幫你。但是，我不希望你在殺人和犯罪的路上一去不返，你這是在挑戰整個世界的規則，世界不會容你的，你不怕死么？」

魏千源不以為然的道：「有人在意，才會怕，沒人在意的我，有什麼可怕的？」

洛葉道：「我在意。」

魏千源一愣，隨後沉默了。

許久，魏千源道：「我已經死了。」

洛葉道：「我的性格你知道，我不太在意身外的人如何，我之在意我身邊的人如何，我不是一個英雄，我只是一個普通小市民。爺爺奶奶走了，你是我唯一的兄弟，我希望你活著，好好的活著。而不是生活在怨恨中……

千源，每個世界都有自己的規則，打破規則不是拯救，而是將整個世界推向混亂。

混亂中只會有更多的罪惡與痛苦。」

魏千源道：「然而，只有破而後立，才有新生。我不是來跟你辯論的，我就是來看看你。至於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