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肖子誤人
紫禁城,乾清宮。
「蕭太保,皇上正在西暖閣陪著貴妃娘娘和太子爺,小少爺和小姐也在。」乾清宮外,蕭墨軒剛進了乾清門,李芳就瞅見了,忙不迭的奔了下來迎接。
「哦,那我便等一會好了。」蕭墨軒聽李芳這麼說,腳下也放慢了些。
「那倒不是。」李芳臉上立刻堆起了笑來,「適才貴妃娘娘還說了,有好些日子沒見到蕭大人和幾位夫人了,怪想念的。可巧是蕭大人來了,若是沒來,老奴還準備去內閣里給大人捎個信呢。」
「要不,老奴這就引蕭大人過去?」李芳看著蕭墨軒的臉。
「也好。」蕭墨軒並沒有多想,就點了點頭。按照時辰算,過一會也該是給太子授課的時候了。蕭林逸是太子伴讀,平日里也是在宮裡多。
只是,不過這個小傢伙雖然年紀小,膽子卻忒大。性格也更像蘇兒,又仗著自己打上幾個月,反倒是常常想著法子欺負太子爺起來,為這個,蕭墨軒也曾經訓斥過他幾回。
「揍他,揍他……」剛進了西暖閣,映入蕭墨軒眼睛的,卻是鬧哄哄一片,其中倒數隆慶大人笑得最歡,手中抓了一塊碧綠的玉佩,約莫是要當賞賜的。旁邊一塊地毯上,兩團小小的身影滾成了一團。蕭墨軒再仔細一看,當下也嚇了一跳。
只見自個的兒子蕭林逸竟是已經騎到了堂堂太子爺,未來的萬曆皇帝地腦袋上。
旁邊還有兩個小東西,一個潞王朱翊。一個蕭寶兒,一個勁的喝彩,也是樂翻了天。旁邊的內侍們,也都是忍不住頻頻轉頭痴笑。
「皇上,蕭太保來了。」李芳轉頭尷尬的看著蕭墨軒看了一眼。疾步走到了隆慶身邊。
「哈哈。子謙,你來的正好。」隆慶帝聽說蕭墨軒來了。也連忙轉過了身來,「你這兒子比朕地兒子生猛。真箇是虎父無犬子。」
「臣見過皇上,見過貴妃娘娘。」蕭墨軒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上前給隆慶和李貴妃行禮。一邊朝著蕭林逸丟著眼神,蕭林逸見爹爹有些生氣了,也是連忙從堂堂太子爺身上滾了下來。站到了一邊。
「哈哈,子謙莫要怪他,只是孩童兒戲罷了。」隆慶察覺到了蕭墨軒地眼神,幫著蕭林逸開脫,「你要怪,便怪朕和李妃好了,朕甘做唆使犯。」
「臣怎好怪罪皇上和貴妃娘娘。」隆慶既然自個擔下來了,蕭墨軒暫且倒也不敢太追究,只能是擠出一絲笑來。
「爹爹抱抱。」蕭寶兒剛才正被李貴妃抱在膝上。見爹爹來了。蹣跚的奔過來求寵。
蕭寶兒是依依生地女兒,隆慶二年出生。到今年也才一歲半。平日里也是受了百般恩寵,便就是李貴妃也對這個小侄女疼愛有加。沒事的時候常叫蕭府把寶兒送進來逗樂,而蕭林逸和朱翊鈞同年,正好在文華殿伴讀,所以也常在宮裡。
「寶兒,讓皇伯伯抱抱。」隆慶企圖半路打劫,可是寶兒抬頭看了他一眼,直接繞了過去,衝到了蕭墨軒地懷裡。
「你們還不快過來見過老師。」隆慶呵呵一笑,在寶兒小臉上捏了一把,才轉身對著那幾個小子喝道。
「見過老師。」「見過爹爹。」太子朱翊鈞,潞王朱翊和蕭林逸三個,見隆慶發了話,也趕忙過來行禮。只是蕭林逸適才被爹爹瞪了一眼,有些不敢抬頭去看。
「蕭太保,只怕你要把逸兒嚇著了。」李貴妃在後頭看到,也不禁吃吃一笑。
「林逸,這是你的賞。」隆慶也不管蕭墨軒的臉色,直接把手中的玉佩塞到了他的手中。蕭林逸原有些不敢去接,抬頭看爹爹時,見蕭墨軒點了點頭,才謝恩收了下來。
「從前常聽大臣們說起民間地戲耍,我朱家雖貴為天家,可子孫的性格卻是懦弱的多,也是讓他們打小歷練下。」隆慶讓李芳找內侍們移了兩把椅子和一張茶几過來,和蕭墨軒對面坐下。
「臣只是怕旁人會有風言罷了。」蕭墨軒倒也實話實說。
蕭林逸和太子,潞王戲耍,他不反對,唯一擔心的是有人會拿這個做文章。眼下蕭墨軒掌控兵部和朝庄兩邊,各地的總督中,最重的五個也全是蕭墨軒的親信,有些事,有些話,蕭墨軒不得不防。
「朕心裡頭明白就行。」隆慶也知道蕭墨軒的心思,只是笑著擺了擺手。
「我大明朝人人心裡頭都明白,朝廷可以沒有皇上,沒有徐階,卻不能沒有你子謙。」隆慶伸過手來,在蕭墨軒的胳膊上輕輕拍了幾下。
「皇上折煞微臣了。」蕭墨軒還是第一次聽隆慶說這樣地話,心裡頓時就抽了一下。
「徐階是小人,皇祖父也是曾經說過。。」旁邊地太子朱翊鈞還沒走開,聽見隆慶的話,忽得禁不住插了句嘴。
「太子不可胡說,這話是誰教你地?」蕭墨軒猛聽這一句話,也是嚇了一跳,正色喝了一聲,「徐閣老是朝廷重臣,太子的話若是被人傳了出去,叫他人如何想?」
朱翊鈞被蕭墨軒呵斥,縮了下腦袋,卻是瞅了隆慶一眼。「貴妃帶他們過去,朕要和子謙敘一會。」蕭墨軒這麼一呵斥,倒是隆慶的臉上紅了一下,揮了下手,讓李妃把幾個小傢伙先帶走。
蕭寶兒死活賴在蕭墨軒身上不肯走,兩隻嫩藕般的小胳膊,像只樹袋熊一樣吊在爹爹的脖子上。蕭墨軒拗不過她,只能任由著她留下了。好在才一歲多的她,也聽不明白爹爹和皇伯伯在說什麼。
「朕有過,有些話,不該在孩子面前去說。」等李貴妃帶著幾個小傢伙走開,隆慶先自己承認起錯誤來,「上回和李妃說的話,卻是被他聽去了。」
「陛下自知而善。」皇上都已經道歉了,蕭墨軒也不好再追究,只能給他台階上。
不過剛才被朱翊鈞那麼一句話,倒是勾起了蕭墨軒的好奇心。嘉靖帝確實也說過「徐階小人,永不敘用」的話,還把那句話刻到了柱子上。那既然這樣,為什麼後來徐階還能再入閣,還有那根刻著「徐階小人,永不敘用」的柱子,到底去哪了?蕭墨軒也曾經在宮裡留意過那根柱子,可惜還真沒找到。
「朕眼下在朝廷里最能信得過的,也只是子謙你和張閣老了。」隆慶得了台階下,順便也還了頂高帽子給蕭墨軒戴。
張閣老?蕭墨軒在心裡微微笑了一下。自己那個便宜老丈人,其實對自己也確實是不錯。但是說他是好人,也絕對有些過頭。
撇開張居正和徐階,高拱之間的恩怨不說。徐階能如此器重張居正,和徐階摯友何心隱的舉薦脫不開關係。可是在歷史上,何心隱後來卻因為反對張居正而被活活打死,這其中的恩怨,又豈是隨便幾句話說的清楚。
張閣老是能臣不錯,但是絕不能說是好人,或者是信得過的人。
「你若是不來,朕也的要讓李芳去叫你了。」隆慶又揮手屏開左右,才開口說道,「今個早上,徐閣老來見過朕了。」
蕭墨軒沒有急著回話,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徐階進宮面聖沒什麼好奇怪的,至於皇上想說什麼,自己不問,皇上也會說。
「徐階想要告老還鄉。」隆慶帝的聲音不大,但是聽起來卻很沉重。
「難道是為了松江府的官司?」蕭墨軒說不上吃驚,但是心裡也不平靜。對蕭墨軒來說,徐階回鄉是早晚的事情,只是他一直吃不準會在什麼時候發生。
難怪張居正這般熱心的為徐階張羅,原來竟也是知道了徐階要告老的事兒,沒準,這個主意也還和自己那便宜老丈人有關呢。
「不肖子孫誤人吶。」隆慶苦笑一聲,似是也為徐階可惜,「當年嚴嵩是這般,眼下徐階竟也是這般。朕這兩個兒子,還有你家林逸,日後須得好好管教才是,子謙你也要多費些心。國事雖重,可子孫之事也未必不是國事,我大明朝日後遲早得交到他們手上。」
「微臣已經答應了徐閣老,要為他開脫一二。」蕭墨軒知道徐階告老的意思。
一般朝廷重臣,遇見不肖子孫惹事,為了保全子孫,往往採取自個請退的法子。意思就是用自己的官爵,給子孫換一個改過的機會。家裡沒了依仗,那些不肖子孫也會消停些。
「畢竟老臣。」隆慶點了點頭,算是贊同蕭墨軒的做法。
「子謙這回進宮,所為何事?」說完了徐階,隆慶才想起來問蕭墨軒進宮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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