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幸福

唐文斌楊翠梅夫婦，按時下班回家。

從工地出來之前，兩人還專門洗漱了一下，讓自己看起來並沒有那麼狼狽，還換了一身早上帶來的乾淨衣服，這些行徑在往日里是並不會有的，直接穿著工裝騎著共享單車就回家了。

小兒子來了，夫婦倆一大早就跟工頭說晚上別給自己安排加班，任勞任怨的夫婦倆儘管不是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卻是所有工地都最喜歡的那種工人，老實、本分、很少說話總是會多干一些活兒。

半地下室的出租屋很破，如果不是時間急，倉促之間小兒子就來了，他們兩個願意多付出幾百塊錢，哪怕遠一點也要換個稍微像樣點的出租屋。

做父母的不會故意偏心，但都會天生的想要多給年幼孩子一點。

「爹，媽。」

爹娘和爸媽這兩種稱呼，唐御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反正在他們家從小就是這麼稱呼。

出租屋內唐文斌換了一個大瓦數的白熾燈，讓小屋子顯得更亮一些，儘管只是過年出來兩個多月彼此沒看到，卻感覺是好久沒見面一樣。

「走，去吃全聚德，然後去逛王府井，那有很多小吃，小御你吃不飽到時候再吃就好了。」

燕京很大，燕京很悶，但燕京的『包容』也是出了名的，唐文斌一家人也不至於窘迫到去一個飯店沒有底氣，整個燕京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也多如牛毛，自然不會發生吃個飯都要被人低看一等的事情。

況且別看唐文斌夫婦都是普通人的身材長相也不出眾，可這唐楓人高馬大，唐御也有180公分的身高，我們賺錢賺的明明白白，花錢也花的堂堂正正，誰也沒資格低看我們一眼。

一隻烤鴨，四道具有飯店特色的菜肴，又搭了幾個實惠的菜和主食，幾百塊錢的價格，唐文斌沒有半點心疼，出了飯店門還很有氣勢的大手一揮：「走，打車去王府井。」

「爸，走著去吧，沒多遠，當溜達了。」唐御提議，他很抗拒成為腳步匆匆的城市過客，地鐵是營造這類人的罪魁禍首之一，自身總是將時間擠壓在別的地方也是其中的重要原因。

他不想自己只是來過燕京，不想以後回憶起來這裡的時候，只有城市很大人很多，只有那幾個大家都熟悉的地方。

「行，然後去看看晚上的天安門，明天一早小楓你帶著弟弟過來看升旗，明天休息一天你帶他都看一看，別白來一次燕京。」

唐御喜歡笑，他的笑是一種讓人心生親近感的笑容。

唐楓也喜歡笑，憨厚讓人產生信任。

唐文斌和楊翠梅夫婦也都喜歡笑，那是一種質樸的和善，夫婦倆都不善言辭，吃飯的時候也只是不斷夾菜給孩子，尤其是楊翠梅，如果不是兄弟倆都包了烤鴨肉餵給她，她這一頓飯，只是吃了幾口青菜，喝了一碗鴨架湯。

這幾年，總是聚少離多，儘管內心有些自卑，但讓唐御自豪的是自己有一個幸福的家。

一起吃頓飯是幸福，一起逛街走在霓虹燈閃爍的大城市街道上，也是一種幸福。

給遊客準備的小吃街，真正好吃的小吃並不在這裡，但唐御依舊逛的起勁、吃的幸福，一盒炸臭豆腐，可以爹媽先吃一塊大哥吃一塊自己再去吃。別人逛一逛就覺得無趣了，他們一家人從頭吃到尾，出來的時候還到稻香村給唐御買了一些特色的糕點，又是幾百塊錢花出去，充滿了汗水的幾百塊錢，換來的不是唐御的裹腹，是一家人的笑容，一個具有特色的拍照區，一家四口請人給照了一張相，那笑容甚至都感染到了附近的人。

「一起回去吧，以後有的是機會，明早早點起來去看升旗就好了。」唐御拒絕了晚上去天安門廣場轉一轉的提議，一家人從最具有代表特色的街區，在繁華之中，在人聲鼎沸之中，重新切換畫面，回到了陰暗潮濕的地下室，回到了那絲毫不會給人大城市感覺的小房間內。

出租屋不大，工作很忙的楊翠梅還是會收拾的很乾凈，每天晚上都會燒水，一家人都要好好的洗漱一番，泡個腳再去睡覺，兩張床之間一道帘布就算是晚間與白天不同的房間模式。

躺在上鋪的唐御，很快就進入夢鄉，來時在火車上他曾問過自己，離開家真的是正確的選擇嗎？是因為對大城市的渴望，還是真的已經膽子不夠大開始因為一次的遇險而心生恐懼了嗎？

那時候他沒有答案，他只想說當時有些怕，可過後並沒有任何的心理陰影，到了燕京，跟父母睡在一個屋檐下，聽到了父親那熟悉的呼嚕聲，閉塞狹窄的地下室，重新讓他聞到了家的味道，跟東山村那個家不一樣的味道。

兄弟倆早早起床，盡量不發出聲音的離開房間，借著月光前往天安門廣場，要說來燕京要做的最有意義一件事，不是什麼不到長城非好漢，而是應該來看一看升旗儀式，去在風雨中看一看那些站崗的軍人，去感受一下軍事博物館內的氛圍。

唐御不想具體去形容看升旗是什麼感覺，他沒有任何感覺，就只是肅然的看著，不自覺的站得筆直，從那清脆的踏步聲到那扇無比熟悉的旗幟迎風飄舞起來，他很有一種衝動，如同周遭一些人一樣，敬個軍禮，儘管他不曾身披軍裝為這個國家做過什麼，他曾經在很確定過自己的想法，如果自己不是那麼能吃，那在初中畢業后輟學在家之後，自己要去當兵，去為現在的和平環境做出自己該付出的貢獻，去為國家為自己服役兩年的時間。

「哥，白天就不去轉了，你聯繫活兒吧，遊玩什麼時候都可以。」

回到出租屋，父母已經不在了，早早就去工地，桌上放著一張銀行卡，還有父親留下的一張字條。

「帶你老弟好好玩玩，給他買個手機。」

面對這樣一張字條，唐御本就沒有遊玩的心情，此刻更是有一種按耐不住想要工作的衝動，就感覺渾身上下的氣力都要爆發出來一樣。

看了看弟弟，唐楓沒有堅持，將銀行卡揣進兜里：「那行，出去先買個手機，紅米就行，買個國通的電話卡，拿回家也能用。」

幸福不是被給予，幸福是互相給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