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樂游原之約
這一夜，安歌無法安睡，她想起竹林初見的那一夜，那個衰弱的聲音，那一身的血衣。他就那樣躺在那裡，乞求她的幫助。她不後悔救了他，更不後悔答他來昊京的請求，只是再見面，又該如何應對他的身份呢。
慶州可能只是一個例外，看雲容他們幾個的打扮和本領，就知道姜恆昌必定不是一個普通的商人，他在這昊京里必然是一個王公貴族。看雲容進出裴府，毫無卑微之意，就知道他家主子的身份，遠在裴大人之上。
樂游原，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地方呢？安歌想提前有一些了解，晚飯時，就去問了雨柔。
「雨柔妹妹，你說說那樂游原是一個什麼地方呢？如果男女約了在那裡見面，意味著什麼？」
雨柔一聽，就笑出聲來，「安歌姐姐，你還不知道嗎？這樂游原都是相親的所在，如今夏日裡可能都是去避暑玩樂的，但春日裡可都是去相親的。那裡有著很多客舍酒館，還有很多風味特異的小店，給客人提供茶食小憩。若是有人看中了游春的姑娘，必定會央那些客舍酒館的主人去打聽，他們各個都耳聰目明，對來客甚為熟悉。若是常去的公子哥兒，都有固定的茶室，既可以喝茶，又可以做一些投壺的遊戲。」
「投壺，怎樣的？將壺扔來扔去嗎？」安歌一出言，就惹笑了大家。連裴慧卿也掌不住，笑出聲來。
「安歌妹妹沒有玩過投壺嗎？不如我們飯後先來上一局。」說著，便吩咐了管家去準備。
「安歌姐姐，別聽我表兄亂說，這投壺一般都是男子玩的，我們女子可不作興玩這個，一般都是在邊上觀賞即可。」雨柔的表情羞羞怯怯，彷彿這投壺是什麼女孩子玩不得的遊戲。
「女子不能玩的嗎？真的有這個講究？」
裴老爺在一邊聽了這話，遂開言道：「安家侄女，這投壺乃是貴族茶餘飯後取樂的，也並未說女子完全就玩不得。只是，一般女子力氣小，投壺實在是不便的很。或者深閨之中，幾個女子一起，也不是玩不得。只是這男女混雜，就不適合這個遊戲了，很難公允。」
「裴世叔說的是，既然不是女子玩不得，那我就試試，還請大家不吝賜教。」
慶州拉了拉安歌的袖子，「你一會輕者點啊，別把壺給投壞了，人家都是名貴的瓷器呢。」
安歌擠擠眼，表示懂得了。
一會功夫，撤了晚飯，擺上投壺的器具來。
安歌一看，原來是一個瓷瓶，放在三丈開外，每個人按次序上前，用羽箭去投那個瓷瓶。不像平日里士兵用的羽箭，這種羽箭只有羽毛裝飾，箭鏃卻已經磨平了，還用一團棉花裹住，外面還用錦緞包了，著實精巧。
裴慧卿第一個上前，一揚手，羽箭穩穩的落了進去。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安歌便走上來。
安歌用力一擲，那羽箭便飛了過去，準頭還是極好的，只聽哐啷一聲，瓷瓶碎裂了開來。
慶州在一邊哈哈笑道，「我就說，你不要力氣那麼大。輕輕的擲出去就好了啊。」
安歌很是氣惱，沒想到這瓷瓶竟這般不中用，輕輕一撞便碎了。
雨柔也在一邊咯咯的笑道：「沒想到安歌姐姐，竟然有這般神力，將那投壺都能撞碎了。既有這般武藝，明日去考個武狀元，怕也不是難事。」
「雨柔妹妹，你又說笑了，女子哪有考武狀元的，我們鴻音王朝雖說不限制女子讀書學武，但武狀元這種蠻力的事情，還是留給我們男子好了。」
「這有什麼，若是我去做了皇后，便要讓天下的女子都有機會去科舉做官，文舉、武舉都要考得。」
安歌點點頭，「雨柔妹妹有志氣，只是這皇后也不是什麼都能做到吧。何況做不做的了皇后，誰又能知道呢？」
「安歌姐姐不知，今上的皇后早就故去多年了，后位一直虛懸，不就是等那百鳥朝鳳之人嘛。」
裴老爺看著甥女這般執著，也不知該說什麼，嘆了口氣，「雨柔，你進宮去能平平安安的封個妃子，舅舅也便放心了，不要總是惦記后位，會給我們家招來禍患的。」
雨柔站起來回話道：「舅舅豈不知，志當存高遠，姨母就是顧忌太多，才施展不了本領，被一個情字困的死死的，當年有多榮寵，如今就有多凄涼。我不要學她，我早就立下了誓言，要為我們一家求得至高的榮耀，我死去的爹娘也才能瞑目。」
裴老爺見沒法子阻攔，只好說，「由著你去吧，舅舅能幫你到哪裡，便到哪裡。只是這天命，誰也看不準啊。」
「安歌姐姐已經幫我看了，我的姻緣線就在那九重宮闕之處，舅舅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嗎？」
「雨柔妹妹，你若是後悔，一切還來得及。為兄一定幫你找個好人家。」裴慧卿再次勸道。
「好人家，天下還有比姬家更好的人家嗎？我已經想好了，有了安歌姐姐相助，你們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看著雨柔這般堅定，安歌也只有點點頭，「我會想辦法幫你的，讓皇帝知道你的姻緣線是跟他在一起的。只是，他的姻緣線怕不是拴著一個人，你可要提前想清楚。」
雨柔沒有說話，只是抱起琵琶彈了一支曲子，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曲子里竟全是去意。
這一夜，安歌的腦子裡都是迴旋著這首曲子，她不知這就是那首出名的出塞曲，講的是一個女子遠離故國家園，隻身遠嫁的故事，她只覺得曲子凄惻，非但全無琵琶應有的婉轉之意，倒有些砂石飛揚、沙場交戰的意向。真不知雨柔的背後有著怎樣的故事，讓她能彈出這樣的曲子，有著這樣堅定的心志。
姻緣究竟是天定，還是自己求仁得仁？安歌沒有想明白，她只知道明日樂游原，就能見到朝思暮念的那個人了。不管他是誰，她都會跟他走，她會用自己全部的力氣去幫助他，如果他也需要自己的話。
可是，若他只是需要自己的本領，卻不需要自己這個人呢？想到這裡，安歌痛苦的拿出那顆鮫珠來，一顆沒有用的珠子，世人就會把它丟棄了吧……